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芪共七峰,上下要经过山坳,各峰所设禁制皆未落在山脚,为了寻常百姓方便出行。只是如此一来,这七座山峰便被横七竖八的小路分割开来,整个苍芪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可事实上这七峰所落之处颇为讲究,盘踞个点,成就一个福地,加以法器辅助后又能成为阵法,护得山中弟子的同时也护得了周遭的百姓,因此留居于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慢慢就形成了一个镇。 于此相同的情况有很多,几乎每座仙山下都会有一座小镇。 苍芪山下这座名唤嘉云镇,规模不见多大,来来往往做着仙师们的生意,无论散修也好正规门派内的仙师也罢,都会照顾着些,日子还算富足,只是地方偏。 入苍芪必过嘉云镇,此处仙师众多,寻常百姓早已习惯了,只是今日入镇子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行色匆匆赶着去往苍芪,就连普通百姓都察觉到了不寻常。 苍芪主峰上,议事厅内吵闹得仿佛菜市场,分别没多久的各家人再次齐聚一堂。此行各家掌门未亲临现场,不过是能说得上话的弟子,没了上位者的压制,这群人没一个坐在椅子上吵闹个不停。 解庄站在另一高处看了眼这边,问身边人:“还没寻到宋戚衡的下落?” 一旁韶胜毕恭毕敬:“尚未。其余门派内失踪的弟子也皆未寻得,既无挣扎痕迹,也没有丝毫音讯,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韶胜是负责解庄衣食住行的弟子,他与宋戚衡是解庄的左膀右臂。 解庄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奇怪,叹了口气:“接着查。” 韶胜点头道:“掌门放心,已经加派了人手,以苍芪为中心各个方向都有排查,一有消息立刻汇报。” 解庄“嗯”了一声,没再看山下的闹剧,只吩咐茶水不要亏了,好好待客再好好送走。 韶胜问:“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吵闹多日别说结果,就连目的我都没听懂,似乎是想寻人,又似乎并不是寻丢了的人。” 解庄摇头未有多说:“今日各处弟子都要加强管束,切莫与客人起冲突。还有,弟子失踪这件事也要压着消息。” 韶胜:“可堂上吵的那些人……” 解庄:“等他们吵累了自己便走了,你也说他们自己说不清自己的目的,都忌惮着呢,谁也不敢造次你猜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了寒峰上的那尊佛。 韶胜虽不清楚如今情形如何,更不知道自家掌门究竟如何打算,但是堂上那些人的心思他却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如今各处弟子频频失踪,无论是六大仙门还是旁的小门小派,奇怪的是那些人就好像平地蒸发,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今年的怪事太多了,要说最怪的就是那莫名死而复生的仙尊。 对于这位仙尊得经历大家心中各自揣测,谁也得不出个结果,但是最初谁也没往坏的地方想,直到后来,这些人突然发现这乍然出现的仙尊压得他们透不过气。 倒也不是没见过化境仙尊,毕翊仙尊也就罢了,他们早已经习惯,就像看着庙里被百姓供奉的菩萨,这种敬畏早已习惯成自然,不会往自己身上比较,更不会自省。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位仙尊的存在就像是在讽刺着他们,一群不求上进修为停滞的人看着百年前的天才人物,感受着自己与对方的差距,谁能不嫉妒? 不说别人,看着这位离宿仙尊,韶胜都有些羞愧难当。 他的修为在同期弟子中还算不错,这些年他精力大半未放在上,心思杂乱,看着头上自家掌门和别人家的掌门长老,甚至潜意识觉得修为的上限就应该是元合,而那化境则是神仙才会到的境界,也就毕翊仙尊了。 遮羞布一旦被掀开,若不是自我忏悔便是歇斯底里,这些固步自封的人开始想着,盘算着,他们阴暗地想将秽玡的事情强硬与这位天才仙尊关联在一起,将他的一切都打成“错误”,而他们这些正义之士便可以继续在自己的安乐窝里享受着。 从前还算遮遮掩掩,而如今发现这么一遭,就像是给瞌睡的人低枕头,弟子失踪重要吗?重要啊,自然是重要,所以想要问问苍芪有没有头绪。为什么问苍芪?那还不是因为苍芪今年怪事最多,最怪的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仙尊。 仙尊这事上怎么算都是苍芪占便宜,那占了便宜就要承担责任,总要有点说头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聚集在苍芪的不再是有头有脸大人物,他们觉得丢人,又迫不及待地想做。 这些人此行难保不是为了寻苍芪寻离宿仙尊的错处,想将这屎盆子扣在苍芪,尤其是离宿仙尊的头上。 韶胜懂,解庄更是懂,所以将他们晾在前厅自己吵去。 有些话不放在明面上是为了日后相见,这点分寸就落在那些没什么身份只知道吵嚷的弟子身上。 谁都知道吵不出个结果,但是又非吵不可,为得,就是将山里的仙尊引出来。 四处秽玡的排查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明明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那些人心里不安啊,若是真的天下太平没有出乱子呢?他们是在庙里再多供奉一尊佛,还是要被指着鼻子骂:你们这群窝囊废,化境是踏不过去的吗?苍芪就要蒸蒸日上或许还会赶超邳灵宫,什么六大仙门最后就只剩下两大了吧。 韶胜下意识抬头看着解庄步履坚定的背影,他很想问问掌门到底是遵循祖训护着仙尊,还是也考虑了门派,想要以此相争让苍芪再往上走走。 这话终究没能开口,是越界,也是大逆不道。 世道未乱,万事太平,而这太平盛世里却容不下一个曾经为其先出生命的仙尊。 话又说回来,离宿仙尊自醒来后一直未回苍芪,从前苍芪也是相安无事,如今离宿仙尊不过才回苍芪没几日,门派内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些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林里风起,带着绵密的寒意,就快入冬了,今年的冬似乎比往年早了许多。 弟子堂的弟子们下了学成群结队地往膳堂走。 自上次因为侯涞和白千满的事情,围观的弟子集体受罚,这些刚入门不久的少年们日常收敛了很多,虽心中有不甘有怨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苍芪的责罚不至于要人命,难受几天还是有的,谁也不想平白遭罪。 今日几个相熟的弟子因课业去往别处,白千满来得晚还要在堂里听基础,他们相约晚点在膳堂见,这个时间,那边应该还没结束。 白千满不想惹事,也不太想和这些弟子打好关系,他一个人吊在最后慢慢往膳堂走——膳堂食物供应充足,不会出现去晚了没饭吃的情况。 他怀里抱着熟悉的傀儡小黑,朋友不在的日子他都带着小黑,有点寄托,心里稳当些。 脖子上挂着的铜钱落在衣服外,小黑十分感兴趣地摆弄着。 白千满拍了下小黑的手:“别弄,这是师父给的东西可不能乱动,前几日我找不见是不是被你抓去玩了?你若喜欢我那还有许多铜钱,你去挑个喜欢的。” 在苍芪用不上银钱,便都留在了房间里。 去膳堂的路不算近,原本下堂就已经很晚,加上白千满走得很慢,待他看见膳堂大门时门口已经挂上了灯笼。 里面影影绰绰聚集了很多人,有刚到的,有要走的,交错间白千满隐约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估摸对方应该是提前下了课,刚要抬脚跑过去找人,却在这时眼前突地一黑。 白千满脚步一顿,茫然地抬头看向对方,视线触及到对方面庞时越瞪越大,难以置信又十分惊喜地看着来人,叫道:“单大哥!你怎么在这?!”
第131章 寒峰之上一切看上去都风平浪静,晏疏每天端着喷水去篱笆根浇着不知名的花……植物,毕竟萧亓问过两次究竟是什么花,都被晏疏看傻子似的看回去,如今就只能确定是植物了,不然浇什么水,但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植物在大冷天还需要每日浇水。 萧亓有时候能看见晏疏浇水,有时候看不见,在寒峰的这几日萧亓睡得额外沉,他原本猜想是不是晏疏动了手脚,想趁他睡觉做点什么,后来几经观察,他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当真少得可怜,更别提可以做手脚的东西了。 没有燃香,没有茶水吃食,晏疏每日除了浇水就是去看书——他那个杂乱无章的厢房里竟然藏了不少书,胡乱堆在木箱里,晏疏一般抓到哪本算哪本,一看能看一天。大多时候他还会顺手抓起一本扔给萧亓,可惜萧亓没什么耐心,看两个字要么睡着要么盯着字发呆。 这样的日子无聊又安逸,不过短短几日萧亓却有种待了百年的错觉,似乎从一开始二人便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有单思,没有死别,没有别扭的相处,也没有心思不纯的仙门。 那日山下禁制异动,晏疏本想将萧亓扔下自己去看,但甩掉萧亓这件事晏疏从来都没有彻底成功过,最后是二人一同下了山,然而山下什么都没有,禁制依旧,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二人回山的路上一直不言,延续了先前不尴不尬的气氛,最终还是萧亓先行受不住了,可萧亓不是找话题的性格,还好晏疏先行开口,不知怎么又说到了之前的小村子。 “那村子如何?”萧亓半是好奇,半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他脾气向来来得快去得快,每次闹不愉快后又自己后悔。 萧亓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和晏疏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怀揣着各自的秘密不可能说,又非要凑在一起……好像也只是萧亓单方面的想要凑在一起,所以问那么多不过就是在给自己找难受罢了。 萧亓低着头,晏疏快半步走在前面,听见萧亓的话无声地笑了笑,接着说:“我也是无意间得知,那里大概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萧亓猛地侧头,转眼就看见晏疏的侧脸。 晏疏的容貌不似殷燮扶那样惊艳,更多的是透着一股安心,线条流畅淡然,如今配上银色的头发平添了些缥缈,似乎只一伸手,这位温柔的仙尊就会消散。 淡淡的墨描绘出他细长的眼尾,之后又晕染在一片空白了,这样的人也有故里,也有属于自己的过去的人间? 而后,他听着晏疏轻描淡写地说:“那村子本来就穷,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消失了,倒是没想到还在。正巧带着你也没事,也是为了避着仙门,就去看了看。” 萧亓问:“那你怎么没多待几天?” “你不喜欢。”晏疏笑笑,“确实不是个适合落脚的地方,住在村民家里,那么多外人你也不舒服,看看也就罢了。” 萧亓没想到那个村子会如此重要,也没想到因为自己不经意的情绪流露,晏疏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都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我对那没什么记忆,但人嘛,总想看看过去,很可笑是吧,我都死了一遭了竟然还会动这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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