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折了,孔莲也不在意,他敏锐察觉到背后袭来冷风,十分干脆地把霍近英给撇下来。他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人,然后拔掉刺进肩胛中分一把小小飞刀。 他把刀尖上自己的血给舔干净了,霍近英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脏兮兮的面上已经不见来时的混乱迷茫。孔莲依旧是癫狂的,但他目光阴凉有如实质。 “剑宗的人啊,来一个我恨一个。你们这些人比我还肮脏,比我还不堪,比我还该死!”孔莲用那柄小刀格着霍近英掸过来的软剑,手上一错,小刀从霍近英面前落了下来。 孔莲的另一只手接住了小刀,出手如同疾电,将这小刀往霍近英咽喉处划过去。 刀口离霍近英的皮肉只差分毫,却再进不得。孔莲低头看着腕上紧紧缠住的那道鞭子,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注视着那个面貌平凡的年轻人,舔了舔牙上沾染的血腥气味。 “你送我刀,难道不是让我杀了他吗?” 柳催把鞭子一拽,鞭稍倏地离开了那只手腕,转而缠上了孔莲的脖颈。孔莲伸手一扯,但是根本扯不动这鞭子。那鞭子狠狠往后将他带着,几乎要勒死他。 孔莲踏过足下寒冷池水,整个人被狼狈地甩上了岸。 “蠢人就不要随便揣测他人的心思了,怎么从那药里醒了,脑子也还是坏的?”柳催语气很冷淡,他把鞭子收了回来,瞧着上头那团污渍十分嫌恶。 “脑子……怎么才算好?又怎么样才算坏?”孔莲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个年轻人身上再也闻不到一点阿芙蓉的香气了,孔莲很快便对此人失去兴致。 他丝毫不想理会柳催,转而去了另一个方向,柳催再度向他出手也浑然不觉。 原本睡着活人的棺材已经一片狼藉,只有那个方向才有一点香气。骤起的寒风将这味道全部吹散,孔莲很惆怅,他现在找不到他的幻梦了。 ---- 少爷昨天拜读本文,看了十几章发微信来问我柳催是不是不行,都是就做一两次。 我:你别质疑他,是我没本事🥺养胃的人不配搞凰(安详)
第94章 恍惚隙中驹94 软香馆是极其美丽的地方,亭台水榭,玲珑楼阁,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这个地方。朱门一闭,过去惨淡的人生就全都与她无关了,从那天起她叫绮琴。 绮琴常常能从精致的窗台边看到满河流光,和璀璨灯火簇拥着的一部画舫。她无法用更好的言语形容那部画舫,这是一朵常开不败的花,永远不偏不倚地绽放在河上。 即使它原本是一条船。 绮琴忘记自己在软香馆里待了多久,她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在这个地方。 无限个暖夜让她忘记了曾经的寒冷,至好的春风让她忽视了过去的苦楚。没什么可挑剔和抱怨的,她来到了软香馆,至少她在这天地有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绮琴,我们走吧……”和她同部的姐妹悄悄跟她说,“我偷听到的,去世宝钱庄报馆主的名字,会领得赎身的银子。” “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在软香馆了,我们可以去外面,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弹琴……” 绮琴无端感到恐慌,她问道:“离了软香馆我们该去哪儿啊?有落脚的地方吗?以后怎么办?” 那个姐妹后来说了什么她都已不记得,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心不在焉的,频频弹错了音调,被扣了月钱。绮琴那时候在想,出去能去哪儿啊?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后悔过……早知道我就和她一起走了,无论去哪。又或者我死在那里……絮雪,原来你也活着啊。”她嘴里又涌出一大口血,冰雪冻结在眼里,白蒙蒙一片令她什么都看不真切。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叶听雪只能感到她的悲伤。 他们在软香馆中见过吗?叶听雪不记得了,他也难以从这张被烧毁的面孔上,看出女人原本的容貌。手被冻得有点发抖,叶听雪从自己怀中挑挑拣拣那些药物,给柳催用的药并不适合她,原本要命的冷息丹只能短暂地留她一口生气。 “别死……”叶听雪封住她几处大穴,又以真气去探查她的经脉。 绮琴本身没有内力,她的真气被人强行灌输而入,并佐以药物催得更为剧烈。如今身体到了极限,经脉寸断,真气从无数个缺口中倾泻而出,将她的肉和骨撞得粉碎。叶听雪尝试为她调和,可全无一点作用。 “絮雪,我以前想不通竹玉为什么袒护着你……现在好像明白了,他说的‘一饼之恩’究竟是什么。”绮琴咳了咳,叶听雪按着她的手很温暖,即使这双手刚刚曾经那剑对着她。 和水一样轻缓温柔的剑,她捉不住,却想追随而去,即使在癫狂之中也能被那一剑所折服。 竹玉是谁?叶听雪头脑混乱,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自己又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关于软香馆的事情他总是不愿回忆,而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些,他想救这个人。 绮琴面露血枯之相,死气渐浮,她已经活不长了。 药救不了她,也没办法修复她碎裂的经脉,叶听雪头脑飞快地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也是这一刻,他想起了转转神功。曾经他的身体也破烂不堪,尸清寒借转转神功替他改易伤势,让叶听雪能捡回一条性命。 也是因为尸清寒在他体内留下一缕十分微弱的阴毒内力,被护佑叶听雪心脉的长河落日内功捕获同化,竟机缘巧合地让他也能动用了转转神功。 叶听雪能借这功法化解摧心掌,也能将转转神功的内力探入他人的经脉,那他可不可以也和尸清寒一样借这内力去救下面前这个人? “你要救我吗?”绮琴问他,即使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已经丧失了知觉,她能想象到这个人究竟在做什么,只道:“没有必要,只有萨穆罗菩萨能救我……” “他是谁?”叶听雪接过她的话,绮琴的气息很浅淡,似乎下一刻就要气绝,他要留住这个人的神志。 叶听雪垂着眼睛开始调动自身内力。他从前不知道长河落日守着他的心脉,他十几年如一日使的内力和潇湘剑同出一源。澄净如水,浩瀚无波,轻缓平和,不显不争。 强悍的摧心掌冲他心脉而去,才将长河落日的内力激发而出,两相争斗纠缠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当摧心掌化解,长河落日中的明日辉光竟然能很好的跟潇湘的烟水融合,仿佛真的落入了河中。 水中日光也显柔和,至少冷得麻木的绮琴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渐渐变暖。 落雪的天气,叶听雪额头上竟然掉出了汗,这是绮琴给他带来的痛楚。 尸清寒将他的伤转移给了另一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叶听雪没办法把人当做替死鬼,只好将那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 “菩萨,就是菩萨……他叫我随心而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绮琴感觉自己逐渐走进了鬼门关,那地方太恐怖了,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她忽然就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从前没人愿意悉心倾听她的苦楚,而在生命的最末,竟然有人来问她疼不疼? 她想去哪里?她家在天官岩。再回天官岩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茅草房子成了一座精致的别院,那可不是她的家,门口匾额上写着“积善余庆”,绮琴看着只觉得万分好笑。 随心而行。可她的心在恨,她的心在痛,她的心叫她把这些人全部都杀了。救她的慈悲菩萨曾经点化过她,为她指着前路说:“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可以是‘徐乱’。” 是了,她是“徐乱”,所以也该是“徐乱”那样的行事作风,也该是一个勾魂索命的恶鬼。 “我知道黑白颠倒,连天上的日月都能被蒙蔽,没有人能给我公理,我要的正义只能自己去求。”绮琴感觉眼睛酸涩,那里又流出血泪。她很想推开叶听雪,因为已经够了,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东西了,包括自己的性命。 叶听雪手上发抖,造化千千手遗留的内伤在剧烈冲击着他。满口都是血腥气味,叶听雪死死抿着唇,却还是从嘴角溢出一缕朱红。 “阿雪!”柳催立刻就察觉到他在受伤,顿时不想管纠缠着的孔莲了。他将鞭子一甩,直接折了孔莲的右臂,那人换左手狠狠打出一拳,让柳催无法摆脱他的攻击。 叶听雪没听见那声,他感觉两耳嗡鸣,剧痛让他眼前白光纷乱。即便疼痛如此,绮琴看起来还是没有分毫改善的迹象。 她心存死志,叶听雪被庞大的无能为力之感笼罩着,有点喘不过气来。 张开嘴就涌出了血,叶听雪咬着牙说:“是,他们恶有恶报,他们罪有应得,他们该死,可你呢?你不痛吗?一定要走上这样的绝路吗?你明明……” 叶听雪呛咳不止,这话说的得声嘶力竭,余下的跟血噎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我本来就没有路了……你也是菩萨吧,要是早点见了你……”绮琴生出一点气力,她用剩下的那只手把叶听雪给撇开了,“……我痛啊,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叶听雪只感到痛苦,转转神功彻底失败了。绮琴的伤会让叶听雪死去,护佑他心脉的长河落日不会叫这种情况发生,当即像祛除摧心掌那样迸发而出。 她本不能推开那只手的,是叶听雪主动松开了她。绮琴再也不能承受任何的冲击了,受了长河落日她立刻就会死去。 叶听雪捂着自己的嘴,但堵不住那些血,从嘴角,从指缝中流出去。 他这时很害怕听见绮琴的声音,那声音让他心痛如绞,让他痛得几乎背过气去。叶听雪强撑着自己,从内到外的痛苦,深重又复杂,叶听雪脑海中白光乍闪,他好像一瞬间丧失了那种感触。 “救不了……”叶听雪的声音无力又微弱,但绮琴听到了。 “没关系,遗憾罢了,要为这种人下地狱……光明世界我应该去不到。”绮琴长长叹了一声,“絮雪,你叫什么?” “叶听雪。” 绮琴仔细把那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血从嘴里流出来,她再也说不出话。于是她想眨眼以示回应,可眼皮沉重如同灌铅,阖上后再也睁不开。 只有唇微微张着,“谢谢”二字终归是没能说出口。 柳催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让叶听雪踉跄着跪倒在地。柳催将人紧紧箍在怀里,这个人在发抖,这个人在痛,这个人刚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他把叶听雪从失去生息的绮琴身边拽了过来。 另一边的孔莲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冲了上来,提着一拳就朝他们而去。柳催烦不胜烦,便不再压抑自己的内力,扬鞭一甩狠狠抽在了孔莲身上。 孔莲没想到这鞭有了变化,他不在意疼痛,却没想到自己的臂膀被生生抽断,整只手被打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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