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入目的却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黑猫。 黑猫通体玄色,唯有头顶上一抹如血的红毛。 云如皎顿时眯起了眼睛,这模样…… 像极了顾枕夜那玄虎原型。 小黑猫虚弱地朝着他“喵喵”叫了几声,眼睛不过眨了几下又要闭上。 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可怜得要命。 云如皎心下一动,待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拨开了小黑猫染血的皮毛。 那下面是蜿蜒了半个身子长的伤口,结痂又被撕开,鲜血淋漓。 他的心脏微微一抽,下意识地便想要触碰。 可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般倏地抽回了手,佯作冷漠的模样抱臂站在一旁。 他心知肚明那就是顾枕夜,也记得住自己要和顾枕夜划清界限。 可是眼瞧着小黑猫虚弱的仿若下一瞬间便会死。 他到底是心软了。 只是顾枕夜一介妖王,那般高的修为都能受这么重的伤。 伤他之人恐怕不是好惹的。 他的灵力输入到小黑猫的身体里,如同石沉大海般。 虽是惊起了微微的波澜,却依旧毫无作用。 没有旁的法子能救顾枕夜的性命。 他只能用外衫卷起了小黑猫,匆匆抱去与云霁月瞧上一瞧。 云霁月看他弄得血污,虽是皱眉,却也未曾呵斥,不过是说道:“瞧他模样,无法愈合是因着他中了毒。故而这伤口即便是外表痊愈了,还要被他自己生生地亲口咬开,因为里面的溃烂未曾好。所以要先将他这跗骨之毒清除,才能慢慢养好。” “跗骨之毒……”云如皎的脑海中顿时有了这段记忆—— 当时他是在后山捡到顾枕夜的,随后便如同神农尝百草般,将后山上孕育的灵植草药,全都一股脑喂给了顾枕夜活命用。 许是顾枕夜命大,又或是他运气好。 他记得那时候他喂了一株神似苦麻的灵植给顾枕夜后,顾枕夜逐渐变得好转了起来。 “这跗骨之毒有解,需得要咱们后山上产的清益草便可。只是那灵植生的位置不好寻找,长的模样是——” “基生叶莲座状,条状披针形、倒披针形或条形[1],灰绿色,周遭有小锯齿状。”云如皎打断了云霁月的话语,忙不迭地说道。 云霁月一顿,疑惑道:“皎皎,你如何得知?” 云如皎随意地糊弄过去:“不过前几日在哥哥给的书籍中瞧见的,便记下了。我去寻,劳烦哥哥你帮忙守着这只小黑猫了。” 既是他无法狠心置顾枕夜于不顾。 那便叫谎言成真吧。 若是顾枕夜从头至尾瞧见的、以为的救命恩人都是云霁月。 是否他就不会再为了自己抽情魄,将一切事情都推到那极端的轨迹上去了。 只是……他的心为何还是那般难过。 不是说定了吗? 他是真的要做那个玉石心之人了。 他不应再动情了。 尤其是对顾枕夜。 云如皎抿着唇,转头便出了门去。 丝毫不在意云霁月担忧劝阻的声音。 他神思有几分恍惚,不论怎般都无法凝神。 逼得他不得不席地而坐,盘腿打坐调息。 只是他越想静心,便愈发得混乱了起来。 顾枕夜不是在山上偶遇的吗? 如何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根本无法改变过去? 即便他错过了后山的弯弯绕绕。 可事实结果不会更改,他便终究会重逢顾枕夜。 他不知道。 只是愈发得混沌了起来,直到气血紊乱,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云如皎擦了擦唇角血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 天色已晚,月上西楼。 本就阴森可怖的后山,如今瞧着更是鬼影重重的模样。 他忽而想试一试—— 顾枕夜伤得那般重,若是他未曾及时取得清益草回去。 如果他拖到天亮后再寻找,顾枕夜是不是就会死。 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 可他不敢。 更不想。 “顾枕夜……” 他默默呢喃了一声那人的名讳,到底还是撑起了身子继续寻找。 清益草虽说少见,生长的位置苛刻。 可依凭着他方才寻回的记忆,他到底还是很快地便寻到了。 待他拿着清益草返回居所之时,他却忽而迈不出进门的脚步了。 他站在廊下,瞧着窗棱剪影中云霁月忙前忙后的背影。 忽而迟疑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了。 只是觉得当个正常人太难了,酸甜苦辣咸的滋味儿在他胸腔里荡漾着。 可他却并不知道该留下哪个,剔掉什么。 “皎皎?”是云霁月回首瞧见了他的影子一直不动,方才出声询问道,“怎么了?皎皎,你可是受伤了?” 见云如皎不答,又是匆忙妄图上前,又道:“是不是疼?你可在那处站好了,我去寻你。” 云如皎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答道:“没什么,哥,只是走得急了,腿上抻着筋疼罢了。” 他又疾行两步,进门将清益草递给了云霁月。 云霁月一剂药一直在火上慢慢的煨着,只等着一株清益草了。 见状,忙将清益草搁了进去,黏黏糊糊的准备着熬成一贴膏药,敷在小黑猫的伤口之上。 忙完这一切,他又拉着云如皎左看右瞧,生怕云如皎是真的受伤又瞒着自己。 瞧见无碍,这才当真放下心来。 边扇着火,云霁月便边同云如皎随意言语道:“皎皎,自你走后,这只小猫儿似是来了精神,竟是喵喵呜呜地要爬出去。我将他逮了回来,他就冲着你房间叫。我瞧他这模样,受伤有好几日了,是生生撑着从山上爬下来的。” “他为什么要爬下来呢?”云如皎没由得问了一句,看向小黑猫的模样多带了几分审视。 云霁月被他问的一懵,顿了顿方才道:“兴许是想寻个有人烟的地方救他吧。他那个模样,若是留在山上,只能是等死了。” “原是如此。”云如皎似是认下了这个理由一般,又深深地瞧了小黑猫一眼。 可当真是这般缘故吗? 小黑猫如今昏睡着,像是梦中并不安稳,又是太过疼痛,身上一个劲儿地抽搐着。 云如皎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默不作声,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姿态。 云霁月看他冷脸,倒是诧异道:“皎皎,你往日里从不曾这般。你是最心善不过的,平日里见到那些个小兽受了伤,都是心疼得仿若你自己伤痛一般,今日怎么……?” 云如皎别过头去,挤出个纯真模样,又道:“可能是我长大了吧,也能见得这些了。哥,药熬的如何?” 云霁月也明了他不过生硬地扯开话题罢了,微微瞥了一眼,又道:“快了,莫急。” 云如皎应了一声,忽而又是想起月龄宗掌门曾告知自己—— 云霁月的父母亲族为妖族所害,故而此生最恨妖族。 他是未曾在小黑猫的身上嗅到妖族味道。 但他想着不过是因为他此时此刻灵力更为低微。 但……云霁月应是不会察觉不了的。 但云霁月又是那般的镇定,并不像是发现了小黑猫就是妖族的事实一般。 他抿了抿唇,还是问道:“哥,我其实想问,你是如何辨别妖族与妖兽呢?” 云霁月扇了两下蒲扇,笑道:“你瞧,这床上的小猫儿,就是个妖兽。他身上没有任何妖族的气息,只要不修炼,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做个妖兽也挺好,不必非要挣扎去做个伤天害理的妖族。不过皎皎,你怎的忽而问起这个了?” “没甚。”云如皎摇摇头,又道,“哥,若是没我能做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我忽而想起今日的书还未曾看完,得看完才行。” 云霁月颔首道:“去吧,我这没甚需要忙的了。你记得将烛火剪亮些,仔细你的眼睛。” 云如皎如同逃也一般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只是思绪总是不经意间,随着他的眼神飘忽到云霁月那处。 许久许久,便是连月牙儿都快要歇下了。 他方才瞧见云霁月的屋中灭了灯。 顾枕夜不会死了…… 这是好事。 云如皎安慰着自己:“是好事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也盼望着……顾枕夜这回认准的是云霁月。 云霁月应是“云霁月”的。 而非顾枕夜拿来搪塞自己的一个人名罢了。 他想笑,却总也笑不出来。 胸口里总是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酸涩难过的要命。 该安寝了。 睡着了,便什么都不会想了。 云如皎第二日是被怀中毛茸茸又暖呼呼的东西拱醒的。 他还以为自己仍在灵折山,怀中抱着的是墨。 不过呢喃一句:“墨,别闹了……” 却未曾留意到他怀中那只不同于墨的小黑猫,倏地眯起了他金色的眼眸。 竖线般的瞳仁在那一刹那放大—— 顾枕夜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变回了黑猫。 他的原型本是玄虎,只有在受到极重的伤是才会为了保持黑猫模样,并屏蔽自己身上的一切妖气修为,以保证自己不会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消耗所有修为去救云如皎才会如此,可逐渐却发现他所处之处分外熟悉。 分明就是他与云如皎千年之前相遇的地方。 他顿时便想到,往生涧曾有传闻说是有回溯时间之用。 不过只是传闻,从不曾有人信过。 如今看来—— 却是往生路太长,一切都重新来过了。 顾枕夜顿时有了精神,明知道清益草就在他身侧不远处,却偏生不去寻、不去吃。 他不过就准备等在原地守株待兔,等着千年前的云如皎来后山遇到了他这只小黑猫。 随即便心软救下。 那样他一定会有法子阻止云霁月,救下云如皎。 让这一切都不再发生,让云如皎安安稳稳地一辈子同他在一起。 可他却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等了许多个日升月沉,却没有再遇见云如皎。 他看着自己日渐衰弱的身子,知道不能在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云如皎既是这一次没来寻他,他便自己送上门去。 他的皎皎他知道…… 那会子是最为良善心软之人。 只是…… 云如皎顿时想起了他如今回溯到千年前,哪里还有墨的存在。 那么他怀中这一团,便还有顾枕夜无疑了! 他陡然起身,将顾枕夜摔在了床下。 丝毫不顾虑顾枕夜是否还有重伤在身,遭不遭得住他这么一番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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