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我不干涉你们的战争,但王昨夜的情况很不好,现在的战况很有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必须派军队去接应。” 没有一个魔族搭理他。 摩朵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兰缪尔大人,如果您真的那么担心,不如亲自去救援呢?” 这话一出,四下的魔族部将们就稀稀拉拉地窃笑起来。他们都知道王心爱的奴隶是个孱弱的凡人。 “我们效忠的王,是永远不停止战斗的王;而死在战斗中,本来就是魔族强者的宿命。” 摩朵的话语以一句嘲讽告终:“还没适应深渊吗,人类?” 这句话,就像是油泼在火星上。 忽然间,兰缪尔的神态变化了。他的面庞绷紧,唇线抿直,眼角瞬间掠上冰冷的锋芒,那竟然有些接近戾气的概念。 “什么宿命。” “都是骗人的话。” 从来温和包容如绵羊的奴隶,猝然冷笑一声,仰起眉目—— 摩朵的后背麻了一瞬。她发誓,她从没见过这个人类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 “在阳光普照的地方,人类会说,死在神子手里是魔王的宿命。” 兰缪尔眼神冰冷,“假如要论宿命,他也该死在我的手里,而不是在这种地方。” 说罢,他猛地一扯缰绳。高大的角马扬蹄嘶鸣,在无数魔族的惊呼下,带着人类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更远处的战场。 就像一枚洁白的雪花,落入汹涌的黑色风暴之中。 下一刻,雪花化作了风暴本身。 腥风穿过昏暗的平原,将白袍与长发吹得涌动起来。兰缪尔闭了一下眼,他抬起空荡荡的,无有寸铁的右手—— 人类白皙的指尖,烧起了带着滚滚死亡气息的黑色火焰。 作者有话说: 昏耀:关于我的奴隶太过温柔乖顺,以至于总是会被其他魔族忘记当年战力的这件事(
第29章 第四年 什么宿命,都是骗人的话。 它告诉人类,邪恶的魔族将归于深渊,信仰神母的子民将留在幸福的春天;又告诉魔族,不能停止战斗,不要躲避死亡。 它像一味甜腻的毒草,将本应自由的灵魂麻痹,使之欣然屈从于当下的不公或苦难。 风像刀尖般剔过耳畔,兰缪尔心想:他已经被狠狠地骗过一次了。 所以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其他人被骗第二次。 漆黑的火焰在阵前炸开。四面飞溅的残肢与鲜血,在触及到人类之前就被烈焰焚化成灰。 部落联军里发出恐惧的叫喊,魔族士兵们四散奔逃。 “魔王!”他们喊。 “我们被骗了,魔王在这里!!” “胡说八道,你们眼瞎了吗,那不是魔王,是个人类!不许后退,不许后退!!” 首领黑托尔挥舞着马鞭怒吼,提刀连砍了好几个后退的士兵,依然止不住溃败的阵型。 突然,平原上腾起烟尘,几千匹披甲角马在大地上擂出惊心的巨响。 “首领!”黑托尔的亲卫长纵马而来, “我们被设计了,那是魔王的军队!” “什么!”黑托尔大惊失色,慌张地四顾。就在这时,前方的军队哗然大乱,地表崩裂,烈炎如乌云腾空! 角马带着白袍年轻人冲破敌阵。 黑托尔脸色铁青,不敢置信:“是他?人族的圣君……兰缪尔·布雷特……!” 兰缪尔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铁质长剑。魔族的武器对他来说太沉了,不顺手,但勉强能用。 “——首领黑托尔!”他冷声道,“你不是立誓要杀死侵蚀深渊的人类吗?” “来,来杀我!” 黑托尔的面庞都扭曲了,汗珠浮现在额头上。 这位统领深渊最大部落之一的首领、身负大魔血统的强者,竟然不敢亲自上前——想当年,他也亲眼目睹过魔王与圣君的那场大战。 他只能恨恨大骂:“昏耀那个叛徒,竟然与你共分魔息!?他怎么敢!!” 兰缪尔:“怎么,不敢来杀我吗?既然如此,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向吾王投降,发誓献上你永恒的忠诚。” “呸,”黑托尔转身向部将们发号施令,“你们,给我杀了这个狂妄的人类贱猪!” 五个魔族将领叫喊着,从不同方位向人类围了上来。 兰缪尔轻蔑道:“懦夫。” 此时,战场已经彻底混乱了。摩朵等王庭部将率领的军队,将黑托尔的部落联军拦腰打断,部落的士兵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兰缪尔握紧了长剑,刃尖上暗火燎燎,那火光将人类的面容映出令人心惊的诡美,他如降下神罚的天神。 角马与角马交错。瞬间,高大的魔族惨叫着从鞍鞯上滚落下去,被砍落的盘角“咚”地落地,立刻被战场上的扬尘蒙住了。 兰缪尔淡然挽了个剑花,刃尖又指向下一个袭来的敌人。 平凡的铁剑,在人类的白皙的掌中化作时隐时现的光,没有魔族能是这个银发年轻人的一合之敌。 转眼间,两个魔将被劈断双角,另一个被一剑穿了心口,剩下的两个被挑落马下。而兰缪尔自始至终几乎没有减速。他眯眼盯着前方那个铠甲威武、盘角修长的大魔—— 他认得那是曾经向昏耀宣战的首领。 解决了这个魔族,战争就结束了。 黑托尔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勒马就跑。 “首领黑托尔,”人类的嗓音从后面追赶他,“你现在还有投降的机会。” 黑托尔没有理会,他有全部落最快最健壮的马。 不过是一次战败!黑托尔仓惶地挥舞鞭子,抽向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兵。不过是一次战败,只要逃离这里,他还能…… 当这一幕落入兰缪尔眼中时,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彻底冷凝下来。 魔族一向野蛮而疯狂,他当然知道。 但纵使如此,同一族群内,总有高尚者和卑鄙者的分别。 魔王为了掌握胜利,不惜以自身做饵,而首领为了逃避失败,挥刀砍向为他抛洒热血的勇士。 前方,黑托尔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了。兰缪尔神色依然平静。 他从那坠马的魔将的鞍鞯上,拾起一把长弓,挑出一枝箭。而后展开修长的手臂,将弓弦拉满。 “安息吧。”圣君轻声说。 下一刻,箭矢如流星般离弦。 …… 在乱军中看到兰缪尔的那一刻,昏耀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才会看到这样的幻觉。 “吾王!” 兰缪尔手握长剑,策马而来。他焦心地在昏耀面前停了马,将几乎浑身都是血的魔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找了您好久!您怎么样……” 昏耀瞠目结舌:“你……你!” 一万个疑问在魔王的脑中奔腾而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到这里的!?一路杀过来的? 开玩笑吧,那个连捏死一只虫子都心疼的兰缪尔!? 还有,他居然能操纵体内的魔息……这家伙究竟是多能忍,之前半点都不显露! “黑托尔死了,联合部落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兰缪尔握住昏耀的角马缰绳,低声说:“吾王,我们走吧。” 昏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出两口血沫,瞪着眼前的人类:“你把黑托尔都杀了!?” “偶然遇见,”兰缪尔言简意赅道,“担心您不肯跟我离开,想了想还是杀了。” 几句话的功夫,周围的魔族士兵已经围上来又被他们击退了两波,一时不敢再靠近。 被围杀了这么久,昏耀负伤不轻,单是肉眼可见的惨烈外伤就有好几处,万幸对魔族来说都不算致命。 更凶险的,反而是失血过多和魔息反噬的隐患,而这些却是没法一眼看出严重程度的。 “吾王不能再战斗了。”兰缪尔立刻下了判断,手一伸,“请您把刀给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魔王神色诡异,“兰缪尔,你是个奴……” 兰缪尔:“行了知道了,把刀给我。” 昏耀:“。” 啧,原来这家伙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就这么一个走神的间隙,昏耀的手里已经空了。 兰缪尔丢下长剑——凡铁经受不住至纯魔息的炙烤,已经有些豁口——换了青铜弯刀握在手中,说:“吾王,您上我的马。” 这次昏耀倒没有硬撑,他的角马确实已经疲惫,他自己也实在快要耗竭。反正佩刀都交出去了,同乘又算什么? 魔王迅速骑上了奴隶的角马,坐在奴隶身后。 兰缪尔还不放心,拽着昏耀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不安地皱眉:“您不会掉下去吧。” 昏耀嘴角抽搐:“……我真是给你胆子了。” 冲出去的过程,其实要轻松得多。部落联军已经兵败如山倒,别说组织起有力的围攻,连敢于上前阻拦的士兵都几乎不再有。 风声带来胜利的曙光。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之后,昏耀盯着身前兰缪尔耳畔的银发,不禁有些恍惚。 ……其实他一直知道兰缪尔很能打。也知道圣君的善良,从不代表着软弱和畏手畏脚。 这些年,在越来越多的魔族都逐渐把兰缪尔当成一个乖顺奴隶的时候,只有魔王本魔还对当年那个圣君念念不忘。 在昏耀眼里,兰缪尔就像一把甘心归鞘的剑。他一直在等待着,这把剑重新绽放出寒芒的那一天。 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夜晚,他半是兴奋半是忌惮,幻想过那把出鞘之剑指向自己的样子。 但魔王从没预想过这样的情况。他想不到,兰缪尔的锋芒重现深渊的时刻,竟然是为了将他护在身后。 当年毁了他的仇人,如今却来救他。 为他而来,为他染血。 兰缪尔……兰缪尔。 “吾王。”前面的人类忽然叫他。 昏耀的感官已经开始迟钝了,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兰缪尔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晃了一下:“吾王!醒醒!” “再撑一会儿,千万别睡过去。我可能无法坚持到带您回营……” 兰缪尔的手指冷得像冰块,都快消耗到陷入半昏迷的魔王硬是一下子清醒了。 这人在说什么!? 昏耀下意识一抓,触碰到了温热而湿漉漉的布料。 那是兰缪尔的衣袍。 “兰缪尔!?” 不妙的预感瞬间让他脊梁发麻,昏耀猛地将人类的脸掰过来,顿时差点呼吸都停了—— 兰缪尔眼眸涣散,微微张着唇,大半张苍白的下颌全部染红。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吐血,雪白的衣袍前襟已经被浸透了大半。 “……——!!” 昏耀眼前一黑,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想喊都喊不出声音。
84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