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气节!当真像他。”柳熙闻看着云如皎这般行径,即刻便束手就擒。 这场闹剧便是以阿闻身陨为结束。 云如皎敛了阿闻的尸首,说道:“我怨过恨过害怕过阿闻,可我……却从未想过他竟死得这般……凄凉。我想带他回灵折山去,让他长眠于此。” 炽衍应了一声,差人送云如皎回去。 只他刚到了灵折山,便有人匆匆来回禀道:“陛下,那南海仙君,在狱中自裁了。” “什么?”炽衍惊异万分。 半晌还是摆摆手,又道:“此事,便先不必与阿皎言说了。” 云如皎一人将阿闻的尸身埋在了灵折山最高的地方,又是席地而坐道:“阿闻,从前你总是等着我归来,如今这地方好,能叫我归来之时一眼便瞧见你。” 他如今不再是什么铁石心肠,对阿闻这百年来的陪伴如何能视若无睹? 他叹了口气,却忽而察觉到耳畔一丝凉意。 随后便被人擒住了命脉,险些昏厥。 来人的刀尖抵在了他的脊背之上,是刺入皮肤的痛感才唤醒了他的神智。 他当机立断便将所有的灵力都覆了上去,堪堪将那人逼退了几分,自己挣脱了束缚。 他回首瞧见的便是个熟悉的面孔:“柳熙闻?你不是在寒冰炼狱吗?还是说……” 他拧起了眉眼,忽而茅塞顿开道:“还是说,那一个也是你的替身?” “真是聪慧。”柳熙闻又是逼近了上来,指尖拂过他的面颊,说道,“你当真……不想知晓云霁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云如皎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想,更应该说是——” “我来告诉你这个一知半解之人,到底是怎般回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惨!!皎皎真的惨死了!!! 我从来没写过这么惨的主角呜呜呜!! 心疼我好大儿!
第24章 往生 “顾枕夜,我累了,不想玩了。” 柳熙闻一挑眉,示意云如皎继续说下去。 云如皎不过也是一知半解,却仍笃定地说道:“这世间对他而言,已是无意义,所以他才造了我这个……替身,替他活下去。” 亲口承认自己不过是一个造出来的替身。 在此时此刻,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云如皎如同出了一口积压在他心底久久的浊气。 他没得选择了。 但他如今想要逃脱这个窘境,唯有此般将自己的伤口狠狠地剥开。 直到鲜血淋漓。 他嗤笑一声,笑得不过是自己,又转头定睛看着柳熙闻。 可柳熙闻不过也是轻蔑一笑道:“此般话术,谁人不会说?我瞧你这一身筋骨在娇养下也是极品,倒不如让我割了为他重塑仙骨。”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那……你爱他吗?” 柳熙闻手上对云如皎的攻势更甚,大有将云如皎置于死地的架势,又道:“爱?用这个字便是侮辱了他,他就是皎皎白月光,他与旁人都不一样。若说爱,倒不如说更爱你些,甚至于爱你爱到,我现在就准备杀了你。” 云如皎再次被他扼住了脖颈,只是这次他如强弩之末。 再也没了逃脱的能力。 他唯有从嗓子缝中挤出一句:“那你知道往、往生涧吗?他也许还……活着……” 柳熙闻一怔,松开了手上的力气,问道:“什么意思?” “带我去往生涧。”云如皎笃定地说道,“也许能见到他。” 他在灵折山上留下了记号。 只是阿闻不在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炽衍、江寒酥? 还是……顾枕夜? 也许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根本无人在意。 他百年前是在往生涧上被炽衍拾到的。 如今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只是未曾想过往生涧竟是丝毫没有变化。 柳熙闻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又笑道:“哪有人会来这地方。” 云如皎未曾接他话茬,不过说道:“如果我的记忆是对的,他是从那处跳下去的。” 他手指着一处缺口,在脑海中搜刮着相关的记忆片段。 却是忽而想到了那古籍中所提及的往生涧的死生一线。 他微微眯起了双眸—— 兴许就是那处。 “你试过寻找他的三魂七魄吧。”云如皎骤然开口,说的却是顾枕夜未曾做过的事情。 柳熙闻冷哼一声:“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甚至连返魂香都燃过了,即便是知晓那样召回的他,不过是行尸走肉。” 云如皎垂下眼眸,果不其然。 他猜对了。 只他甫要继续探寻云霁月的秘密,柳熙闻却顿时擒住了他向后退去。 ——“有人来了。” 倏地便是一道红光带着劈山之势向他二人袭来。 若不是柳熙闻躲闪得快,恐怕要被砍下一个臂膀来。 云如皎嗅着这漫天的魔气,便知晓是江寒酥。 只是江寒酥虽是攻势愈发甚,可却丝毫不露面。 更甚至毫不在意云如皎会受到伤害。 他又转头看向护着自己,不让自己遭江寒酥毒手的柳熙闻。 顿时心如明镜—— 真是可笑啊…… 所有人都爱他,可又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想要杀了他。 亲手……杀了他才行。 他好像忽而明白了云霁月的苦痛。 他的哥哥……也曾经这般过吗? 也是因此宁肯死遁,也不愿再面对这个人世吗? 眼见着柳熙闻带着他逐渐落于下风,云如皎偷偷调息着恢复自己的灵力。 只江寒酥的攻势愈发甚,逮到细微的机会便逼迫了柳熙闻松开了云如皎的手腕。 云如皎顿时被晃了出去,是被江寒酥用蛟龙原型卷住撂在了一旁。 “阿皎,你无事吧?”江寒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道,“别怕,我救你出来了。” 江寒酥又伸手将他唇边洇出的血渍用指尖擦净,轻轻搁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又道:“阿皎,你的血……好香啊,比以前更香甜了。” 云如皎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般。 他摇着头,颤抖着往后退去。 猛然间踩到崖边碎石,听到石子坠入深渊的声音方才回神。 “别过来!——” 他用石尖抵住自己的脖颈,威胁着江寒酥说道:“你也想亲手杀了我吧?若是我现下自裁,你这辈子都会活在懊恼难过之中吧?所以……别过来!” 他真希望自己现在还是一颗什么都不明白的玉石心。 那样他就会不在意这一切。 生也好,死也罢,都不在意了。 天帝只想要剜自己的心。 魔尊只想要饮自己的血。 仙君只想要抽自己的骨。 只有顾枕夜……只有他! 云如皎发疯一般地寻找着顾枕夜的踪迹,只消是一抹玄色,他都觉得那是顾枕夜。 可不是。 顾枕夜不会来了。 云如皎自嘲地笑了起来,抽动的肩膀却彰示着他在哭。 顾枕夜不想杀了他又如何? 到底不是因为……顾枕夜不爱他吗? 那么多的伤害从来都不是假的,顾枕夜疯狂地推开他更真真切切的。 他到底在期许些什么? 他当真是这世界上最蠢钝之人了。 “阿皎,我不会伤害你的!阿皎,你下来,那处危险!阿皎,你信我!” “云如皎,我只要你的骨肉,我定会寻个旁的肉身让你活下去的!” 只所有的人声风声,刮在他的耳畔嗡鸣作响。 他却不想再听见了。 他呵的冷笑一声又道:“寒酥,你那般肆意之人,当真控制得住吗?说信你……我如何信你呢?柳熙闻,你呢?云霁月不在了,我便是这世间与他相关联的唯一纽带,你如今不会要我死,可你也要剖了我。即便我只是个替身,我如今也是个真人、活人!我不是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云如皎兀自回首看着那记录在古籍之中的死生一线。 是云霁月跳下去的地方。 他也想赌一赌。 如果赢了,他也能死遁脱生了吧。 即便是在往生涧的崖底,亦或是旁的什么地方躲上一辈子。 纵然输了,也不过是一死,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想罢,他又退后了一步。 定定地看向二人方向,又虚无缥缈地望着远方。 是妖族的位置。 临到头了,他还在奢望着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自嘲一笑,缓缓地阖上了双眸。 预备着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 ——“皎皎!” 他倏地睁开双眼,便瞧见了顾枕夜急迫的神情。 是真实?还是又一场虚妄? 顾枕夜的脸上是他从未曾见过的恐惧与绝望。 更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脸色苍白、神情扭曲。 可他却一步步地上前,一步步地唤着:“皎皎,回来……皎皎……” 云如皎不明白,他当真什么都不明白了。 他茫然四顾,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明明声音轻的没人听得见,可顾枕夜却回答了他:“皎皎,没有旁人,没有什么故去的道侣。我只有你,我只爱你。” 此话落下,便见顾枕夜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一口心血喷出,但也只堪堪用袖口沾了沾唇角。 情魄归体的痛,远比抽离其的时候更甚。 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皎皎。 顾枕夜强用着修为压制住自己的苦楚,依旧从牙缝中挤出话语:“皎皎,是我亲手抽了我的情魄。我怕我那般爱你,我自己便是忍不住想要伤害你的……第一个人。所以我只有出此下策,我只有从根源上断绝我爱你这一件事,我才能护住你!” “护住……我?”云如皎痴笑了起来,“所以将我害得遍体鳞伤也没关系?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何等可笑的理由都行吗?若你告知我又如何?何苦……非要瞒着我,将我逼到这副绝境上呢?顾枕夜,我不是个物件儿,我亦是会伤心难过你可曾知晓?我当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了” 他垂首看着往生涧那不见底的深渊,虚无的如他的前路一般。 他就从未曾有过知情的权利吗? 他就那么不值得被信任,非要顾枕夜用出这般极端的法子吗? “可当真没意思啊。”他抬眸静静地与顾枕夜四目相对。 顾枕夜才是击溃他最后一道防线之人。 若是他之前还曾想过一线生机,如今却觉得全是死路也罢。 他挺起了脊背,拾起从前的傲骨,冷漠道:“顾枕夜,我累了,不想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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