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家地下,他做好了被鬼藤龙蟒咬成肉块的准备,而那一刻,张错突然出现。他从天而降,像是......像是莅临于黑暗的天神,他无往不利,能拯救一切。 心理学上有种“吊桥效应”,说在危险之中更容易产生心动的感觉。闻人珄不知这“效应”有多少可信度。只是,现在他真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直蹦,拍得他肋骨震痛,肋骨牵连脊椎,那细微的痛楚一瞬间贯彻全身! 隔着一面石壁,他本能地想:“我的阿错回来了。” “先生,你退一退。”张错又说话了。 闻人珄后退一步。 而后“轰隆”一声巨响!闻人珄瞪眼看到对面的石壁塌了! 石灰飞在半空,造出一层灰雾,后面可能是水潭,因为有水光映在张错身上。 张错穿着闻人珄的衣服,是失踪那晚在闻人珄屋里换的。他还绑着马尾,头发很乱,几缕长发错乱地搭在脸上、肩上,但头上那支翡翠簪子却纹丝未动,半点不歪。 张错脸上也有几处脏灰,而那一双眼,漆黑深沉,似乎能一眼将深渊洞穿。 就像一眼万年,穿越了万物生长,日月轮转,安静地、窒息地,如悄无声息的墨海,将闻人珄淹没。 昨晚摸到勾魂鼓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疼痛作祟,闻人珄深吸一口气,朝张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张错! 他双臂收紧,脸埋在张错脖颈间,鼻尖贴上张错微凉的皮肤,无意识蹭了蹭。 闻人珄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阿错......阿错......”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喊“阿错”,也认为这拥抱来得莫名其妙,过分夸张,甚至有些看不过眼的矫情。 但是......他再度收紧胳膊,将人勒得更牢,又唤了一声:“阿错。” 那种失而复得,心惊胆战的滋味,它发源于灵魂深处,主宰四肢百骸,让闻人珄受不住。他就像活人需要呼吸一样,需要将张错紧紧抱住。 原来。这么害怕。 吓死人了。 闻人珄抱着张错缓了好几口气,总算缓回了理智。其实也就几秒的时间,他就回过神儿,压住了那股天崩地裂般的惧怕。 闻人珄默了默:“......” 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抱就抱了。小珄少爷从娘胎发展“臭不要脸”这项光荣事业,耍流氓是高级博导水平。 就见他放开张错,八风不动地后退一步,没事人一样问:“你怎么在这儿?之前怎么回事?” 他是装得像个人,但张错不行。 张错被这突然袭击的拥抱打蒙了。或者说......要打哭了? 闻人珄看着张错的脸,眉头皱起来,有点装不下去了。 ——张错脸色不太好,有些憔悴,眼眶红红的,漆黑的眼睫在簌簌发抖,嘴里小声喃喃:“先生,你、你、你、你......” “你”了四次,噤声。结巴得一塌糊涂。 闻人珄心口一软,差点把张错重新抱回怀里。 “阿错,你没事吧?”闻人珄低声说。他伸出手,摸摸张错的脸,顺手给张错脸上沾了一大片血污......
第58章 “求你救救妈妈。” “......没事。” 张错无措的眼神很快沉淀下来。因为他看见闻人珄脖子上有血。 他手心按在闻人珄脖颈的伤口处,手掌根感受那温热的皮肉下,大动脉在蓬勃跳动。 张错僵硬的手指突得一下痉挛。 他垂下眼睛,声音哑得厉害:“我、饶不了她。” “我没事,你回来了我就更没事儿了。”闻人珄叹了口气,伸手松松抓住张错的手腕,拇指在他突起的腕骨上勾了一圈。 “外面那女人是什么人?还有那拳头大的......蜜蜂?是蜜蜂吧?黑黢黢的,怪恶心的。”闻人珄咧着嘴,“我姐、弘洲、孙灵犀都在外头,我在船上拍了一打儿巫咒,但......” “放心吧,谁都、不会有事。”张错沉沉地说。他的手离开闻人珄脖颈,迈腿往前走,擦过闻人珄,直接走向石壁缝隙。 闻人珄本来想转身跟上,但他惊讶地发现......张错身后居然还站了个小丫头蛋儿,之前被张错挡得严严实实,这当儿张错走出去,她才露出来。 闻人珄:“......” 这丫头蛋儿眼熟,可不就是昨天在民宿撞他那只。想来女人成了外头的“女鬼”,这丫头蛋儿也好不了哪去了。 哦,刚才他情深意切扑张错那一下,也被这丫头蛋儿一双大黑眼珠给看得清清楚楚...... 啧。 闻人珄记得,女人唤她安安。 安安正紧紧盯着闻人珄,正如昨天那样。 “安安?”闻人珄试着叫她。 安安眨了下眼睛,没动弹,也没说话。 后头忽然又“轰隆”大响!闻人珄一扭脸,发现就他和安安对瞪的功夫,张错已经把后头的两扇石壁全弄塌了。 闻人珄:“......” 他是捡了个什么武力值? “待在这,先别出来。”张错说,长腿跨过地上的碎石往外冲。 闻人珄来不及应他,但还是大声喊了一句:“你小心!” 安安走了过来,抓住闻人珄的裤子。 闻人珄低头,重新和她对上眼。 “叔叔。”安安终于张嘴了。 她说:“叔叔,你知道勾魂鼓吧?” “嗯,我知道。”闻人珄蹲下身,仰头看着安安,“你是不是一直有话想和我说?” 安安抿起嘴巴,点了下头:“叔叔,你知道勾魂鼓的传说吗?” 闻人珄回忆昨晚女人和他说的话,复述道:“冤死的少女可以用它来召唤亲人,鼓声有魔障,能摄人心魄,偶尔可以让人看到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他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是这样。”安安一本正经地点头,板着张严肃小脸儿,一副小大人样,“勾魂鼓是不好的东西,是禁忌的怨器,传说为恶鬼之物。” 安安的嘴唇颤了颤,似乎有点害怕:“但它......还有另一种用法。” “什么?”闻人珄特意笑了下,他感觉到安安的恐惧与紧张。 “勾魂鼓可用活人的皮来做。” 闻人珄眉头一跳:“生剥活人的皮?” “嗯。”安安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泛了红,又很快涌上潮气,“用活人的皮肉来做鼓,以独特的禁术驱使,可以吸取别人的寿命,来为其血亲续命。” 安安:“但必须是冬月或腊月,在夜里出生的女孩才可以作寿元来续。阴气重,年纪越小,效果越好。” 安安眼睛一眨,两颗大眼泪落下来,她声音有点哽咽:“叔叔,我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上个月病发,就该死了。” 闻人珄立刻明白过来——孙灵犀应该就是冬月或腊月,深夜里出生。 闻人珄和安安对视,伸手想擦她的眼泪,但发现自己满手血污,衣袖也不干净,肚皮下立时催起一股子火,像胃袋里在烧炉。 他轻声问:“外面的,是你妈妈?” 安安强憋着眼泪,她凑闻人珄更近:“叔叔,你能帮我毁了勾魂鼓吗?” 闻人珄垂下眼,看见安安握成拳头,不停发抖的小手。他感觉喉咙里噎了东西,一句话说得非常困难:“但那样,你......” 他对视这双干净的眼睛,说不出来——“但那样,你会死的。” 安安握拳的手松开,抓住闻人珄的衣袖,颤抖着晃了晃,小声小气,带着奶音和哭腔:“求你救救妈妈。” 闻人珄终于抬起胳膊,用脏兮兮的手抹掉安安的眼泪,给她抹成了一只花脸猫。 外头不断传来动静,间或还有石壁碎裂的声音,直到“啊——”一声尖细愤怒的女声扎入耳膜,闻人珄才垂下眼睛,一把抱起安安。 他抱着安安转身往外跑,跨踩满地碎石,硌得脚心生疼。 他很快就抱着安安跑出去,打面儿撞上张错和安安的妈妈。 张错衣服上多了几道撕裂的绺子,左边衣袖的肩线崩开,袖子甚至掉了一半。但没看见血,应该没受伤。 他面无表情,脸冷得像一块冰,紧紧掐着安安妈妈的脖子,把她抵在满是裂纹的石壁上。 安安妈妈脑门儿上被拍了一张红底金纹的符咒,张错掐的力气很大,她动弹不得,叫不出声,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咯咯”声,血色的红唇张开,双目圆瞪,两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鼓出去。 闻人珄立刻捂住安安的眼睛,咬一下牙根儿,喊道:“阿错,先等等!” 张错无声地转过头,看了闻人珄一眼,又看了眼闻人珄怀里的安安。他眉头拧得死紧,手却慢慢地放开了。 安安妈妈得了呼吸,用一种破碎拉风机的残次声响吸进一口气,然后贴着石壁缓缓滑下去,跌坐在地,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痉挛。 很少有的,闻人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放安安下去不应该,把安安藏起来也不应该。 他难得这般为难。 怀里的安安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温暖,没有小孩子微高的体温,这让他情绪也跟着冷下去。这是种很折磨人的难过,说不上多疼,但有点抠心刮胆的。 就在这时候,安安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轻轻拍了拍闻人珄盖在她眼上的手。 闻人珄顿了顿,放下手,把安安放去地上:“乖,去吧。” 他摸摸安安的头。 安安朝他咧嘴笑了下,眼泪还圈在眼睛里,笑得呲牙咧嘴,难看死了。 安安两条小腿跑挺快,嘚啵几下跑到自己妈妈跟前,她蹲下,抓住妈妈的手捏了捏,小声叫道:“妈妈。” 女人猛地撇过脸,不愿意看安安,也不愿意被安安看她那副死鬼样。她端得油盐不进,强绷身体的痛楚,但还是止不住抽搐。 闻人珄走到张错跟前站下:“怎么处理?” 张错的表情岿然不动:“勾魂鼓、不能留。” “嗯。” “说,你怎么得到的、勾魂鼓?”张错问地上的女人,字字咬得凌厉。 闻人珄扭头看张错半张侧脸,意识到张错在生气。 张错很生气。 这种情况,没有几个人能不生气的。死魂灵当然也要生气。死魂灵也是血肉之躯,有一样的心。 女人不肯说话。 张错又问:“你害了、多少人?” 这一句像是挑了女人的神经,她猛地转过脸瞪向张错:“害人?” “是,我害人!”她厉声叫道。 “我害了!我是害了!” 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可我没有杀她们!我没有吸干她们的寿命!我只要她们每个人十年!十年还不行吗?寿元条件限制,没那么好找,但我只要了她们每人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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