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先交给爸爸。 爬到楼上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而且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但他没有哭,只揉了揉小腿,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主卧。 霍司承刚要拿起一份文件,余光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瞬间全身绷紧,如临大敌。 走了一个钟息,又来一个霍小饱。 霍小饱在衣柜旁边躲了一会儿,又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猛然发现霍司承在看他。 霍小饱睁大眼睛,确认爸爸在看他。 好几天了,爸爸终于看他了! 霍小饱的脸色顷刻间放晴,眼神一亮,他露出缺了几颗乳牙的笑容,兴冲冲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扑到霍司承床边。 霍司承看到他头顶翘起的小毛左右晃了晃。 “爸爸!”他用了十二分的热情。 霍司承吓得整个人僵住。 霍小饱想到爸爸的腿受伤了,就没要抱,乖乖站在床边,嗲里嗲气地说:“爸爸,手手。” 霍小饱身上除了奶味,还有一点钟息的味道,霍司承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香味,很浅很轻,没什么攻击性,像稀释后的薰衣草香,要仔细闻才能闻出来。 小家伙朝霍司承眨了眨眼睛,弯弯翘翘的睫毛很像钟息。 霍司承以为自己会很讨厌霍小饱,毕竟他五分钟前才被钟息气到心口疼,可是听到霍小饱又一次说:“爸爸,伸手手。”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放在霍小饱面前。 霍小饱略显羞涩地、神神秘秘地从小兜里拿出来一颗浆果。 这是他一大清早,喝完奶早饭都没吃,就拖着钟息去院子里摘的。 可放到霍司承手心的时候,他才发现浆果已经烂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爬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红浆果在他的小兜里被碾成爆浆小饼。 霍司承沉默了两秒,耳边立即传来委屈的抽噎声。 “坏掉了……呜呜……果果……” 霍小饱抽抽鼻子,霍司承以为他要哭,正束手无策准备喊小徐来的时候,霍小饱忽然仰起头,说:“爸爸,小饱去摘。” 他要给霍司承重新摘。 外面虽然已经由阴转晴,但地面上肯定有很多积水,植物园离家门口距离那么远,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怎么下楼? 霍司承几乎是在霍小饱转身的同时伸出手,右手一把抓住他的交叉背带,左手托住他的屁股,未加考虑,直接把他拎到了床上。 霍小饱一个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霍司承的腰上了。 他眨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爸爸,忍不住委屈地撅起嘴巴。 霍司承最受不得他这副模样。 还没等他发话,霍小饱就趴下去,紧紧圈住霍司承的脖颈,哽咽声比看到爆浆果子时还可怜,“爸爸……小饱想你……” 霍司承惊讶于小孩柔软的脸颊,白嫩光滑,像醒发得正好的暄软面团。 还带着扑面而来的奶香。 他以为他会很讨厌这种感觉,在他的记忆里,以前家族里的小孩来总督府聚会时,他都不会出席,即使参加,也躲得远远的。 明明霍小饱也会哭,还会把眼泪流到他的衣领上,弄得他的脖颈湿湿滑滑,很不舒服,但他怎么都说不出半句狠话。 他迟疑地拍了拍霍小饱的后背。 小孩子的体温高一些,软软的热热的小身体贴在霍司承胸口,霍司承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心跳吓到霍小饱。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霍小饱的脸蛋,他经常看到钟息这样捏。 第一次捏,他没控制好力度,把霍小饱的嘴角都扯了起来,但霍小饱没有喊疼,而是歪着脑袋,把脸贴在霍司承掌心。 “爸爸,揉揉。” 霍司承揉了揉他的脸,他立即咧开嘴笑。 霍司承的心脏瞬间被击中。 霍小饱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霍司承帮他揉揉,于是自己用脸在霍司承的掌心蹭了蹭。 “爸爸,小饱想你。” 霍小饱又开始撒娇,刚准备抱住霍司承,霍司承就按住了他的小肩膀。 太亲近了,霍司承一时间无法接受。 霍小饱索抱不成,有些委屈。 两只小手无措地攥在一起。 他想起爸爸受伤的事,想到爸爸现在全身都疼,他立即从霍司承怀里爬出来,撅着屁股爬到霍司承的左边,坐在钟息平时睡觉的位置。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霍司承,转身都要盯着,生怕爸爸离开似的。 霍司承刻意不看他。 等坐下来之后霍小饱又想起什么。 霍司承看着他一骨碌下了床,跑去儿童房里拿来自己的小熊和绘本,又一骨碌跑回来,像上了发条一样,完全不会累。 他吭哧吭哧爬上床,在霍司承的臂弯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往后一仰就倒在霍司承怀里,翘起两只小脚,很开心地晃了晃。 他一望向霍司承就笑呵呵的,牙没长全,说话总是漏风,口水音也听不太清,但霍司承能听出他有多高兴。 “爸爸,读这个。”他指着绘本。 霍司承哑然,霍小饱做的一切都在他的心理防线上反复横跳,头又开始疼,莫名的焦躁情绪涌了上来,他没有回应霍小饱的期待目光,只是说:“我……我在工作。” 他拿起蓝色文件夹,翻开看里面的公文。 霍小饱抱着霍司承的胳膊,勾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小小地遗憾了一下,又重新开朗起来。 他拍拍绘本,说:“小饱,自己读。” 他朝霍司承笑,手上还有一摊红色的汁水,霍司承看不下去,抽了一张面纸给他擦了擦,霍司承还不习惯照顾孩子,动作粗鲁,可霍小饱一动不动地配合,一点都不抱怨。 刚翻了一页绘本,他忽然又望向霍司承,郑重地说:“我爱你,爸爸。” 霍司承感到心脏被什么钝物猛地击中,血缘的羁绊包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基因里附着的爱意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情绪,四肢百骸都弥漫着酥酥麻麻的痛感。 他看着霍小饱那张和他神似的小脸,霍小饱笑起来像他,委屈的时候像钟息,可这样的小孩怎会是钟息那样阴险的人生出来的? 昨晚钟息脱口一句“不爱”,把霍司承惊得直接翻身坐起,他难以置信地问:“所以你真的可以做到为了钱,和不爱的人结婚生子?” 钟息沉默片刻,然后给出一声轻飘飘的“嗯”。 霍司承前半夜完全失眠,他几次想把钟息赶下去,但又觉得没必要。 钟息不爱他,他反而轻松。 本来他还担忧他和钟息是真心相爱,现在没了这层负担,他也无需束手束脚。 他看着霍小饱,心想:真是可怜,有这种妈妈还不如没有。 霍小饱不知道霍司承心里的百转千回,傻兮兮地朝他笑,指着绘本上的小猪说:“爸爸看,小狗。” “那是小猪。” 霍小饱歪了下脑袋,“哦,小猪。” 钟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宽大的床上,霍司承和霍小饱挤在一起,一人手里拿着文件夹,一人手里拿着绘本。 前者神色凝重,后者的绘本摇摇欲坠。 霍小饱已经仰着头呼呼大睡,他原本是睡在被子上的,霍司承怕他着凉,还把自己的被子翻给他盖,打着石膏板的腿都露在外面。 钟息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怔怔地看着,一时间分不清是回到了以前,还是霍司承恢复了记忆,直到霍司承冷声开口:“把他抱走。”
第9章 霍司承现在看到钟息就没什么好脸色,钟息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耐烦,心猛地下沉。 他走上来轻轻抱起霍小饱。 绘本滑落在被子上,咣当一下,霍小饱有些被吵醒的迹象,哼唧了几声。钟息和霍司承同时紧张起来,幸好霍小饱还算贴心,没在这时候闹腾,很快就窝在钟息怀里睡熟了。 钟息把他送去儿童房,回来拿绘本和小熊的时候,霍司承视若无睹。 霍司承看起来真的很恶心钟息,好像和钟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呼吸同一片空气,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倍受折磨的事。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霍司承翻页的声音。 钟息一走,霍司承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立刻放下文件,抬头望向窗外。 钟息关上儿童房的门,小徐过来问:“钟先生,今天中午吃排骨汤好吗?” “你等一下,”钟息忽然走去书房,拿出来厚厚一沓A4纸,就站在走廊边现翻起来,“今天吃排骨的话,优质蛋白应该按照每公斤体重一点五克的量摄入,他今天已经吃了鸡蛋和牛奶,那排骨就是……” 钟息算了算,又问:“家里有电子秤吗?” “有的。” “你等我一下,我待会儿把食谱做好了交给你,以后早中晚餐你都严格按配比做给他吃。” 小徐愣了一下,“好、好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钟息微微皱眉,表现得很认真,小徐的第一反应是钟息在安排霍小饱的辅食,可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钟息说的是霍司承的午餐。 钟先生竟然为理事长做了一份食谱! 这件事简直比理事长失忆更魔幻。 “麻烦你了,他毕竟是病人,骨折不能运动,所以更要严格控制营养摄入,这几天要么是排骨要么是乌鸡,他吃得太多了。” “是我不好。” “没有,”钟息安慰她:“你不用自责,我也是才想起来给他制定食谱。” 小徐看着钟息手里和字典差不多厚的书,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些营养学资料。” 小徐看着厚厚一沓资料,里面还有好多标注和笔记,小徐望而生畏,不禁感慨道:“钟先生,您好有耐心,光是食谱都能研究这么多。” “不算研究,就是拿人家的康复食谱照猫画虎整理了一份,麻烦你等我一下。” “好。” 没多久,小徐就拿到了一份精细的手写食谱,三张A4纸,整整列了一个月的早中晚餐,有中餐有西餐,每一顿的量都标注好了,连餐后水果都是每天不一样的。 钟息交代道:“不用跟他提食谱的事。” 小徐疑惑,但钟息看起来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把食谱交给小徐,就转身进了书房。他关上门,整间房子又陷入安静。 小徐站在二楼走廊,持续发懵。 她是一年多前来这里工作的,因为理事长家有新生儿,实在忙不过来,所以临时找了个保姆。听说在她来之前,理事长家只招过一周一次的清洁工,从没招过长期保姆。 听闻理事长的夫人喜静,不喜外人进出,做饭都是理事长亲自下厨,家具的摆放也完全按照理事长夫人的想法,不能随意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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