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人珄憋得难受。那些个杀千刀的糟事,荒唐到狗血喷头,他要怎么掂量包藏? 孟弘洲沉默了一阵,又突然说:“今天晚上如果演奏会顺利结束,没有节外生枝,那么我们再好好谈一次,或者你把他带到局里,我和他谈。” “哎呦。”闻人珄低叹,“你干脆说我们再打一架算了。” 孟弘洲:“......” “你简直......” “你简直”什么闻人珄没听清,因为一首曲子演奏结束,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把孟弘洲的话盖过去了。 不过孟弘洲脸色一直没好过,八成不是好话,闻人珄猜,绝对在骂他。 “谢谢大家。”台上的青年笑着鞠了一躬,“嗯......” 他拉琴的时候很放松,但一轮到说话,总有些局促:“我......我还是再给大家拉一首吧。” 台下有听众笑了。 青年也笑起来,他重新抬头,刚要把琴再架到肩膀上,台下第一排突然站起一个人。 是个男人,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他身材非常瘦,瘦到不正常,让人怀疑那衣服下头是不是只剩皮包骨架,没有肉。 他走路也摇摇晃晃,仿佛那把“皮包骨头”没几步就能搁原地散成一撮灰儿。 这男人手里捧了一束鲜花,他往台上,不请自去,没有说话,只将鲜花递给台上的青年演奏家。 “呃......谢谢。”青年很意外,他愣了愣,微微皱起眉头。 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可心里忽然有股莫名的不舒服。他还是礼貌地接过鲜花。 这时候,男人突然上前一步,青年眼前晃过一道白光—— “咣当”一声响—— 青年手里的小提琴和鲜花一起摔到地上! 台下乍起碎碎细语。 “啊!——” 不知道是前面哪个女生先发出了惊叫!前排的人很快相继站起来, 而台上那男人飞快转过身,从台上往下冲!他撞倒麦克风,麦克风落地,发出痛苦刺耳的尖锐声—— 台上的青年往后仰倒,和摔坏的小提琴一起无助地躺倒在地。 没了遮挡,大家赫然看见——青年左胸口插进了一把刀! “杀人了!杀人了!” “啊!——” 惊恐的尖叫立时爆炸一般,排山倒海地涌起! 闻人珄和孟弘洲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于事无补,二百多个人,里头混进一个敢在众目睽睽下公然杀人的凶手,这份恐惧是致命的,就像漫无边际的黑暗,会无限地吞噬,无限地放大! 保安第一时间进来控场,但根本挤不进去,惊叫、大喊,疯狂歇斯底里,此起彼伏,推挤间不少人已经摔倒! 四百多只惊骇暴力的脚!这不再是一场演奏会,而是一场群氓极化迷失的大屠宰! 闻人珄想过最坏,最荒唐的后果就是像那地下的鬼藤龙蟒一样,再突然冒出个什么妖藤蛇鸟之类的怪物作祟,他怎么也没料到,竟会直接出这么大乱子! 拥挤踩踏中,一个女孩被推到江边,差点一头从石墩子上栽下去,好在孟弘洲眼疾手快,疯一般飞跑过去,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脚踝! 惊险之际,孟弘洲顾不得其他,跑过去时还撞倒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闻人珄感觉自己在逆着汹涌的浪潮挣扎,他拼了命地挣,用尽全身力气,才从这股海啸里奔到孟弘洲身边。 闻人珄先帮孟弘洲把女孩拉上来,她已经吓得晕过去了。 孟弘洲扶女孩靠在石墩子上,转身又要去扶地上的老奶奶,而另一头正巧又挤出两个男的,眼见一双脚就要踩到老奶奶,闻人珄飞快扑上去,把老奶奶抱住,但腿没来得及收,小腿被狠狠踩了一脚。 “没事吧?”孟弘洲帮忙扶人。 “我没事,奶奶有事。”闻人珄已经浑身是汗。 那老奶奶脚崴了,正“哎呦哎呦”地低低痛哼。 “妈的,这么下去要出大事!”孟弘洲恶狠狠骂道。 闻人珄没稀罕抬眼皮,他手比雷电还快,在孟弘洲腰间霎时劈过,孟弘洲还没来得及震惊,闻人珄已经拉枪上膛,对着江水,“砰砰砰”连开三枪! 闻人珄开枪了。 他抢了孟弘洲的枪,然后开枪了。 还连开了三枪。 三声巨响,仿佛全世界灰飞烟灭,周遭刹那安静下来。 孟弘洲没放过这个机会,他快速翻身跨上石墩子,居高临下,掏出自己的证件举高:“大家冷静!我是刑警队队长孟弘洲!现在请大家听指挥,以保证安全离开!” “靠围栏那里的人,麻烦你们让一下!让我们的保安进来!”孟弘洲说着,朝围栏那边摆手。 “我再说一遍!已经有人摔倒了!受伤了!请大家听指挥,以保证自己和他人的安全!” 刚才一把刀,将所有人的恐惧顶到最高点,而闻人珄紧接的这三枪,便把那置于最高点的恐惧重重打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吓傻了,反而走向另一个极端,失去疯狂的能力。 保安很快进入场内,组织听众安全撤离,救治受伤的人。 一个保安跑到台上,检查了台上的青年,他站起来,很遗憾地摇摇头——人已经死了。 “混蛋。”孟弘洲硬邦邦地低骂。 “奶奶,没事吧?”闻人珄拿枪的手背到身后,去搀住老奶奶,“奶奶?” 这奶奶的眼睛应该有些问题,眼里灰蒙蒙的,也不知看不看得见,她和家人离散,又受了惊吓,这会儿直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闻人珄心口一钝,握紧奶奶的手,“对不起奶奶。” “......”孟弘洲扭过脸,瞪向闻人珄。 孟队长此刻的面部表情重度凶残,说他要扑上来给闻人珄活活撕成三百六十条绺儿,也没什么不合适。 天知道,孟弘洲的火气已经能把他整个人撑炸,炸得他片甲不留,骨灰还要再翻来覆去爆炒两番! 闻人珄个狼心狗肺的孬王八倒是一副泰然自若,他给孟弘洲使了个眼色。 孟弘洲:“......” 孟队长阴得重云如盖,沉默伸出手,绕过闻人珄身后,悄悄拿回了自己刚被抢的配枪。
第33章 像一张干瘪的吸盘 有一名保安很快冲孟弘洲跑过来。 “那女孩晕倒了。”孟弘洲交代说,“老奶奶和家人走散了,还受了伤,你们也重点照顾一下。” “好的孟队长。”那保安点头。 闻人珄正搂着老奶奶,双手轻轻揉/奶奶的耳朵,他和保安对过视线,放开老奶奶,将人托给保安。 听众正在有秩序地撤离,孟弘洲眼睛在乌糟糟的人群里快速转过。 等保安把昏迷的女孩和受伤的老奶奶都带走,孟弘洲才后退一步,贴近闻人珄说:“凶手一定还在这里。” “嗯,他可能换了衣服。”闻人珄皱眉,“不过刚才场面太乱,他大概率没什么机会,顶多脱下帽子口罩,以及外套。” “你先出去,记得给你姐打个电话。”孟弘洲说。 闻人珄没吱声,也没动弹。 孟弘洲看闻人珄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探究。但他很快就把视线收回,专注地在人群中找寻嫌疑人。 “你不把实话交代给我,我不可能听你的,这很公平。”孟弘洲说。 闻人珄叹口气,目光倏得定在前面某一点,他微微眯起眼:“嗯,的确如此。” “对吧。”孟弘洲浑身的神经紧绷——他看到人群里有个佝偻着腰走路的男人。 没有帽子,但戴着黑色口罩,外套也脱了,黑色运动外套里是一件黑色体恤衫。他那过分消瘦的身形很有辨识度,两条胳膊就是两根细麻杆儿,吊在肩上。 孟弘洲拽了闻人珄一下:“注意安全。” 很显然,他自己是头倔驴,也了解闻人珄是枚犟种。由此,废话不必多言。 闻人珄轻轻乐了,这一笑转瞬即逝,他立时变脸,表情阴得要滴水。 两人都发现目标,混入人群,悄无声息地往前接近。 四周尚且混乱嘈杂,人手不够,保安在第一时间要先疏通群众,确保大家的安全,这里头能活一对儿精明鹰眼的也只有孟弘洲和闻人珄。 二人很谨慎,本来不该出问题才对,但在距离大约二十米的时候,那凶手竟像突然有了感应——他猛一扭头,和闻人珄直勾勾对上视线! “啧。妈的。”闻人珄低骂。 电光火石间,就见那凶手突然挺直腰板,他用力扒开前面的人,像一支离弦的箭,往左前方冲出去! “站住!”孟弘洲大喊一声,立即追上。 “大家让让,我们是警察!”闻人珄也跟着追上。 凶手逃跑时特意撞倒了几个人,还狠狠抓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直接往孟弘洲身上推。 孟弘洲担心再造成伤害,慢掉半拍,这就给了凶手机会,凶手单手撑起围栏,飞身跃了出去! 身手竟然这么好! 孟弘洲心头大惊,没敢多耽搁,也没顾及后头保安“孟队长孟队长”的大喊。 一路追过去,孟弘洲发现这人虽然瘦得病态,但身手是真厉害,甚至好到荒唐。他一定受过某种特殊训练,抛去刚才那纵身一跃,他跑起来也快得离谱。 孟弘洲的爆发力和速度一直是警队里最好的,可尽管如此,他现在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拔腿狂奔,也只能将将跟上,没有缩小距离差距。 前面一个转弯,临江有三栋矮楼,小楼不高,只有五层。这是三栋废弃的破楼,算得上香江附近最磕碜的玩意。 孟弘洲停下脚,耐心调整呼吸。他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低下头,顺着单元入口往前走。走到第三个单元门口,孟弘洲脸色一凛,转身走进单元门。 感应灯自然是坏的,门洞里漆黑一片。凶手在这里,孟弘洲当然也不会照明。 楼道口很窄,一个人过有富裕,但两个人并肩则挤不下。 孟弘洲收敛住呼吸,脚步放得非常轻,他靠着墙,一层一层台阶往上摸,全身的汗毛都在警惕。 突然,孟弘洲停下脚。 出于从警多年的直觉,他很敏锐地感觉到哪里不对。 孟弘洲集中精神,更纤细地去捕捉身边的声音与气息。 ......有呼吸声? 不,不对。 和呼吸一样轻,甚至更轻。那是一种“嚓嚓嚓嚓”的细簌声响,就像昆虫线一样细弱的脚,像蜘蛛,在快速爬过墙壁,顺着墙壁,爬到头顶...... 孟弘洲一口气憋在肺里不敢动,冷汗刹那间湿透了背心。他清醒地确定这绝不可能,他发誓他坚决不信......他强迫自己抬起僵硬的脖子—— 那个凶手、那个男人、不、那个东西!——他整个“人”团成了一个团,像一张干瘪的吸盘,正吸在孟弘洲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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