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巧合罢了,功法失控才得了那样的结果,我没想骗你。”这个话题萧亓一带而过,紧接着又说,“苍芪我不是很了解,这些年也不怎么打交道,只听闻解庄早年非要拜你为师,跟屁虫似的走哪跟哪,还赖在寒峰不肯走,我方才出去找柴发现这里冷得很,如今还未入冬就这样,冬日外面可待不得人。” 晏疏手指压上被子往下拉了拉:“酸了?试探我?” 萧亓亮着一双眼睛没回声,显然承认了晏疏这句话。 晏疏笑道:“先前不是与你说过,我这里不设待客的厢房,只有我这一间屋子。” “他睡在这……啊。” 脑袋猝不及防地被敲了一下,萧亓忍着捂住额头的啥动作,听晏疏道:“都说了我这里不待客,他住我房间作甚,你当左右人都有你那心思?我性子不好,外界与我的传言也不好听,谁会如你这般没规矩。”晏疏翻了个白眼,“白日跑上山,夜里再去主峰住。其实解庄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不如外界说的那样没脸皮粘人,他会在分寸之内表达者自己的愿望。那时候他已经被收入门派,只是师尊只是一直未定。方入门派的弟子都要一同上课,课下他才会过来,待不几个时辰就要回去休息了。后来他看我确实无意,而掌门又几次表示愿意收他,这事儿才算落定。” “倒是个有眼光的。”萧亓说得是解庄,嘴上夸着,只是这味道有点不对劲。 晏疏笑着没有戳破。 过了会儿晏疏接着说:“从前你不是不愿意收徒,如今怎么刚下山就动了念头?” 这一刻晏疏的视线突然放的深远又难以捉摸,他似乎看到了过去的某一刻。 “可能是刚醒所以比较多愁善感,总觉得自己来去之后心里空空的,大概就是孤单久了想跟什么人有所牵绊把,好巧不巧那时候就遇到了你。” “不还有白千满?那傻子估计到现在还闹不清情况。” 晏疏又缩回了被窝里,神色恹恹,看起来又困了。 “千满不傻,只是开蒙晚,可惜的是现在入门已难再有成就。也好,平平安安的。”最后的声音没在被子里,带着他这位不着调的师父的祝福。 萧亓见此没再接话,果不其然多了没多久晏疏的呼吸就平稳了,看来又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萧亓试探地叫了声:“晏疏?”没得到回应,而后他慢慢抽出晏疏的胳膊,手指搭在脉搏上。 他之前一直疑惑,化境辟谷无需睡眠,晏疏若只是喜欢吃睡也就算了,可今天看来已经不是他喜不喜欢的问题,更像是普通人到了夜间不得不睡一般,周身尽是疲累。 脉搏稳健雄厚,不见任何端倪,萧亓不敢盲目将魂元渡过去仔细查看,两人不同源不说,这一动作也可能引起两股魂元相撞搏杀,化境体内容不得他人四处闲逛。 找不到问题所在,萧亓只能悻悻收手,将晏疏的手又放了回了被子里。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歪倒在团他软塌上,在晏疏身边沉沉睡过去。 夜半,晏疏突地睁开了眼。 被子盖到了萧亓身上,他起身于榻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萧亓睡沉的样子,之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夜里雪愈发大,院子上落了一层白。 小院不大,下面设了阵法,晏疏刚进门的时候感应了一下,果然他原本的阵法上有加了一点东西,大抵是防止外面进入的。 他方一推门出去,就看见守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解庄。 “站在这作甚,掌门当腻了要看门?”晏疏脚步未停向山下走,“还是想清理门户,设了陷阱等我跳?” “看门的倒是想,仙尊不给我机会。”解庄落后半步跟着往山下走,顺着晏疏的话笑道,“这么多年未站了,乍然来一遭还有点怀念。” 从前解庄可没少在这站,晏疏未曾罚他,可他死心眼不肯进去怕打扰,又不甘心离开,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主峰有宵禁,几次解庄顶着一身的惩戒过来接着站。 那时候许多人说离宿仙尊不近人情没人性,也是从那时起,他清冷孤傲的名头越来越响。 山路少有人走生了不少杂草,铺上一层雪后尤为难行。 晏疏问解庄:“既不想清理门户,跟着我作甚?” 解庄轻笑:“您徒弟还在主峰呢,这话就是消遣我。没做坏事何来清理门户,更何况我也打不过仙尊您啊,被您清理了还差不多,或者仙尊您当真打算一统天下,晚辈倒是很乐得做您的马前卒。” “就你这个性子,做掌门真是难为你了,如今的苍芪看着很不错,想必你废了不少心。”晏疏没什么感情地夸赞着。 解庄叹了口气:“我做这掌门也只是赶鸭子上架,不提也罢,倒是仙尊打算如何处理现在的事情?外面风声可不是很好听,我虽约束门派不要自乱阵脚,但是仙尊的名声如何也是要和苍芪挂钩,不想跟晚辈谈谈?怎么说也让晚辈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你可以选择清理门户,然后我叛出师门,以后也就和苍芪和你没关系了。”晏疏说得轻松,解庄一时甚至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正经话,隔了少卿,他低声说,“要不您带着我一起叛出师门算了。” 晏疏脚步一顿,低头斥道:“胡闹,你师尊要是听见你这话能气活过来找你算账。” “那正好,门派还给他。” 越说越没个正行,可能在这么个年少仰慕的人面前,解庄难得没了一派之主的派头,像幼时孩童般说着不顾后果的话。 晏疏没再说解庄什么,解庄也只是随口一句便过了。 夜路难行,又不见月光,小路没多久就断在了林子里。 眼看着前方林子越发茂密,解庄猛地停下脚步:“仙尊既有事,晚辈跟着也是不便,此次前来只是想听仙尊一句话。”
第128章 晏疏站定看向解庄:“你说。” 解庄先是作揖讨罚,而后毕恭毕敬道:“晚辈这话确实越矩,但为了苍芪不得不多问一句。如今秽玡尚未成规模,但各处排查也是发现了不少,不排除有更隐秘的地方藏着更多秽玡。如今众仙门更迭之下生不得多少老人,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只当秽玡是一些无意识的怪物,虽然历史书籍中有记载其厉害,但几次接触后不知不觉地放松警惕,这不是好事。仙尊当年经历过天劫,比我更清楚秽玡的厉害,更知如此懈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容我阴谋论一番,保不齐就是某些人刻意放任,之后再趁仙门松懈一网打尽,若是如此,那苍生的未来必然要比过去更加惨烈。仙尊大义,当初可舍生忘死为苍生未来,晚辈敬慕难及。多年下来,晚辈愚钝不得开蒙,想问仙尊到底作何打算?” 解庄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苍生危机当前,仙门早忘了过去历史,不清楚其中厉害,仙尊既经历过过去就不应该如现在这样避世放任。 晏疏面无表情地看着解庄久久未言,雪打在解庄头上,他好像又成了过去执着拜师的少年,眼里正义又倔强。 早前晏疏就知道他是个好苗子,私下里也愿意教教,如今再看果然他没看走眼。 晏疏一脸欣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松懈并非好事,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你有这份警惕是好的。” “那仙尊究竟作何打算?” “这事你应该去问柏明钰,问我一个死人做什么。”晏疏一点不上套,管你怎么说,就算拐弯抹角的骂他都没有片刻松口,“毕翊仙尊才是你应该去商量对策的人,即便我现在站出来也没几个人听我的话,你找我找错了人。” “仙尊,这话咱们关起门就不必说了,您是什么人您自己清楚,我也很清楚,您就不想跟我说一下计划?” “计划就是,你好好跟其他仙门搞好关系,没必要为我出头,也不需要多费唇舌辩解。你可以相信柏明钰,小事上不好说,大是大非他不会出错,邳灵宫不敢保证,柏明钰可以信上半分。”晏疏表情少有的严肃,“我知道外界怎么说我,也知道你再让人去处理谣言。这些事我还是要谢谢你,只是如今更要紧的是秽玡,你应该首要处理那些事。苍芪派内加强自查也是对的,防止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至今为止你做的都不错,我当初没有看走眼。” 解庄的表情有些动容。 这时晏疏叹了口气:“但是真的不要把精力过多地放在我身上,对于苍芪和你来说,我就是一个属于过去的人,如今乍然入世非我本意,也不想打扰现在的苍芪,我在这寒峰也只是稍作停顿,不会久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解庄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解庄印象里,那位离宿仙尊从来都是温柔又疏离的,模样很是好看,但很少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不曾端着尊者的架子,不去争地位,不骂人不动手,便是有人无意中闯进他的小院也从不驱赶,温柔地说几句话,在他人的惶恐中微笑着将人送走。 不管什么级别的弟子都可以问他问题,他都会事无巨细的讲,可就是这样的人,外人总说他清冷不近人情,后来更加偏离轨道,说他高冷孤傲不管苍生。 一个为苍生奉献了生命的仙尊,成了众人口中的自私鬼。 若是年少轻狂的解庄或许还会为离宿仙尊争论,可如今他已经是一派之主,有了自己的担当不能随心而行,只能让门下弟子谨言慎行不可妄言。 这是他年少的敬仰,是他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是他敬爱有加的仙尊。 解庄相信离宿仙尊不会是外人所说的那般,他相信仙尊的为人,也相信仙尊得选择。所以他尽自己所能地护下了那位名叫白千满被仙尊收为徒的少年,带着丝丝羡慕和年少不得的遗憾。 离宿仙尊已经为世道献了生命,如今重生保不齐就是上天垂帘施恩而来,凭什么让仙尊再为这些骂他的人第二次献出自己? 脑中思绪万千,最终解庄只是作揖,提醒道:“还有仙尊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人,需得多多留意。” 晏疏一愣:“萧亓?” 解庄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强行压下不适,点头道:“那人身上有些问题,之前总觉得熟悉一直没想起来,前些日子翻看派内卷宗才猛然想起,当时打扫战场的时候我应该见过他。只是他那时候太过瘦弱,蓬头垢面尽是狼狈,所以我一时没能想起来,只觉得有点熟悉。” 晏疏立刻来了兴趣:“他当时怎么你了,让你如此警惕?” 解庄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暂时搁置下这个念头继续之前的说:“只是打过两次照面,我以为他是拾荒的乞丐,无家可归的人太多了,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大概一个月的光景,他来来回回将整个战场翻了好多遍,我离开的早,期间一直没看出来他在找什么,后来不知是不是找到了,有段时间没了他的踪影。再后来那里怨气徒增,呼啸着盘旋于战场之上,回来的人跟我说,那些怨气起初几乎化成实质伤害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他们不得不将未来得及收殓的尸体就地掩埋,只是泥土还未覆盖所有地方,那怨气突然那冲往一处,汇集之地隐约有一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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