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声一点,别把人吵醒了。” ...... 何月竹心说:我还没有睡着,只是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累得动不了了。 同事对他的议论,倒也无法否认,陈浩东都结婚了,他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其实也有不少人追过他,但好像每个人都会在一个月之内遭遇各种足够让人暂时忘记爱情的意外——轻则骨折住院,重则亲人死亡。所以那些追求,最后都不了了之。 至于朋友,那就更奇怪了,仿佛是什么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在与他接触一段时间后,都会表现出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就连吴端,好像也有点躲他的意思...。 过去何月竹总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才会让所有人都不大喜欢。可哪怕他再小心、再和气,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化。 现在他可以当同事的闲话是耳旁风,可心情还是不由自主低落下去。 往好处想,我要有整整四天的假期了。 如同与同事赌气一般,他取消了四天待在家里种花看书睡觉的计划。 不如趁着秋高气爽,到周边走走。 何月竹趴在桌子上,脸埋进臂弯里。脑内搜刮着零星可数的、能相约出行的亲朋好友。 工作日,有谁有闲又愿意见他啊... 解题真是比小学一年级的算术还简单。 何月竹发出一声闷闷的鼻息,想到了吴端的留言:改日再叙。 话虽如此,他真的能去叨扰人家吗? 对了,吴端的衣服已经干洗回来了,正好送去还给他。何月竹欣喜地抓住这个念头,仿佛有了个正当的理由。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后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同事瞬间噤声。 何月竹默默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前,忐忑敲门。 “你要辞职?我跟你说,想都别想。”他还没开口,坐在对面办公桌后的吴老四便先发制人。 “不是辞职。”何月竹回头把门关上,他双手紧张地背在身后,酝酿了一会儿,说道:“老板,你能把...道长家的地图给我看看吗?” “你要干嘛?”果然,吴老四十分吃惊。心直口快,从不遮掩。 “道长有套衣服忘在我家没带走,我想送去还给他。” “他衣服怎么会在你家?!”吴老四大惊失色。不由得站起来,狐疑地打量何月竹,“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何月竹没察觉老板话里的意思,“嘿嘿”傻笑了一声,“还行吧。” 吴老四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周,他拉开抽屉,翻出了那张陈旧的地图。在何月竹眼巴巴的注视下,他说道:“可以是可以。有句丑话我说在前头。” “?”何月竹歪了歪脑袋,等着老板继续说。 吴老四把地图平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他咬着烟含糊道:“他和我们不一样,你千万不要陷太深。”语气却是十分严肃。 “陷?”何月竹不明白了。 看着员工这幅案板上待宰羔羊的模样,吴老四异常痛心,“我就说你太单纯了!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过客,现在是年轻,以后呢?你不要把自己耗在一个不老不死的神仙身上。” “哈?”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月竹不解地发出一个语气词。 “你告诉你姐了吗?” “我姐?!” 在长达三分钟的头脑风暴中,何月竹终于意识到了吴老四所指,连忙辩解:“不是不是不是,我们最多最多只是朋友啊!” 孺子不可教也。吴老四摇了摇头,他吞吐了一口烟雾,坦诚道:“我看他对你不只是朋友。”
第25章 忆一次难忘的秋游 吴老四的表情太严肃,何月竹有一瞬间还真信了,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是、是吗?” 回过神他就立即摆手否定:“怎么可能!”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越来越离谱。 但他的脸蛋已经如同放进沸水的温度计般涨了个通红。 “算了,当我没说过。”吴老四长长吐了一口烟。他换了个话题:“地图我不能直接给你,你来拍张照片走吧。” “好!”何月竹立马端着手机上来仔细拍了两张。 “不能外传。” “绝不外传。”何月竹喜笑颜开,全然忘了刚刚的插曲,端详着手机里的电子版地图,道了一声“谢谢老板”。 第二天,他舒舒服服地睡到日上三竿,简单吃了点面条,驾驶租来的SUV踏上小秋游。 昨天他离开办公室前,吴老四还补了一句:“借你地图这事我全当不知道,你也别问我怎么看,自己琢磨。出了事我不负责。” 所以只能靠他自己了。 这地图也不知是哪位大神画的,简直是故意刁难使用者,这么抽象,这么复杂。昨天晚上,何月竹已经研究了很久,但还是在县道上艰难地行驶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他将车停在路旁,摇下车窗眺望。秋日天高气爽,横亘原野的连绵山峦映入眼中,让人格外舒服。这片南北走向的山脉名叫簌落山,由九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组成,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其中一座山深处。 “呃...这条线是河吗?这个圈是湖吗?如果是这样...”何月竹左看看又看看,对比现代卫星地图又对比手绘地图,“应该是...这座山!”他锁定了一座山峰。 总之先进山碰碰运气,不对换一座就是了。何月竹为自己打气,将车缓缓开进了山路。 山里树荫遮天蔽日。好在地图显示,上山之后便没有岔路,只需要一直往前就能到达入口。入口处有一棵枯木作标记,辨识度很高。 为了不错过,何月竹车速慢得好比蜗牛。 好在山间云雾缭绕,空气也清新纯净,沿途苍翠的风景尽收眼底。过程虽然漫长但也让人享受。——可当时间推移,却连道观的地砖都没摸到时,他感到不对劲了。 “上一次...老板没开这么久吧。”何月竹揉了揉有些发昏的眼睛。这半山的景观无非是苍翠的冷杉与阴湿的苔藓,裸露的灰色岩石镶嵌在它们之中,算唯一的记忆点。 “难道已经错过了?不可能,我看得这么认真。”何月竹忐忑不安地自言自语,探出车窗向右侧山谷望去,果然有大问题。——几十分钟过去,海拔似乎...没有变化。 我既然是一直往前开,就算错过,又怎么会一直停留在半山腰? 他又打量左侧山林,不由觉得这片本就雷同的景色越看越似曾相识。 何月竹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踩下油门,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开:一直往前开,哪怕开到山顶,开到无路可走也好,只要能证明我没有被困在山里...... 似乎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他,这辆车行信誓旦旦承诺性能的SUV忽然爆出了一声轰鸣。 眼见引擎盖冒出了黑烟,何月竹急踩刹车,连忙关了发动机,将车停在路边,拎着背包下车检查。 似乎活塞出了问题。他对修车毫无头绪,只能束手无策抱着背包站在路边,对着冒出黑烟的SUV长吁短叹。虽然他总是倒霉吧,但也没想到还能这么倒霉。 何月竹掏出手机,居然,不,果然信号全无。——永远坏事成双。试着用耳珰向吴端求助,也没有回应。唯一的好事是黑烟渐渐散去,最终没有燃成森林大火,否则他可能要被当作烧山犯送去吃牢饭了。 但这破车暂时也不敢开了。 何月竹尽量往好处想,“变成徒步登山行,也不错。”只是这次别说找到无所观了,能在天黑之前下山都阿弥陀佛。 他挎上背包,闷闷不乐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沿山路往山下走去。一边低头质问手机:“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信号”,一边将跟前的石头踢飞。 不知边走边踢了多久,耳边忽然出现一道清脆的“哐当”响声,像是石子撞到金属。 他抬起头,眼前赫然是那辆SUV。 SUV静静地停在路边,仿佛一尊死不瞑目的尸体,僵直地注视何月竹。它缄默不语,那熟悉的车牌号却嘲讽他:又见面了。 霎时间,怪异与震惊攀上何月竹的后背。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何月竹咬着下唇,紧抓背包肩带,没看那SUV一眼,不顾一切撒开腿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是十分钟还是半小时,何月竹已经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刚一抬头,又与那辆SUV狭路相逢。 “......” 那SUV仿佛诡异的怪物,虽然没有动静,何月竹却不禁连连后退,直到看不到它。忽然,他的后腰撞上了一个铁块,何月竹回头,仿佛被蛇咬了一口般跃开,他撞上的是SUV的车尾。 “嘶——”何月竹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老一辈常说,会发生在山区与野外的,鬼打墙。 鬼打墙不是什么稀奇事,行人在山里都可能遇见,何月竹听老板吹过牛皮:解法有二,一是在鬼打墙里待到第二天日出,听到鸡鸣三声便可解;另一种则简单粗暴,直接转向九十度,朝垂直方向走。 何月竹一看到这辆SUV就觉得瘆得慌,可不想与它在这深山老林共度良宵。他振作精神,对自己说:“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能被区区一个鬼打墙吓到。” 左边的深林往上密不透光,保不准有什么毒虫野兽,右侧的山谷倒是并不陡峭,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沿着坡面穿过密林。 为了一丝手机能接收信号的希望,何月竹最终决定还是往下,他找了块可以落足的地方,扶着冷杉,往右侧的山谷深处走去。 太阳颓颓西坠,林中光亮越来越低。这个季节天黑得早,恐怕不出一会儿,周围就会完全黑下来。何月竹盘算着,天黑之前还没走出去,只能找棵树过夜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荒野求生。”心累到了极点,何月竹莫名想笑。 他费力登上一块突出的大岩石,朝山下眺望,忽然看到,几百米开外的林间,升起了一股袅袅炊烟。 炊烟! 他尽可能伸展身子眺望,炊烟下竟有一片鳞次栉比的房屋。 是村庄。离他很近。 太好了,不用露宿荒野。何月竹感动地想哭,他一边加快速度朝炊烟方向奔去,一边在心底把能想到的神仙都谢了个遍:“谢谢老天待我不薄。” 然而这密林中着实崎岖难行,短短几百米的直线距离,何月竹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当他穿出林子时,天已经完全黑压压与树荫融为一片了。是脚下愈发平坦的地面与周遭逐渐稀疏的冷杉提醒他,已经离开林子了。 早就过了虫儿喧闹的季节,村庄里一片寂静,只偶尔背后山林里响起一声尖锐的鸟啸。为了节省手机电量,他直到天色完全昏暗才打开内置手电筒。在手电筒圆形的光圈指引下往前走去,眼前渐渐出现了草垛、木车、围栏等人造陈设。他不禁加快脚步,向前小跑而去。大约消耗了手机5%的电量,才终于见到第一座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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