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端表示随意,最好不是四轮车。 不是四轮的交通工具...何月竹快速思考,那就地铁了。 ——其实道长是想再同乘一次小电驴。 地铁站台上,吴端望着一车厢人挤人人推人的钢铁机器从隧道深处驶来,欲言又止。 何月竹有些尴尬,挠挠后脑,“呃…过了几个大站应该就好些了。”他拉着吴端挤进车厢,找了个局促的角落勉强靠墙站着。 吴端抬头望了望四周人山人海,仍然欲言又止。 何月竹觉得道长的表情有些好笑,他还没笑出声,身体就随着列车开动扑向了侧方一个大叔。 “抱歉…”何月竹连忙道歉。 大叔回过头骂了一声:“没长眼啊!你——”大叔不知怎么忽然噤声,立即转了回去。还向外挪了挪,似乎想逃。 何月竹随着大叔视线看向吴端,而后者若无其事回望。他说:“没事吧。” “没事…”何月竹又微微垫脚靠近吴端耳朵,轻声嘱咐,“你别对他下手啊。是我不对。” 吴端闷笑两声,应道:“好。”又朝何月竹靠了靠,双手架在他身侧,将他护在其中。 何月竹的心怦怦直跳,距离太近,他总感觉吴端能听到。 过了几个大站,人群渐渐褪去,虽然仍没有位置空余,但好歹有扶手了。 何月竹轻轻推开吴端,拉着扶手自力更生。忽然,他余光看到有个衣着靓丽、身材高挑的美女姐姐走向道长。姐姐一手支在吴端身边的车厢,自信笑道:“弟弟,心里还有位置吗?” “?!”何月竹大惊,却又莫名想听吴端的回答。于是偷看事态发展。 吴端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搭讪的女人,不置一词。 “哎呀,看来我来迟了。”美女姐姐耸了耸肩。 何月竹心说,他可能还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但是又莫名觉得酸酸的,他知道吴端确实很记挂一个人。 “那加个微信吧,以后心里空了可以来找姐姐。” 吴端笑了,“镌心铭骨,空不出了。” 镌心铭骨...刻骨铭心...这也太...完全没有一丝可介入余地啊。 何月竹觉得舌根发酸,他砸了咂嘴。这下终于听吴端亲口承认了。 而美女姐姐一边说着“哦~有趣。”一边知趣地摇到下一个车厢。 吴端则抬眼问何月竹:“怎么脸色不好?” 何月竹怔怔抬头,“我脸色不好吗?”他看向车窗倒影里的自己,变扭得好像吃了一整颗大柠檬。任谁都看得出,脸色十分不好看。 车厢一时只剩砰砰心跳,何月竹小心翼翼,“是谁啊...。” 吴端佯装不知,“谁?” 闻言何月竹又垂下了头,看着自己与吴端相隔不远的鞋尖,轻声说:“就是你心里那个啊...他是什么样的人?” “嗯...他啊。” 何月竹双手在口袋里攥得很紧,望见吴端向他走了一步,接着低声说:“比你可爱。” ???何月竹受到万吨暴击。 太过分了!为什么拿我作比较啊?他疑惑又愤慨地“啊”了一声。瞬间想抛下臭道士一个人远走高飞,下巴却被掐住。 吴端右手持着他的下巴,拇指与食指撑起那闷闷不乐的嘴角,支出一道弯弯的笑。欣赏着何月竹上半张脸的变扭沮丧与下半张脸的强行欢笑组成的滑稽表情,他笑道:“嗯。这样就不相上下了。” 何月竹说得含糊不清:“#%#...@#。”你什么意思啊。 “地铁前方到站:省博物馆。”
第40章 让我静静 文物展安置在省博物馆北馆一楼。恰逢周末,又是开展首日,展厅真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展厅的主色系是幽冷的墨绿,四处悬挂着金王朝的奔狼图腾作装饰。完颜於昭的部族名为:乌仑。发源自草原,因而金王朝崇尚墨绿,而大片浓重的墨绿能给人带来狞厉可畏的威吓。何月竹浑然而生一种肃穆的神秘感,吴端却兴致乏乏。 ——他宁愿在血海里泡十天十夜,不想接近这地方一步。 可何月竹请了。 “欢迎大家来到金世祖皇陵出土文物展,我是志愿讲解员尉羽悦,大家可以叫我小尉。本次展览共展出三百六十七件出土的精品文物,也是金世祖皇陵文物首次向大众亮相。需要讲解的游客请跟上小尉的步伐。”入口处,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端着麦克风说道,“首先,我们将前往……” 何月竹看着她顺滑柔直的长发,拉了拉吴端的袖子,“我想听听讲解。” 他抬头,才发现吴端正直勾勾地看着人家讲解员,好像要把对方看出魂儿似的。 何月竹为之一愣,看了看吴端,又看了看讲解员,又看了看吴端,这时吴端已将视线转回了他身上。 “去呗。”吴端耸了耸肩,“不过我以为你带我来是想听我说。” “啊!对哦。”何月竹醍醐灌顶,怎么忘了身边就有个历史的亲历者。 吴端说:“不过,听听现世评说也无妨。” 他俩跟上了讲解员的步伐。小尉身边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游客,她朗声背稿:“金世祖戎马一生,驰骋万里,建立了历史上疆域面积最广阔的朝代,帝国领土向北延伸至索亚山脉,向西直到盐海,向南则吞并了大陈王朝的江山,率领的草原铁蹄所到之处无人可敌……” 何月竹听到吴端冷笑了一声,“倒是评价颇高。” “可能因为他打下的江山奠基了我们现在的版图…现代人只觉得他是一个很伟大的征服者而已。” 吴端嗤之以鼻,“毕竟被征服的不是自己。” 小尉又指着一张模拟金世祖骨骼3D还原图介绍了他的生平。 “金世祖的部落名为乌仑部,是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部落首领选举的方式简单粗暴,现任部族首领的兄弟手足、成年子孙都有继承机会,前提是在血与肉的厮杀中活到最后。完颜於昭身为幼子,手刃所有兄长叔父,最后夺了首领位置。那时他才二十五岁左右。” 真野蛮啊。 手足相残的嗜血成长环境,难怪完颜於昭那么残忍可怕。何月竹心说。 小尉领着队伍往下个展台走去,玻璃展台里安置着一套被拼凑还原的衣裳。何月竹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完颜於昭身上的衣着(破烂版),看来是从他尸首上扒下来的。 “金世祖也是公认的暴君。”小尉继续说,“史料记载,金世祖喜怒无常、暴戾无度。在他死后,宫里大多数人,包括宫女、太监、侍卫、妃子,都被迫与他一同下葬。本次皇陵重见天日,我们也在其中发现了数以万计的殉葬者。” 完颜於昭...真的好可怕。何月竹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与如此恐怖的人物正面交锋过。 他望了望四周游客,似乎也对这段历史噤若寒蝉。毕竟活人陪葬实在太过残暴。 “不仅如此,金世祖早年征战四方,常常虐杀降兵,屠戮百姓,我们现代人看来颇为残忍。但他本人不以为意,甚至以此为荣,命史官详细记载每一场战役。”小尉又说,“也正因此,我们才能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完整的金世祖。” “我们最耳熟能详的战役,想必是云宁之战了。大家来看这张地图。” 她在电子屏上呼出一张古代大地图,“大家应该都知道,云宁之战中金世祖攻下了通往中原的最后一座守边关隘,也标志着大陈王朝正式走向灭亡。从此,我们中原文化遭到了将近一百年的严重摧残......”讲解员继续说了下去。 “都知道?”吴端忽然在他身后低语一声。 “是呀。中学历史学过。”何月竹应。 “......” “现在左手边展出的便是金代兵器残片。金人尚马术,这些展品都是骑兵使用的武器。”小尉领着大家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但即便是金人所向披靡的骑兵,也在云宁之战中被拦了三年。这也是金世祖征伐生涯中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战役。关于云宁之战的结局,想必大家也不陌生了......” “我知道!”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喊道,“大叛徒成澈投降了。” 成澈啊。 何月竹叹了一声。 不用小尉介绍,他也十分熟悉这个男人。 现在学校很重视忠诚教育,成澈常作为反面例子出现在教科书与考题中。他是历史上相当知名的叛将,是背信弃义的典范。可以说,他的选择改变了中原文化的命运。 这架电子展台,正以高清画质细数成澈罄竹难书的背叛后果: 根据流传下来的史料,成澈的父亲成甚,在宁城率领士兵抵抗了整整三年。成澈却在父亲战死后迅速放弃了抵抗。不仅如此,他叛敌后还心安理得地在金朝封官进爵,享尽荣华富贵。 “小朋友真聪明。是的,云宁之战,以成澈开关降敌告终。”小尉说着往前走去。何月竹跟了几步,忽然发觉身边的脚步声消失了,他回头,吴端还停在了那电子展台前。 “怎么了?”何月竹走回他身边。 吴端垂头凝视那电子屏幕,以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嗓音问他,“为什么。” 何月竹反问:“为什么?” 吴端看了看那个小男孩,又看了看何月竹,沉默着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吴端又摇头,“我独自静静。你去逛。” “好...那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不会。” 吴端变得好奇怪。如果说他刚刚只是对展览毫无兴趣,现在几乎是对一切厌恶至极了。 何月竹心说,好不容易有人陪着一起,最后怎么又变成一个人...。 他转头要走。吴端又把他拉住,消沉而肃然地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叮嘱:“流传的历史未必是真相。另外,离那个女人远点。” 游览队伍已经拐过弯进入下一个展厅,何月竹跟上去,路过一座展台时,忽然走不动了。等身高的玻璃展柜里安置着一具古旧的战甲。标牌写着:云青缎铜明光轻甲。 这副甲胄...不知为何,何月竹好像磁铁一般被吸引了上去。越是打量,越是无法移开视线。甲冑布满裂痕与破碎,原先必定遭遇了严重的损坏。玻璃倒映的他的影子与展柜里的甲冑逐渐重合叠加,他看得出神,干脆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想着留下这个话题,等会儿找吴端聊聊。 他追上队伍,发现小尉还在讲解云宁之战。她指着墙纸地图上一个点位说道:“云宁之战发生在现在宁城与云城交界的位置。云城,古称颂云泊。” 何月竹凑上去看那张古代地图,瞬间被上面三个大字吸住了视线,他诧异地睁大双眼:榆宁关。 与此同时,小尉也点了点那三个字,说道:“宁城在大陈王朝统治时期名为榆宁。关口即是榆宁关,关破后很长一段时间沦为死城,多年复兴后改称宁城,并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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