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萧韫确定是他惹恼段书锦了,不然他也不会避他避成这个样子。 “小锦,为……萧大哥错了。”萧韫顿时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挺直身板站在小账前,乖乖认错。 他本想放肆地道一声“为夫错了”,又怕段书锦不肯认这个称呼,更加气到他,所以才含蓄自称段书锦曾经情急之下叫过的称呼。 小账内没人吭声,萧韫把姿态放得更低了些,甚至把外人拉来说话:“我带了军医来给你看手,你可以不见我,总不能不见他。” “军医就在外面,那我先走了。”说到最后,萧韫万分落寞来了这么一句。 对萧韫本就无限退让,心志不坚的段书锦在听到这话后,瞬间忍不住了,猛地把帘子撩开让两人进来。 军医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萧韫温声和人说话,更别说看见他放下身段去哄一个人。 但听说过这些日子有关萧韫和段书锦的传闻后,军医便立刻了然,喟叹像主将这样说一不二的人,竟然也会惧内。 军医的职责便是治病疗伤,因此他也不过多八卦,进了小账就瞧起段书锦被锐石刮伤的十个指头。 段书锦的伤其实比萧韫的要轻,对自己伤势不屑一顾的萧韫却对此万分上心,一直盯着段书锦的手指瞧,视线从未移开过。 段书锦自然知道萧韫关心他,那些灼热的目光让他整个胸腔都暖暖的,可是萧韫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戏弄他。 他笃定萧韫背他进军营时没有叫醒他,不是忘了,而是故意那样做的。 当初他百般宣扬他是萧韫的夫,萧韫不仅不信,还数次避嫌,如今倒是学会偷奸耍滑暗暗宣示主权了? 段书锦越想越恼,气得转过身背对萧韫。 惹人的萧韫不反思就算了,心中唯一一个念头竟是觉得段书锦可爱。 “此药一天三换。”恰好这时,军医瞧完了段书锦的伤,从医箱里掏出一个白瓷瓶,要给段书锦上药。 “我来吧。”萧韫忽然出声,不由分说抢过军医手中的瓷瓶。 “不要,我要医师来,你手劲重。”段书锦羞恼地拒绝。 夫夫俩吵架,军医自然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他是萧韫手下的人,自然偏向萧韫,更听他的话,因此他全当没听见段书锦的话一样,转身退了出去。 见萧韫手底下的人也跟着他欺负自己,段书锦气更大了,想再次背身不去看他,却被萧韫双手揽住腰,一下子扭了回来。 “恼什么?改日给你赔罪行不行?”萧韫笑着看向段书锦,而后低声喃喃,“为夫手劲重?试试就知道重不重了。” 萧韫手劲自然是不重的,他单膝跪在段书锦身前,伸手把他的手牵到膝盖上放着,而后埋头细心地上药。 习武之人理应手笨,他却把药抹到段书锦每一个伤处,还怕他疼,低头朝伤处吹气。 温温热热的气息拂在指头上,痒意随之而来,段书锦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感觉心都被火燎了一下。 “早些歇息,为夫改日来找你赔罪。”萧韫擦完药就把药搁在一旁的案台上,然后怜惜而轻柔地碰了碰段书锦的脸颊,再撩开帘子大踏步走出去。 段书锦被这一句话和突然的触碰撩了心弦,他胸腔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忍不住去想萧韫说的“赔罪”是什么。 他这一等,等到了三天后。 这日连续下了许久的朔雪终于停了,天气放暖,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但萧韫还是怕段书锦路上会冷,一大早就找来披风、暖手炉、毯子这些东西,这才把段书锦从被子中捞出来。 “做什么?”段书锦睡眼惺忪,他本要挣扎,在看清是萧韫后却主动倒进他怀中,声音含糊地发问。 “向你赔罪来了。想不想进城逛逛?”萧韫虽是询问,心中却料定了段书锦想去。 若河附近景色虽奇俊,但总有看厌的一日。离若河最近的城池是娄关,城中热闹,带着边疆特有的风情,从上京来的段书锦定会喜欢。 果不其然,在萧韫说完那句话后,段书锦便唰地睁开了眼,急切地伸手揪住他袖袍:“何时走?” “现在。”萧韫勾唇,覆身在段书锦唇瓣上,克制地亲了一口。然后他把人揽得坐起来,从案台上早就端进来的铜盆中净帕,细细给人擦脸。 做完这些后,萧韫伸手拢住段书锦的脚踝,让他把脚放在自己膝盖,弯身就去捞鞋袜,想要给段书锦穿上。 “我……我自己来。”段书锦羞得耳朵通红,白嫩的脚趾下意识蜷缩,伸手去推萧韫。 萧韫把鞋袜拿远,笑着问:“难道将来你我成亲后,我没为你做过这些?” 自然是做过的。 他们俩厮混之后,他总觉得身体像是散架了,借口犯懒不动,所以洗漱一事向来都是萧韫亲为。 从段书锦的沉默中,萧韫知道了答案。他轻笑了一声,替段书锦穿鞋袜这件事做得更加顺手。 穿戴好后,萧韫牵住段书锦的手,并肩出了营帐。 一想到军营那么多人会看到他们亲密同行的样子,段书锦就羞赧得把头埋下,手也下意识想抽回来。 可萧韫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缩回,段书锦便也歇了心思,心中宽慰自己:都多年夫夫了,他怕什么。 如预想那般,两人的出行明里暗里引得不少将士关注,但很快他就被萧韫带上了马,随着马扬蹄奔走,那些令人羞恼的视线也被远远抛在后面。 从若河到娄关,需要足足两个时辰,一路上两人安静无言,萧韫专注策马,段书锦则安静倒在他怀中休息。 策马驰进娄关时,已近用午膳的时候。萧韫找了个地方把马套牢,大大方方牵着段书锦在城中闲逛,而后在一个做疙瘩面的摊子前停下。 段书锦在三百多年后的燕朝,也被萧韫带去吃过疙瘩面,只是当时只来得及吃一口,就被萧韫沉着脸拽走了。 那时萧韫冷声说,摊主做的疙瘩面不正宗,有机会带他去吃真的疙瘩面,如今这愿望倒在一个久久不醒的梦里实现了。 摊主端出来的疙瘩面果然好吃,又烫又辣,却叫人舍不得放下碗,一碗下去,整个人都热起来,在严冬来一碗再好不过。 冬日下的娄关也依旧热闹,城中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商贩则穿梭其中。 见段书锦满眼都是兴趣,萧韫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他,松开他的手让他放心去玩,他自己则紧紧跟在后面,护着人的安危。 萧韫和段书锦都是惹人瞩目的长相,见两人穿戴不俗,气质华贵,不少人心中起了觊觎的心思。 可萧韫就跟一头恶狼一样护在段书锦身边,让那些有贼心贼胆,也不敢做什么。 只是护宝的恶狼也会被人惦记,萧韫一个不察,便被人近了身,怀中被硬塞了一个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本制作尚算精良的春宫册子,第一页就画着男女缠绵的图像,叫血气方刚的人看一眼就面红耳赤。 而萧韫仅是眉宇皱了一下,便转身追上塞册子的人,抓住他手腕低声道:“我不要这个。有没有男人和男人的?” 售春宫册子的小贩闻言错愕地瞪大了眼,想不到萧韫一个堂堂正正九尺男儿,竟会喜欢同样硬邦邦的男人。 不过他本来就是看萧韫穿着华贵,多是勋贵之后,而勋贵之后好色,给他塞春宫册子打开销路而已。 卖男女的册子是卖,卖男人和男人的册子也是卖。 想通后,小贩鬼鬼祟祟在包袱里掏了掏,把一本藏得很深的男男欢好的册子递到萧韫手中。 “多谢。”萧韫红了耳朵尖,快速把册子塞好,丢下钱就去追段书锦。 “你刚刚跑哪去了?这么久不见人影。”段书锦拿着刚买的小木雕,狐疑地望着萧韫。 萧韫眸色变暗,呼吸粗重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道:“没事。” 风月 怀中揣了本有风月宝典之称的春宫册子,就如同捧了捧热火,叫萧韫胸口发烫,频频走神。 段书锦好几次察觉到他的异样转过头来看,却没发现他到底是哪里不同,索性就不放在心上,继续赏这娄关的边疆风情。 大抵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小玩意,段书锦转头朝萧韫招了招手,还不等他跟上来,自己就先往摊位跑。 “施主。”原本通畅的路被人挡住,挡路的人身穿百衲衣,外披袈裟,脖带一串很长的紫檀佛珠。 看得出这位僧人年龄已经很大了,眼皮渐阖,往下耷拉,脸上更是已经有了斑点。但即使是这样,他瞧起来依旧慈眉善目,周身泛着一股静水长流的温润气度。 可不知道为什么,段书锦看见这个僧人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心慌,转身就想逃,却刚好撞进追来的萧韫怀中。 “怎么了?”萧韫察觉到段书锦浑身都在发抖,赶紧伸手揽住他,拍着人后背安抚,“没事,没事。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要怕。” 萧韫一边哄着人,一边用冷冽得能杀人的目光看向身前的僧人,似在审视他究竟做了什么让段书锦这么害怕。 “你位施主,你怕不是此间人士吧。”僧人像是看不见段书锦的惊惧,萧韫的防备,依旧看着段书锦开了口。 不是此间人士? 萧韫心脏瞬间一紧,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喘不过气来。他陷入沉思,刚要深想这件事,怀中的段书锦就像被人戳了痛脚一样,从他怀中挣扎出去,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失声大吼:“你不要听他的。” 见萧韫明显是听见那话的样子,段书锦顿时改口,眼神也显露几分祈求:“你不要信他的,好不好?” 看到段书锦这些反应,萧韫自然知道僧人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但一个是萍水相逢的僧人,一个是交付心意的夫,他自然是听段书锦的,信段书锦的,既然段书锦不让他信这些事,他就不信。 想通后,萧韫反握住段书锦的手,无声中给他回应,答应道:“好。我不听不信。” 说罢萧韫揽着怀中的段书锦转身,要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僧人远远的。 “非此间之人,留恋此间世,会有大祸!”身后的僧人忽然拔高声音。 萧韫可以听段书锦的话,不去信僧人的神神叨叨,可是他怕段书锦出事。 萧韫生生止住脚步,放开了段书锦的手,转身回到僧人跟前,语气恭敬虔诚地请教:“大师说的大祸是什么?” “他若继续留在这,要么伤心欲绝大病一场,要么魂魄消散此间。” 萧韫的唇抿紧了,眸色几经痛苦挣扎,最终还是问:“要如何保他平安?” “阿弥陀佛。若施主需要,贫僧可送他回去。”僧人双手合十,捻着佛珠,看起来万分慈悲。 “谁要听你在这胡说八道。”段书锦倒转回来,忍着心中的恐慌害怕,狠狠瞪了僧人一眼,拉着萧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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