这番盘算后,晏疏开始回忆鹤温谷的修炼场在何处,要不要扛着萧亓送过去。 当然这只是想想,晏疏暂时不能出这道门。 其实在屋里待着也没什么。 想到这,晏疏又翻开了书,可惜风吹过两次,他一行都没看完,最后叹了口气合上书,端着桌子上那盘桂花糕去往厢房。 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没听见里面回音,晏疏说了句:“我进来了啊。”而后推开房门。 门很松,推开时悄无声息。 晏疏本以为萧亓要么在屋里看书,要么守着这个时辰午睡,可是刚进门,就见着小徒弟正坐在一旁椅子上。 敢情是换个地方接着发呆。 晏疏坐到了他对面,萧亓甚至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晏疏拿起块桂花糕碰了碰萧亓的嘴唇,第一下没什么反应,直到嘴边沾了不少渣滓,萧亓猛地后退,摸着嘴巴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半年吧。” “什么?”萧亓一愣,回头看了下天,又看了下四周。 晏疏被萧亓的动作逗乐了,手里还举着那块桂花糕肩膀颤个不停。 萧亓立刻反应过来晏疏又拿他取乐,表情说不上高兴不高兴,拿走晏疏手里的那块放到一边,问:“吃不惯?那下次不做这个。” 晏疏这会儿笑够了,说:“挺好吃,只是怕厨子饿死,所以我未雨绸缪一下,赶紧来强迫你吃点。” 萧亓这几天吃的不多,再加上休息不好,本就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深邃,眼眶有些凹陷,确实更瘦了。 晏疏问:“有什么心事要不跟我说说?” “没什么。”萧亓回答的很快,眉头皱起,稍作犹豫后,将那块被晏疏玩得不知形状的桂花糕放在嘴里,含糊说,“我吃了,你去接着看书吧。” 话虽如此,晏疏没有动的意思,坐得安稳:“不看了,今天就关心关心我的小徒弟。是什么心事难以启齿?从抚宁镇出来,瞧你就总出神,那这事很有可能来自抚宁镇。不便于我说的事……让我猜猜……”晏疏笑得意味深长,“……难不成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萧亓正嚼着桂花糕的动作一顿,晏疏察觉到这一变化,眼中笑意更胜,不等萧亓反驳,紧接着说:“是谁家的姑娘?看来为师还得帮你操持聘礼。那姑娘出身如何,年岁几何,家里人怎么样,可曾对你有意?虽说你现今年纪尚小,倒是可以先把亲事定下,等再过几年……” “胡说八道什么!”萧亓终于把那噎人的桂花糕咽了下去,匆忙打断晏疏的话,“哪里有什么姑娘,你别乱说。” “哟,这是害羞?”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有点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姑娘,你别再乱说了。”萧亓真的有些急了,又不能冲着晏疏发火,来来去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让晏疏别乱想,“你别操心我的事,没那些,没有姑娘,我的事……你管不了。” 看着萧亓的反应如此激烈,肯定是没什么姑娘,本也只是晏疏随口乱说,如今见着萧亓终于活泛了心,他也就心满意足地放松了动作,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面上还要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嗯……我管不了,确实管不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礼都收下了,就是不肯叫师父,真是管不了。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才叫人看不上眼,不让管就不让吧,总不能强摁头拜我这个废柴做师父。” “不是!”萧亓言语上没天赋,说不过晏疏,只会干巴巴地讲,“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给我管?” 萧亓垂着眼不肯看晏疏,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给。” “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晏疏侧着耳朵,一副自己岁数大了,耳朵不好使的样子。 萧亓见着他这副样子整个人郁闷的不行,但是一想到方才晏疏心痛伤心的模样,即便知道是装的,还是没忍住顺着他。 自己的事情不好讲,又不想晏疏操心,内心叹了口气,无奈随便扯了个慌:“只是瞧着跟我同龄的人都已经有了许多成就,去抚宁镇的那些仙师,还有鹤温谷内的这些人,明明和我同龄,人家修行多年,而我一事无成。” 晏疏侧头看着萧亓,没有拆穿小孩儿的谎话,顺着笑了笑:“这没什么,人各有命,你虽未能在年幼之时有机遇,却也比那些长在仙门里的少年多了许多阅历,也更通透,不容易钻牛角尖。你若是修行,我可以教你,学什么都可以,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莫要将自己困在一件事情里太久。或人或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太执着只会苦了自己。” 太执着…… 苦了自己…… 萧亓的脑子里不停重复这句话。晏疏站了起来,离开前点了点桌子:“糕点要吃完,晚上若是累就别做饭了,鹤温谷的餐食简单吃点就好,等明日再做罢。” 晏疏的离开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紧闭的房门上,阳光不知何时从耀眼的金色变成了如血的红,后来光彻底暗了下来,中间有白千满回来的声音,热闹了小半个时辰又再次归于安静。 屋外星星爬满夜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投照在萧亓的身上。 夜深人静之时,萧亓站了起来,许久未动的关节变得僵硬,他艰难地走到门口,同手同脚几次差点摔倒,却执着地出了门。 院子里石桌孤零零地立在一旁,没有了看书的仙师。 萧亓的视线在上面一扫而过,最后落到主屋门上,那边也已经没了烛光,想必人已经休息。 他没有去考量,一个本应该打坐的仙师为何入夜便卧床睡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推开了房门,就和他屋子一样,门开得悄无声息,他跨了进去,走到床榻之侧。 帷幔未曾放下,只一眼就能看尽躺在床上的人。 萧亓站在那看着床榻之上久久未动,久得就好像过了百年。 难熬的百年。 突然一阵风从窗间缝隙吹了进来,像一个知晓内情的手,勾着帷幔落了下来,紧接着又拂起边缘,露出其中站着的少年。 本应矗立不动的少年,不知何时弯下了腰,薄凉的嘴唇落在榻上之人的额间。 温热的触感像是密密麻麻的刺,扎着萧亓早已疼得麻木的内心。 他久久不肯离开,直到感觉那人眉头紧蹙了一下,才不舍地站了回去,深深地望着,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目光有多么贪婪。 纱幔飘扬,之后是细细的脚步声,萧亓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走了。 半遮的床榻又归于安静,那阵风却比少年还要流连此地,舞着半边纱幔飘飘荡荡,掠过床头时,露出一双幽深坠着蓝光的眼。
第38章 第二天太阳还只在山顶露个头,白千满睡眼朦胧地出了屋,本想去打点水洗漱,结果刚到院门就听见厨房里的动静,不知不觉地转弯到了厨房门口,看着地上落的几根柴。 “这么早就忙活了?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早饭这么隆重。”厨房很小,一抬眼就看见灶台旁边的人。那人并没有忙活,坐在灶台边的小矮凳上,手里拿着木棍挑着炉火里的残渣——先前听到的就是木棍敲炉壁的声音。。 白千满卷着袖子走进来:“需要我帮忙么。” 萧亓看了眼白千满:“把你眼屎洗干净。” 白千满刚弯腰想拿个凳子过去,听见这话撤手扣着眼角:“不用帮忙拉倒,哪有眼屎,骗人。” 萧亓没再看他,将木棍丢在一旁站了起来。 白千满见他动了,赶忙说一句:“我马上去洗脸,你等我来帮你弄。” 萧亓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升腾而起。白千满见状赶紧跑去抹了把脸,再回来时萧亓还在从锅里往外端碟子。 白千满看着一个个小碟子,犹豫之下说:“……这么多,咱们俩能吃的完吗?” 萧亓正拾甜包,动作一顿,看向白千满:“晏疏呢?” 这是萧亓第一次叫晏疏的名字,有些生疏,总归没能叫出师父。 白千满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自己这师弟是个犟脾气,就不肯叫师父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纠正了一句“不可唤师父名讳”,而后走到旁边,接替了萧亓的活儿,一边摆着一边说:“天没亮就走了。” 白千满做徒弟做得很有分寸,虽无人教授,但也知道界限,哪怕萧亓当着他的面对师父无礼,他也不曾有所效仿,只是偶尔纠正几句,最终怎么样还是看萧亓自己,毕竟师父都没说什么,他再管得多就显得讨人嫌。 萧亓眉头皱得很深:“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这一夜几乎没睡,只有傍天亮是眯了一会儿,若是离开,便也只能是那个时辰了。 诱人的香味险些勾出白千满的口水,他嘶溜了一声说:“很早了,我隐约听见有人来,不过好像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住的地方比起师弟更靠近门口,你没听见也正常,若不是有人似乎一不小心踩了空,发出点声响,我也不知道。” 砰地一声,立起的锅盖落了回去。 白千满吓了一跳,还好他反应快,没被锅盖敲到头,拍拍胸脯埋怨地看着萧亓:“杀人啊?师父又不是不回来了,师父来此本就有事,现在出去就是去办事,办完自然会回来,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眼看着半锅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师弟大概是不打算给他吃了。他其实也知道,师弟只是对师父好,他这个师兄是顺带。 白千满一直很知足,有人做饭还有什么不满,所以他看着已经放在锅台上的几个小碟子问:“那我们能开饭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风,还有飘散而出的香味。 白千满咽着口水看着早餐,犹豫着要不要先吃上几口,但是一想到师弟那张冰块脸还是算了,饿肚子也比被刀子似的眼睛盯着强。 毕竟这都是给师父做的。 呜呜呜,徒弟好惨,师父若是晚点出门就好了,他还能混一顿好吃的,今日的早餐看着就比前几天好吃。 * 乌华院不大,萧亓跑着到了晏疏房门前也不过白千满一个念叨的功夫,紧闭的房门和昨晚无甚区别。他站住,曲着手指敲上去。 敲了三下,说:“早饭好了,起来吃饭。” 一般这个时辰晏疏差不多正好出门,晏疏没有赖床的习惯,但醒的也绝对不算早,恰巧是太阳刚刚离开山顶,每天都很准时。 萧亓的话顺着风入了屋子,却无人应答。 萧亓因白千满的话而翻滚的心逐渐冷静,他又等了一会儿,敲了第二次门。 依旧无人回应。 白千满没有撒谎,晏疏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萧亓不知道在鹤温谷的地界里,能有什么人那么早来找晏疏,更不知道晏疏能去做什么,一种失控的慌乱再次出现,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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