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到底是物理上的疼还是心理上的疼。他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虚汗。 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失神地盯着路旁昏暗的灯,它旁边还有几只试图靠近光明的飞蛾。 秦云雁沉默着。繁华的大都市里万家灯火阑珊,可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有人敲锣打鼓就有人独自买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遇见一个人,可能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是那互相交叉的直线,一次相遇完后就越走越远;也可能是那迁徙的候鸟,每年都会在故地重逢,直到死亡来临;但最希望的莫过于如那日月星河,永恒的长相厮守。 正黯然神伤,却又被忽然打断。 车门打开,那人探进来。 “你赶紧回家好好歇着,都说了没事。你说的事我回头给你答复。” 秦云雁的眼眸忽得亮了。 他听见自己瞬间带上高兴的声音: “好。” ----
第6章 似曾相识 正是深夜,博物馆里的人群早已散去,空旷的展厅里只剩昏暗的灯光在玻璃与玻璃之间来回跳跃,却意外地让这些死物更有了些许昏旧古朴的韵味。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加入了它们,男人像鬼影一样忽然就出现在了展厅内,没有任何安保人员注意到,也没有任何设备检测到他,甚至连灯光都没在意他,直直地穿过他的身体。 他的眼眸流出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哀愁,慢慢踱步到秦云雁白天注意到的那个玉哨旁。 本来他以为这批文物中最能让他心里有所波动的是那篇书信,直到他为了逗秦云雁看到了这枚玉哨。 就像谁突然对着自己的心脏踹了一脚,那种特殊的感觉根本忽略不掉。 男人静静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但似乎除了送礼的人比较特别,这枚哨子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他慢慢伸出手去拿那哨子,手臂没遇到任何阻碍地直接穿过了玻璃,如愿以偿碰到了哨子。 那一瞬间,男人全身颤了一下,一股热流从指间传到大脑,脑袋里一些迷迷蒙蒙的图像变得清晰几分,他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笑了笑,然后消失在原地——就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 同时,博物馆外长椅上,穿着秦云雁外套的顾锦睁开眼,站起来抖抖落叶,踩着影子消失在小巷里。 几个街区外。 少年潜入水底,拿着镰刀费力地割着水草。他的脚被缠住,挣扎之间,似乎看到了水底有光亮。他也顾不得会不会窒息而亡,拼了命地去找寻那一瞬而逝的光。 氧气越来越少,少年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身形逐渐拉长,昏迷过去。 秦云雁忽然惊醒,接着就彻底睡不着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顾锦白皙的脖子上的红痕,刺目又扎眼。勾起了许多往日的记忆,遇见顾锦前的,遇见他之后的。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打开手机靠着墙,刷了好几个小时的视频,内容没什么营养,从小说推荐到综艺爆料。 不过总算熬到天亮了。他看着缓缓从地平线冒出头的金光,把手机充上电,下床开始洗漱。 速冻的混沌一股脑地被扔进沸水里,再加入剩了半包的粉包。搅和搅和,盖上盖子,就任由它们自生自灭了。 到浴室里,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疲劳憔悴的脸,不禁叹口气。 洗漱,吃饭,出门去。 车载音响调到电台,里面传出有些嘶哑的声音。 正在讲历史。 “话说那荣家,战功赫赫,帮着太祖打下北华王朝,接着四位宰相,六位皇后,其他官职叫的上的,没有他们家族里人没当过的。 公正廉洁,百姓爱戴。但这功高盖主可是大忌。那哀帝一上台,联合几家有些城府的臣子,不到一个月,把荣家给灭……” 秦云雁听着烦,没等里面说书的讲完,就直接关了电台。 他蹙起眉,指甲不耐烦地敲击着方向盘,一路红灯。 想看看外面换换心情,就看见旁边的车门拉开,里面人快速向外吐了口痰就缩了回去。 不如不看。 跟着钢铁大军慢慢悠悠地开到公司旁边的停车场,又不慌不忙地上楼。 到了工作室,时间刚八点多。 冷冷清清的,初升的太阳还来不及照亮房间,那几个整活做的手办还发着幽幽青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的气味,秦云雁抬手在面前扇扇,将全办公室的窗户都开开通风。 屋里的绿植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他拎着浇水的喷壶,很轻,没水。 接了自来水放在旁边晾着,又到茶水间。 有个茶罐和一种速溶咖啡和小料格格不入,打开后一股独属于绿茶的淡淡清香飘出。 看着没喝多少。 秦云雁心下了然,是顾锦的。那人一向讨厌咖啡,也给自己泡过这茶。 他把茶罐放回原位,给自己接了杯白开水。 回到办公桌,整理完上周的工作,仔细捋了捋贾晴发来的下周的计划表,改了几处打印出来放到贾晴桌子上。 顺便写了个纸条:叫他们别闲着打游戏,还有两个综艺,一个小成本电影后期没做完。 虽然定的两周后去旅游但现在也不能让他们歇着。 下一步接后期制作的时候顺便投个资,不亏就行。他除了开头那阵都挺佛系的。 干完这些,秦云雁看看点,还不到八点四十。他们工作室是九点半上班的。 这俩月的画还没画出来呢,秦云雁拎着个画本往楼下走。素材找完了,画还没画,不能再拖了。 秦云雁开的工作室在四楼,一楼是家咖啡厅。 点了杯拿铁,靠窗二人桌一坐,拿着铅笔开始构型。 他打算画一只鸰?,《山海经》上写:縞羝山再往西十里,有座山是廆山,山上盛产琈玉。 在这座山的阴面有一道峡谷,叫做雚谷,这里的树木大多是柳树、构树。 山中有一种禽鸟,形体像野鸡却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毛色火红,嘴是青色的,名叫鸰?,它发出的叫声便是自身名字的读音,人吃了它的肉就能不做噩梦。 正好可以画鸰?驱散了那群妖魔鬼怪,虽然原著是吃了它不做噩梦,但也不能直接画起锅炖鸡,人们分食吧。 他边想着,边心不在焉地画,直到认识的人来敲桌面问好。 “呦,今天来这么早,不像你秦大老板的风格啊!” 秦云雁抬头,来人白衬衫休闲裤,外套皱巴巴的,齐肩的头发散散地拿头绳箍了两圈,里面有两缕据说是天生的银发逃脱了束缚,在眼前跳来跳去,然后就被一把抓到了大部队里。 看着像是在自己工作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上。 来人叫梁松云,是个音乐制作人,工作室就在三楼。两家工作室关系比较好,你负责做后期的电影推荐我去制作OST,我参加的综艺和负责的歌曲的MV你去剪辑。 本来就离得近,工作的内容又有重复的,来去几回自然就熟了。 这位还有一个出名的点:运气特别差。在路上随便走都能被溅一身水。 路人缘也不好,大家像是提起他就觉得讨厌,尽管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 可他就是凭实力给自己闯出来一席之地来。 秦云雁开口:“昨天晚上失眠了,今天就早点来了。” 椅子被拉开,梁松云拎着豆浆油条等近两人份的早餐坐到秦云雁对面。“刚买早点回来就看你坐这边,平常你不都跟你那个助理顾锦一起来吗?怎么闹掰了?” “你别咒我好不!”秦云雁白了他一眼。 “怎么,不对吗?”梁松云吸了口豆浆,打趣道:“以我这么多年看无数情侣闹掰的经验,你们这对还有救。” 可能是秦云雁顾锦两人之间的互动太亲密了,导致很多认识两人的人都以为他俩就是一对,知道他俩情况的喜欢揪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打趣。 “你好意思说我?我看娱乐八卦新闻里你和你的‘小白白’天天‘离婚’,老死不相往来呢。” 梁松云有个竹马叫安白,原来俩人一起搞乐队。后来乐队散了,梁松云被挖去当歌手,安白被挖去当演员。 但后来俩人的路都不好走就对了。 梁松云满不在乎地说:“你看的哪个营销号?我之前看到一个白白给我一百万分手费我还去纠缠他的。” “他每拍一部戏,每多一个cp,私信都多出一堆人来骂我这个‘前夫哥’的。天知道我俩有多冤。” 咖啡厅门开开关关,带进阵阵冷空气,他冻得打了个冷颤“怎么又扯我身上了,不是说你俩吗。要我说你失眠肯定是因为你助理。” “why?” “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 “鸰?啊!《山海经》里的一个……” 纸上少年执剑指向千军万马,银甲沾了血,红披风虽残破却仍飘得骄傲。画只是草稿,有些凌乱,但能很明显地看出那人与顾锦长得不太一样,可这神韵与顾锦有八分相似。 更像秦云雁少年时偶然看见的一个石像。 少年满身大敌当前的从容和有绝对把握的胜者姿态。肆意潇洒,仿佛就算只他一人也能打败千军万马。 秦云雁看呆了,仿佛想起来什么,眼中流出几分自己都没注意迷茫和爱慕“将军啊……” “《山海经》里除了精怪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人之外还有将军吗?不是只要刑天那种的吗。”梁松云安安静静吃完一袋包子,打岔道。 “去去去。”被这一打岔,秦云雁也晃过神,合上了画本,“画错了而已。” “真沉进去了?” 他自己也在想这件事,大概是真的沉进去了吧。 见秦云雁没有回答,梁松云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的,只是将自己最开始想说的说了出来。 “你那个助理还是要多注意注意。”他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秦云雁却仿佛惊弓之鸟,身体僵了一下,开口:“怎么说?” 松云抓着袋子咬了口油条,含糊不清地说:“他让我有一阵熟悉的感觉,我见过和他类似的人。说不上好坏,你就是多注意点,不要和他们这类人产生太深的情感纠葛,不然分开的时候会很难受。” 听到“类似的人”,秦云雁赶忙追问:“在哪里见过?” “忘了,我参加的酒局太多,记不清了。我只能记住谁带我上节目让我唱歌了。” 见也问不出什么,秦云雁只能叹口气“好,我知道了。” 梁松云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将垃圾袋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俨然把早餐都吃完了。秦云雁嘴角抽了抽:“你不身材管理了?” “管理个头,反正是幕后,还……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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