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应声而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窥伺着他们,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依旧是深蓝色的底,亮黄色的字,夸张的播音腔旁白念着一则认尸启事。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许,虹城市一名老人从家中走失,截至今日还未归家,家人正在着急寻找中。如有知情者,请切勿向家属或公安机关提供线索,违者……” 电视屏幕陡然一花,声音一跳一跳的像接触不良,变得异常扭曲、沙哑、充满恶意。 “我会来找你……它会来找你……我们都会来找你……” 一张巨大的宛如黑白遗照的失踪者照片撑满了整个屏幕。 上面的老人似男似女,非男非女,人类的特征俱全,分布在脑袋两侧的耳朵,分布在鼻梁两侧的眼睛,眼睛的上面是眉毛,鼻子的下面是嘴巴…… 但怎么看,都不像人。 就好像是搜集了无数个老人的人脸信息,拼凑出来的一张脸。 温衍忽然想到了南槐村墓园墓碑上的照片。 正如人类分辨不清两只蚂蚁之间的区别,祂们也分不清人和人的区别,只能通过观察去模拟,拟态而非求真。 “年龄……不祥……特征……不祥……诸事不祥……姓名……姓、姓名……” 旁白卡顿了一下,忽然以一种疯癫的语速飞快地报起了人名。 “张冠叶汤霞骆文江淑玲林兰珍郭雅云朱永德黄台育刘培宁钱军苏承松陈盈叶胜群杨莉倩童启光王淑惠黄智荣李昆文张钧朱予义……” 裸鼠一号二号三号四号…… “吵死了。”江暮漓忽然冷冷道。 沉悦的,却又充满非人的冰冷感。 电视立刻自动关闭。 温衍缩在沙发上,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被盯上了……果然又被盯上了! 江暮漓把他搂进怀里,温声软语地安慰,告诉他不要怕,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温衍痛苦摇头,“这次不一样。” 古蝶异神起码喜欢他,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至少不会害他,还能稍微沟通一下。 但这次的东西显然充满恶意。 而且不止针对他,污染扭曲的范围也很大,波及了许多无辜的人。 温衍无助到了极点,根本不敢去想自己和江暮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他们都是普通人,比蝼蚁更弱小的人类,只能任由更高维度的存在操纵摆弄,却毫无反抗能力。 不知怎的,江暮漓的神智似乎清明了些许,捕捉到了他话中重点。 “这次是什么意思?” 温衍咬紧下唇,颤颤地摇头。 江暮漓指尖轻触他卷翘柔软的睫毛,“其实衍衍不说我也想起来了,自己是从死亡回来的人。” 温衍呆住了。 “衍衍,你放心,对我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江暮漓笑意轻柔,“我在意的只有衍衍,能重新陪在衍衍身边我很幸福,区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衍呜咽了一声,闷哑道:“带你回到南槐村后,我去求了你们村信奉的古蝶异神,好不容易才让祂帮我实现了愿望。” 江暮漓一听,清亮如黑水晶的眼眸里,顿时簇起一团不易察觉的怪火。 “我十几岁就离开村子进城念书了,并不太了解庙里供奉的那位。”他抬手轻抚温衍单薄苍白的脸颊,“衍衍,委屈你了,一定遇到了很多难受的事吧?” 温衍摇摇欲坠的泪珠终于“啪嗒”落下。 “祂很坏……真的很坏……总喜欢刁难我。” 江暮漓眸中怪火烧得更旺,追问:“怎么个坏法?” 温衍紧抿嘴唇,当然不能说。 他怎么能让阿漓知道,自己被一个疯坏又变.态的东西欺负过,不仅被迫答应了许多无理的要求,甚至还被得寸进尺地要求生小蝴蝶。 “反正很坏……”温衍把脸埋进他那英俊而温柔的男朋友怀里,“阿漓你别问了,我好不容易才不去想的。” 江暮漓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地贪婪汲取臂弯间温软的触感,一边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是坏。” “但再坏也没这次盯上我们的东西坏。”温衍忧心如焚,“我总觉得这次的东西比古蝶异神厉害多了。” 江暮漓忍不住眉毛跳了一下,“不见得。” 温衍带着哭腔道:“怎么不见得,祂不就相当于南槐村的土地公么?” “……” “土地公长得可比祂顺眼多了。” “……” “掉粉的扑棱蛾子。” “……” “大苍蝇都比祂招人喜欢。” “……” “阿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温衍的心又揪了起来,“是不是哪儿又不舒服了?你就不该喝那个水的!” 江暮漓手掌一捞,直接将他压在身下亲了起来。 衍衍只是爱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嫌弃祂。 真嫌弃的话,怎么愿意骂那么多句? 他超爱。 *** 天没大亮,温衍就被楼下刺耳的警笛声吵醒了。 他心内不安,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小区里必然发生了什么和天寿堂有关的不好的事。 挣扎一番后,他还是决定下楼查探清楚。 临出门前,温衍叮嘱江暮漓乖乖呆在房间,自己马上就回来。 他还注意锁上了门。 原来,最近松鹤里小区一直陆续有老人走失,终于有失踪老人的子女报了警。 温衍的心重重一坠。 果然。 他看到有个中年男人自称是朱永德的儿子,满脸焦急地拽着警察询问自己父母的去向。可末了,还是因为上司的一通电话,又急匆匆离开。 这些老人失踪得毫无征兆,有的甚至消失几天后才被邻居发现。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失踪人数太多,他们就此人间蒸发也不会有谁察觉。 一阵森然寒意犹如毒蛇,沿着温衍后背向上蜿蜒,獠牙一口咬上他的脖颈。 每个失踪者,或老迈枯朽,或重病缠身。 他们都喝过无量圣水。 江暮漓也喝过。 早在他们回到虹城市的那一夜,江暮漓就成为了天寿堂的目标。 温衍浑身发冷,腿脚发软,踉跄着扭身就往家里跑。不祥的感觉如地底冒上来的黑泥,将他从头到脚地吞噬。 他必须亲眼看到江暮漓平平安安地呆在那儿,才能稍微放心。 就在他刚要上楼的时候,身后有人大声叫住了他。 是赵艺成。 只见赵艺成气喘吁吁,满脸紧张混杂恐惧,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我……我打了十几个电话给你,你不接,我只能过来找你了。” 温衍问:“你是为了调查失踪案来的?” “我是来提醒你千万别碰那瓶水!我刚从另一个受害者老人的家属那儿采访完回来,无量圣水的恐怖程度远超你我想象!” 温衍一震,无全身血液冻结,又一下子涌向头顶。 “阿漓!” 他几乎是以撞门的姿势冲进屋里。 空荡荡的房间。 江暮漓也失踪了。
第26章 迷踪迹·其贰 这些天,虹城市曝光多起离奇失踪案,对象虽多以老年人为主,其中也不乏中青年。 经虹城市警方调查后发现,这些失踪案件的背后,无一例外都有天寿堂这一疑似兜售伪劣保健品、诈骗中老年人犯罪团伙的存在。 便衣警察埋伏在其中一名受害人张冠叶的家附近,终于逮捕了一名天寿堂的业务员。 犯罪嫌疑人情绪稳定,笑容满面,丝毫不做抵抗。 相反,张冠叶非常激动地追了出来。 “人家好心好意地给我送无量圣水,从来没收过我一分钱!” “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年到头都不来看望我一次,倒是人家三天两头常来,陪我唠嗑,帮我买菜,给我家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 “你们不颁个奖给人家也就算了,还要抓人家,凭什么!” “警察就能胡乱抓人了吗?我呸!” 张冠叶扯破嗓子高声叱骂,还试图做出过激行为,搞得现场极其混乱尴尬。 当天夜里,他也失踪了。 失踪者的增加为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又遮盖上一层诡异的疑云。 赵艺成一心想搞个大新闻,这宗诡案悬在那里,挑得他斗志越燃越旺。他当即联系上张冠叶的儿子张帆,执意追访这件事。 谁知张帆一听他的来意,顿时怕得跟鬼一样,不停地摇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之类的话。 这种反应显然是有隐藏的大料可以挖,赵艺成死缠烂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张帆总算勉强点了头。 赵艺成想约个环境好的安静地方一对一聊,比如咖啡店。可张帆死活不愿意,一定去室外,还得是阳光最强的开阔地。 沐浴在强烈的光线里,张帆的精神状态终于稳定了一些,说话也恢复了条理。 他说,自从他父亲接触到天寿堂,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在家里也总会不停地练太极,但那根本不像太极拳,倒像什么诡异的邪功。 “哦,还唱歌。” 赵艺成疑惑,“唱什么歌?” 张帆哼起了《欢乐颂》的调子。 “什么什么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赵艺成问:“为什么唱这首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张帆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赵艺成追问:“所以,令你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张帆低下头,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打摆子似地发着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给颤巍巍地自己点了支烟,艰难地开了口: “那天骗我爸的那个业务员不是被抓了嘛,没多久公安局就通知我,让我去一趟,说要给我看审问犯罪嫌疑人过程中的监控录像。” “这只有当事人以及直系亲属可以查看,我以为他们查出了跟我爸失踪有关的线索,心急火燎地就赶过去了。” “我真后悔啊。” “这一去,就让我遭遇到了生平最吓人、最晦气的事情。” *** 监控画面里,天寿堂的业务员满面笑容,丝毫没有一点紧张或害怕的情绪。 抛开电视剧不谈,现实中很少有犯罪嫌疑人能保持这么淡定。 通常情况下,警察盘问审讯时都有十分成熟的技巧,心理控制甚至在开口之前就已经开始。 首先,审讯室的布置就会让嫌疑人感受到最大程度上的不适。 审讯室狭小又隔音,四面墙壁空空,只有三张椅子,两张给警察,一张给嫌疑犯。 这样的布局能营造出一种无所遁形、陌生而又孤立无援的感觉,在审讯过程中不断强化嫌疑人“让我出去”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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