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般。” 他扔下句评价,起身大步走去桌边吃朝食。 谢玦微扯嘴角,放下木梳,跟在他身后。 早起是早起了,但因为磨磨蹭蹭,最后到国子监的时间跟平时差不了多少。 课间,几个少年聚在一起打闹,姜阳羽突然冒出一句:“龚成,以后你自己来玩,别乱带人了。” 龚成微怔,很快想到了什么,点头,“好。上次是我娘让我带他的,我也不想,以后都不了。” 其他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地记下了。这也意味着,孔忠林想方设法融入的圈子已经彻底堵死了他进来的路。 苏灼之听到这,心里暖流淌过,笑着说:“谢谢。” “客气什么。”姜阳羽蹙眉不爽,不爱听这些话。 “真要谢的话,把你的午膳跟我换一下呗。”孟元洲悄咪咪打起了主意。 国子监里有膳房,但味道一般,吃惯了精致佳肴的小公子都不喜欢,因此小厮会在晌午送来家里准备的食盒。苏灼之嘴挑得很,能被他认可的,都尤为好吃,他这些朋友平时没少蹭吃。 “好啊。”苏灼之很爽快地点头了。 “欸欸,灼之你可不能偏心啊。” “我先开口的,都是我的。” 一群少年你争我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膳,一边吃一边瞎聊。 叶华晖说起了宫里的诡异传闻,跟个说书人似的,模仿得活灵活现,声音抑扬顿挫,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传闻里,深宫半夜,两个宫女提着灯笼走在漆黑的宫道上,四周阴森寂静,冷风吹过,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在暗红的宫墙上映出长长的扭曲黑影。宫女心中害怕,一边快步走,一边跟同伴说着话壮胆,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对方没了回应。她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唤着另一个宫女的名字,回身看去…… 地上只有一盏熄灭了的灯笼,空无一人。 “宫女吓得尖叫,引来了巡逻的禁军,但不管怎么搜寻,都不曾找到那宫女的半点踪迹,就像是变成了一缕青烟,凭空消失了。幸存的宫女经此一遭,也疯癫了,只会嘀咕说鬼,鬼吃人了。” 恐怖气氛塑造得很到位,苏灼之仿佛看到了那惊悚的画面,听得后背直发毛。他一向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却又好面子,不肯承认,面上装得理智镇静,淡定说:“这世上哪里有鬼,都是骗小孩的罢了。” 姜阳羽却煞有其事道:“这你就说错了,鬼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还有降妖除魔的修士。三十多年前,南方一边陲小镇妖鬼肆虐,百姓死伤无数,直到圣上发令,请了几位法力高深的修士过去,才止住了灾祸。” “那大战,必然精彩至极,可惜我还未出生,没能看到。”叶华晖双眼晶亮,兴致浓厚。 这事,苏灼之小时候也听过,但事件时间太过久远,他又从未亲眼见过鬼魂或修士,没有真实感,只觉得是哄骗小孩听话的奇闻轶事。 “这不是话本故事吗?”苏灼之紧抿着嘴,有些腿软。 姜阳羽:“去处理这事的是我爹的人,回来之后一直梦魇,还生了场大病,没多久就辞官回乡养老了。” 苏灼之:“……”要命,更害怕了。他更宁愿相信,是姜阳羽故意编故事骗人,这家伙以前也这么干过。 孟元洲注意到他有些飘忽的眼神,促狭笑道:“灼之怕了?” 苏灼之立即反驳:“谁怕?你吗?” 叶华晖坏笑,故意偷偷绕到苏灼之身后,用冰凉凉的手碰他脖子,发出阴森森的声音,“我死得好惨啊,你下来陪我吧……” 苏灼之抖了一下,转身就扑过去揍他,气呼呼说:“让你装神弄鬼,看我不收拾你!” 其他人坐着看热闹,起哄大喊,苏道长快收了他,厉鬼放大招啊,哇哦我被鬼附身了之类的。 苏小道长势单力薄,打不过一群“厉鬼”,慌忙招手叫外援,“谢玦!” 没一会,苏灼之被谢玦从包围圈里拎了出来,早上束的发带都散了,不知是被谁扯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几缕黑发黏在腮边,脸红扑扑的。 他踮脚撑着谢玦的肩膀,颇有气势地宣布:“这是我宗门最厉害的修士,一剑就能令厉鬼魂飞魄散,你们还敢来吗?” 谢玦闻言挑眉,没说话。 对面姜阳羽也入戏了,故作恶毒放话:“那又如何,我们鬼多势众,区区两个修士,正好吞了当补品。” 学堂里其他人看着好玩,也随心所欲地加入两边的阵营,参与幼稚的捉鬼游戏。 最后散学钟声敲响,苏灼之快步走出学堂,免得被鬼追。 半路,孔忠林拦住他,黑着脸质问:“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什么了?” 苏灼之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擦肩走过。 在他身后,孔忠林眼神怨毒,认定了是苏灼之挑拨离间,否则龚成他们怎么会无视他。 上了马车,苏灼之懒散半卧,宛若一条咸鱼。 “少爷怕鬼?” 谢玦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怕。”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苏灼之,听到这话,扑腾鱼尾巴也要挣扎着爬起来,维护自己的形象。 谢玦没信,转而又问:“少爷想做修士吗?” 苏灼之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的热闹声响,掀起帘角往外看,想都不想说:“做修士干嘛,我现在这样的生活多好。哎,停车,我下去逛逛。” 车夫应了一声,勒住缰绳,让马停下。 苏灼之一跃而下,快步走向人群。围观杂耍的人挤挤挨挨,摩肩擦踵,连条缝都没有,根本进不去。 但庆平熟练而机灵地走上前,拍拍外圈一人的肩膀,掏出碎银递上去,“让一让,多谢。” 被叫住的路人不爽转头,正想骂老子占的位凭什么让,结果一眼看到讨喜的碎银,呆住了,“……给我?” “是的。”庆平笑着点头。 路人恍恍惚惚,不敢置信地接下,顿时变脸,主动躬身退开,热情说:“您请。” 庆平就这么走过去,一人发一小块碎银子,硬生生用钱开辟了一条道。收到银子的路人皆是欢喜不已,有的盘算着拿去给娘子买一件最近时兴式样的襦裙,有的打算带家人下馆子吃顿大餐,有的准备给孩子交束脩。 苏灼之也顺利到了围观人群的最前排,极好的观看位置。双方对此都非常满意。 跟在后面的谢玦,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还真是个无忧无虑的散财小童子。 后来,苏灼之看到附近有个小孩吃着冰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着圆滚滚的红艳山楂果,忍不住嘴馋,让庆平也去买一串。因为少爷身边还有谢玦跟着,庆平很放心,哧溜一下钻出人群,跑去了少爷爱吃的商铺买。 杂耍表演越发精彩,令观众惊叹连连,拍手叫好。也是这时,一个小童拿着盘子,绕着人群讨赏钱。 苏灼之刚才阔绰的举动,众人都看到了,因此小童走到他面前时,仰着小脑瓜,双眼晶亮,满是期待。 苏灼之一贯率性而为,让他高兴了,他自然很乐意给钱。他想都不想,朝身旁的谢玦伸手。 谢玦垂眸看着眼前白皙细腻的手心,没动。 苏灼之以为谢玦没懂他的意思,不得不开口解释:“赏钱,拿来。” 他出门从来不用带钱,都是小厮拿着,如果不是庆平不在,他也不会叫谢玦。 谢玦沉默片刻,“……少爷,我没钱。” 苏灼之愣了下,似无法理解他说的话,双眼瞪大,嘴唇微微张开,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穷狗勾:汪。
第10章 狗狗 苏灼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好让小孩一直等着,他微笑说:“我等会再给赏钱。” 端盘子的小童有些疑惑,不明白刚才还那么大方的小公子为什么突然拿不出钱了。他犹豫了一下,继续朝旁边走去,笑着讨赏。 人走了,苏灼之才盯着谢玦,不高兴问:“你是怕我吞了你的钱吗?我只是暂时用你的,回府后会还你,只多不少。” 苏家向来都是月初给下人发钱,从不拖欠,平日里做得好了,主子也会赏些碎银。更别说,谢玦刚被苏老爷升了月钱。 谢玦从来没担心过这个,他只是很单纯的……没钱。 苏灼之一眨不眨地盯了他一会,看他不像撒谎,皱眉说:“你去赌坊把月钱输光了?” “不曾。” “那你的钱呢?” 谢玦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苏灼之总觉得他在骗自己,也懒得问了,绷着小脸等庆平回来,给了赏钱,拿着冰糖葫芦,一口咬掉半个,糖衣碎裂发出咔嚓脆响。他看都不看谢玦一眼,径直走了过去,上马车,准备回府。 庆平看看少爷,又看看谢玦,试探问:“你惹少爷生气了?” 谢玦冷着脸,没有回答。 庆平了然,“那就是了。” 谢玦扫了一眼过去,庆平迅速后退,装没说过话,然后,又忍不住说他,“少爷那么好,你怎么能惹他生气,赶紧去道歉认错啊。” 道歉认错? 真是可笑。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谢玦像没听见,跟在苏灼之后面上了马车。 然后,被苏灼之一句滚赶了下来。 庆平幸灾乐祸地笑着,偷偷看戏。 说起来,少爷不让谢玦跟着,那他理该过去呀,少爷身边怎么能缺了人伺候。 于是,庆平毫不犹豫往马车上爬,这时,身后刺来一道视线,宛若实质,要在他后背戳出个窟窿。庆平一抖,更快地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庆平也没下来,而是让车夫出发。 谢玦只能坐在车厢前方,车夫的旁边。车夫是个健谈的人,跟谁都爱唠两句,但这回碰了壁,不论说什么,对方都毫无回应。车夫只好沮丧闭嘴。 回到苏府大门前,马车停下。 苏灼之跳下车,经过谢玦时,扔下句话,“有需要可以找晚莹预支月钱。” 走在后头的庆平小声慨叹:“我们少爷很好吧?之前我娘病了,少爷知道了,立刻让我休假,还赏了我一支人参。” 谢玦看着苏灼之走远的背影,不语。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灼之仍然没能把谢玦弄走,中秋节倒是先到了。 这等重要节日,皇宫中也会设下宫宴,君臣一同庆祝节日,赏月饮酒。姜阳羽等人作为高门子弟,自然也会出席宴会。 他们聊起这事时,苏灼之没插话。没一会,孟元洲先反应过来,看了安静的苏灼之一眼,改口说:“这晚宴特没意思,没什么好玩的,规矩又多,还不如待家里自在。” 其他人刚想调侃他这么说话,不怕被首辅爹知道了训一顿,却在看到他的眼神后,纷纷附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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