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衍坐在她床尾,“阿姐,我睡不着。” 司马媛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想睡,可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 而她弟弟已经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窗边眺望街景,“今天街上也好安静哦。阿姐你来看呀。”司马府位于榆宁中心高点,整座榆宁城一览无余。 司马媛更睡不着了,掀开被子,爬下床也坐在窗边往外望去。 一看还真是,今天种种似乎都与平日不同。 一大早那些大人们便不见了影子,留守的仆人也各个说话低声细语,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不仅如此,入夜之后宅邸内还禁点烛火,禁起炉灶,连晚饭都是难吃的冷食。 而现在俯瞰榆宁城,往日人来人往、小摊小贩不胜其数的闹市竟也不见人影。茶水摊、点心铺不再营业,不见一丝灶火与烟气。以致整条街道昏昏暗暗,除了月光,再无一点儿光亮。 司马媛左思右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翠妈说了,小孩子不能问这么多。”司马衍装出乳母的口吻。 “这些大人就是讨厌。” “真讨厌!” 他们百无聊赖坐在窗边,司马衍忽然说:“姐,你知不知道,咱们府里其实藏着一条地道?” “啊?你从哪听说的?” “我上次去地窖偷酒喝,忽然父亲大哥进来了,我就连忙躲进了酒坛子后面。亲眼看他们按了块石砖,墙上就开了道暗门!” 司马媛大惊:“你别唬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看他们进去了,就也偷偷跟着进去...没想到啊,地道里面竟然放着好多好吃的。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被发现了...父亲就把我赶出来了。” “呃...” “姐,上次没玩够就被赶出来了。要不...今晚趁他们都不在,咱们去那条地道里玩玩。” “啊?你真的要去吗?” 司马衍反问:“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 “哼,你不去就一个人留在这儿睡觉吧!我自己去了!” “别,等等。”司马媛最怕自己被丢下,“你去我也去。” 于是两人悄悄摸出房去,路过翠妈房间时听了一会儿:鼾声如雷。 夜风拂过司马府的院落,明明是盛夏,竟有些微凉。他们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很快便发现今夜偌大司马府居然连个巡逻的家丁、护院都没有,于是姐弟俩都放开了步子。 两人偷偷潜进了司马府酿酒的地窖,司马衍踩在酒坛上摸索,“在哪呢?我记得是在...”他小手拍上一块石砖,当即墙壁发出一声巨响,石壁竟从两侧打开。 “哇...居然是真的!”司马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探进头去,只见是条继续向下的阶梯,阶梯深处有烛火的微光。 “当然是真的了。”司马衍首当其冲,小跑了下去。 “你小心脚下。”司马媛不想被抛下,便也连忙跟上。 石阶不长,没一会儿便到了头,司马衍还真没骗人,确实通向个摆满好吃玩意儿的房间。 不过,摆放甜点水果的是张灵桌,香烛间立着个小小香阁,赫然供着一道灵牌。 司马媛不解,“这是谁的灵牌,怎么不摆在祠堂里?” 她缓缓走向灵桌,读出灵牌上的字:“爱妻...司马氏之灵位?” 她弟弟恍然大悟:“爱妻...噢,是娘亲的灵牌!” “你瞎说什么呢!娘亲活得好好的!”司马媛仔细一想,“难道...是大哥的娘亲。” “大哥有娘亲?” “当然有啦。我听下人说,咱们的娘亲不让府里谈大哥的娘亲呢。” 却听司马衍嘴巴嚼得吧唧响,脸上都是点心碎。 女孩一惊,抬手拍了弟弟腮帮子一掌,“供品不能吃!” 司马衍脸颊吃痛,泛起泪花,“你打我!不就一块米糕,阿姐竟然打我!” 他擦了擦眼泪,“最讨厌阿姐了!”竟闷头跑进了黑暗中。 “阿衍!” 男孩跑得飞快,司马媛愣是没抓住,眼见着弟弟的影子已经被黑暗吞没,她连忙抽起灵桌上一根香烛,追着司马衍往地道深处走去。 “阿衍?阿衍!”她的连声呼唤回荡在地道中,男孩却没有给她任何。 地道里安静得不像有人来过,连烛芯焚烧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却听身后一声合掌般的清脆。女孩左手护着烛火摇摆不定的微光,回首看去。 那灵牌忽然倒盖在了灵桌上。
第111章 做他的姘头都不够格 司马媛吓得浑身一震,撒开步子去追司马衍,“阿衍!应我一声呀!” 不知是女孩步子太小,还是这条地道无比幽长,不知跑了多久她都没有找到司马衍。 直到忽然被什么玩意儿绊倒,她向前一个踉跄,手心香烛摔在地上,灭了火光。 周遭当即一片漆黑,司马媛伏在地上摸索,“香烛...” 却忽然摸到一张小孩的脸。 “呜啊——!”她先是一阵惊慌,又连忙摸回去,“阿衍是你?你怎么了?” 司马衍被她叫醒,猛地眼睛大睁,捉住了她的双手。 声音幽幽:“你是谁的小孩。” 司马媛“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你...你在说什么?” 黑暗中,司马衍的眼睛发着诡谲的阴光,忽然血口大张扑了上来。 司马媛惨叫一声,连滚带爬撒开腿狂奔。 “为什么在我家里?” “这是我家!!” “我不喜欢说谎的小孩...” “这真的是我家!” “我没生过女孩......” 司马媛回首看去,甬道里一片漆黑,根本不知司马衍究竟在何处。她只能尽力奔跑,直到脑袋磕了个清脆响。 地道到了尽头。 求生欲让女孩在墙上疯狂摸索,“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机关...机关...” 终于在司马衍扑到她背后的一瞬间,石壁左右敞开,两人一起跌出地道,重见天日。 司马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司马媛回首看去,身后竟是高大宏伟的榆宁关城墙。石壁已经重新合上,不知嵌在城墙何处。 ——原来司马家的地道竟可直接通往到城外偏僻处。 司马媛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恰逢面前有支披坚执锐的士兵列队而过。 是成家的巡逻队! 她大喜过望,如抓住救星般冲进队列,扯住其中一人的铠甲一角,上气不接下气,张口不能言:“快带我们去找爹娘。” 那士兵低头看她。 竟半边脑袋都被斩马刀削掉,一开口,挂在颅内的眼珠便掉在司马媛脸上。 再看其他士兵,皆低垂脑袋,缄默不语,缓慢行走的模样,好像被风推动着。 司马媛连连后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士兵扑向司马媛,晃动女孩肩膀,“带我回江南、塞北好冷...娘亲...我要回江南...” 司马媛几乎两眼一翻吓昏过去。 只见一道剑光划破夜空,那死死抓着她的孤魂瞬时头首分离。 黑血从喉管喷涌而出,断面崎岖狰狞。 司马媛失神看着那颗滚落脚边的头颅,独眼仍然盯着她。 而疾风拂过面门,她被一片阴影护在身后。 来者一袭纯黑道袍,右手持桃木剑,微微回头看她,“你是...成澈表妹?” 司马媛瘫倒在地,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点头。 那道长分明迎着整支煞气汹汹的阴兵,竟话中带笑,“那你告诉他,是我救了你。” 随即一跃冲进整支行军队列。 那群阴兵如木偶被唤醒般摆出迎敌架势,一个个亮出长矛锐剑,直指道长。 无端一袭布衣木剑,任那些铜铁锐器朝他劈去刺去,毫无畏惧之色,反手用木剑一击斩断。 纯黑色道袍与夜色相融,他的剑势如草书般狂放,每一道步伐都在极限与边缘试探。那是极度自傲的外向,而他向来不掩饰他的自傲。 手起剑落,转瞬已斩杀数不胜数的孤魂。 司马媛看着面前道长穿梭恶鬼之间,如游龙惊鸿般来去自如,一套行云流水,斩杀数鬼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终于想起是七夕澈表哥身边那位道士。 恍惚间道长已经将木剑化为木簪别于发髻,立于满地残骸之上嗤笑:“甚至用不上符咒。” 司马媛还没松一口气,她倒在地上的弟弟一个鱼打挺,竟又张牙舞爪扑来。 道长避也不避,召出一道符咒一掌拍在司马衍脑门,男孩浑身哆嗦,手脚僵直,脸朝下倒去。 司马媛扑到弟弟身边,将他翻了个身,只见男孩双目大睁,木头般一动不动。女孩顿时泣不成声,“阿衍你别死啊!你死了爹会打死我的!” “没死,还有得救。”无端在男孩身边蹲下,“这是你弟弟?” “对、对!” “他中邪了。” “啊?那怎么办?” “…我带你们去驱邪吧,你们爹娘在那,我也正好去见他一面。” “谁?” “你澈表哥。” 道长带着两个小孩往城隍庙行去。一路上,像刚刚那样列队行军的阴兵随处可见。 司马媛的心脏跳得飞快,“他们...都死了吗?” “是了,都是过去战死的士兵。” “啊...那它们...为什么突然出来捣鬼了...” 无端纳闷,“你难道不知中元节百鬼夜行吗?” “今天...是中元节?” “没人告诉你们今天是中元节?” “没、没有...”司马媛紧紧抓着道长道袍后摆,恨不能抱着他大腿,“他们只说要早早睡觉...我...嗯...我不知道外面这么恐怖...” “别怕。”无端气定神闲,“它们现在不会过来找你。” 司马媛左顾右盼,警惕看着那些阴兵,“为什么呀?” 无端说得理所当然,“因为它们怕我。” 司马媛一听,心中猛一跳。看那士兵各个凶神恶煞,再抬头仰视道长,望着他沉着而凌厉的侧影,不知不觉脸颊飘红,“大哥哥,你是无所观的大道长么?” “嗯。” “你会杀鬼......真厉害。” “不是杀。是超度。” “超度怎么用剑呀?” “你表哥教的。” “哦...”司马媛回忆刚刚无端舞剑斩鬼的模样,“你的剑法,是和澈表哥的好像...” 无端勾唇笑起,“是了。毕竟一招一式,也都是他教的。” “可成家剑法从不外传,他怎么会教给你呢?” “我和他关系亲近,不行吗?” “你们是朋友?” 无端犹豫了一瞬,“比寻常朋友更亲近些。” “哦...可我爹说了,结交好友要门当户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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