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皎兀自一顿,却也未曾来得及阻拦。 只是迟疑了一瞬,还是进了洞中。 顾枕夜在前,左摇右晃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知附身走了多久,终是到了一处豁然开朗的地方。 这里点着虚弱的烛火,飘飘忽忽好似下一刻便会灭掉似的。 但云如皎上前查看过了,那是鲛人脂做的长明灯,燃烧千年都不会熄灭。 只是这山洞中,除却愈发浓烈的追踪香味道。 便是未曾有任何云霁月出现过的踪迹。 云如皎环顾四周,又是伸手触碰着周遭的石头。 只是上面除了覆盖了厚厚的灰尘与苔藓,根本不似有人来过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心下顿觉几分不对劲儿。 但也只是心下觉得有细微的端倪,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只是这洞中云霁月身上的追踪香味道浓烈,仿若从四面八方散来。 就如同这人在每一处都停下了一般。 但这洞里看过去并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哪里有能藏人的地方? 但所有的一切又都彰示着云霁月就在此处。 这怎么可能呢? 云如皎不信邪,愈发得在其中兜起了圈子,妄图寻得一丝一毫的踪迹。 却是一无所获。 他下意识地回首又朝着顾枕夜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又倏地抽回了目光。 还好……还好顾枕夜没有瞧见自己看向他了。 云如皎舔了舔稍稍干涸的唇角,又无意识般地随意地拨动着一旁的突出的石块。 却乍然如同触碰到什么机关一样,猛然间打开了新的石洞。 顿时间灰尘粉末扑面而来,即便是云如皎反应颇快,已用了袖口掩面,却也难逃被呛到。 他挥了挥衣袖,轻咳着拂开了那些迷蒙的尘埃。 这方才瞧见这里面的空洞,竟是一间石室。 里面似是有人曾住过,家具陈设面面俱到。 甚至说,还有许多炊具。 只是上面覆了厚厚一层灰烬,如外面的石洞一般,似是许久未曾有人待过了。 这石室里到处挂满蜘蛛网,云如皎本欲是探查一番的动作还是停住了。 “他不会在此处的。”许是说与自己听得,却更像是告知顾枕夜不必再替他去探路了。 顾枕夜虽是没有贸然进到那蛛网笼罩的石室里去,却也微微紧缩眼眸再多看了几眼。 他隐约瞧见藏在那些个桌椅之后一处发白的物件儿,瞧着倒像是…… 人骨? 只他还未曾更近一步探查,便听见静谧的石洞里有簌簌的响动。 未曾等他听清,便只得见一道白影朝着云如皎的方向而去。 云如皎背对着那白影,自是未曾看清。 待他察觉到异样之时,就已经见顾枕夜自黑猫化玄虎,一跃挡在了他的身前。 顿时虎啸声响彻整个石洞之中。 其实这算得上是云如皎有记忆中,第二次见得顾枕夜的真身。 上一次……还是在千年之后,他于月龄宗中遭受围剿。 顾枕夜的伤果然大好了。 恐怕躲不过自己的攻势,和吐出来的那一口血,亦是装弱给自己看的吧。 云如皎沉了脸色,静静地立于硕大的玄虎身后。 鲛人脂的烛火微弱地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可又虚无缥缈般地消失融进了黑暗之中。 他的面容亦是隐匿在黑暗之中,只余得紧紧抿起的双唇被微光照亮。 顾枕夜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他未曾恢复妖力,从前山上逃出来寻找自己,也可以说的是寻求自己的保护。 可如今呢? 到底是谁护着谁? 其实想来,顾枕夜先他一步进石洞之时,他便应该查到端倪了。 难道是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难道曾经记忆中,也是顾枕夜对自己一见钟情? 可……分明还有个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云霁月。 他当真弄不清楚顾枕夜究竟的想法。 只是瞧着死死将自己挡在身后,面对着那团不知为何的白影的顾枕夜。 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枕夜横眉对着白影,却见白影缩成了紧紧一团。 更像是害怕他们的样子。 云如皎亦是发现了这样的不对劲儿。 他妄图自顾枕夜的身后走出,却见自己往哪个方向走,顾枕夜便往哪个方向挪。 瞧着便是刻意阻挡自己的模样。 云如皎干脆地停在原地不动,只道:“你不是妖兽,你是妖族。所以,你才能听得懂我说话,对吧?如今倒不如真面目示人吧。” 顾枕夜也未曾再做过多的掩盖,倒是大大方方地化作人形。 黑衣黑发,一双凤眸显得那般幽黑,望向白影的眼神不屑中又带了审视。 只是他回首望向云如皎之时,却是满目的缱绻情谊。 微微眯起的眼睛,仿若含了春水一般。 他道:“我名顾……墨。” 顾墨? 云如皎抬眸诧异地望向顾枕夜。 怎会是墨? 顾枕夜微微一笑,又郑重点头道:“我出生是通体玄黑,既是无父无母,便随意在通了灵智之时,为自己择选了墨字作为名讳。可有甚的不妥?” 云如皎有些恍惚。 他忽而想起了,那时候他的眼睛没了视力,顾枕夜藏在他的身侧,亦是用了墨这个名讳。 也许只是顾枕夜知晓,他那时候不会想起任何记忆。 才敢又似是怀念,又或是真的希望自己想起来方才用的吧。 云如皎顿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做而下的表情了。 他想,他应是该笑上一笑的,可却怎般都挤不出来。 “顾……”他默默呢喃着,“枕夜。”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那般小,顾枕夜是察觉不到的。 可却忘记了顾枕夜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五感更为敏锐。 “枕夜?” 顾枕夜念了几遍,又道:“这名字倒好,枕着夜色,甚是美妙,比之我那一个墨字,好上不知千百倍。那便说好了,日后我名顾枕夜。” 他刻意地称赞着云如皎所喃喃念出的名字。 却见云如皎捂着头,脸色苍白地摇晃了起来。 他急忙设下防护罩,将他与云如皎圈在内,而白影在外。 “皎皎……”他轻声唤着,紧紧地抱住了云如皎下滑颤抖的身子。 云如皎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又恍惚了起来。 他瞧得见顾枕夜的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更看不懂。 那是他的一部分记忆又要回来了。 他似是当真想起了—— 他抱着那只尚还不能说话的小黑猫逗弄着,说道:“你长得这般黑,不若就唤作枕夜吧,夜色为枕,霞光为披,倒也算得上是美名。” 当真……就连顾枕夜这个名讳,都是自己取的吗? 云如皎在剧烈的头痛中瞧见了什么,他想要抓住了。 可一松手,又不记得了。 分明没有阿闻为他施针布药,可这回他的记忆仍是被吹走了。 只余下顾枕夜这一名字,都是自己取来的一事。 只是还有一事,那便是他依稀在回忆中看见—— 顾枕夜的额前并未曾有那一撮如血的红毛。 他回过神来,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口中似是含着些什么。 吐出来才发觉竟是顾枕夜的指头。 指尖已经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看着好生可怜。 顾枕夜见他无碍,面色也逐渐恢复了。 当即便也在他多想之前,将指尖抽了回来,背于身后。 “方才见得你昏厥,怕你咬了自己的舌尖,方才出此下策的。”顾枕夜说得倒是义正严词,面容上亦是担忧神色,没一丝旁的什么。 云如皎只觉是自己多虑,勉强撑着石壁站了起来。 顾枕夜便就在周遭虚虚地扶着他,未曾再触碰他分毫。 总是来日方长的。 云如皎缓和了一番自己的灵力,见运行无碍便又将目光投向那瑟瑟发抖的白影。 他凝神仔细瞧了一番,却觉得那团白影更似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 “是灵。”顾枕夜恰到好处地开口,打断了云如皎的沉思,“这般瞧着,应是困在这石洞之中的地缚灵。方才我似是瞧见了,那石室之中好像有一具人骨,恐怕就是他的尸首了。” 他此话刚落,便见那团白影顿时激动了起来。 云如皎微微退后了两步,他从未曾见过地缚灵,更不知这灵体会不会向他攻击。 顾枕夜见他举动,又柔声道:“不必害怕,若是厉害的地缚灵是有实体的。他既是只有一团影子,便是最最虚弱的。他恐怕若是再不得法门修炼,不出几年便会消失不见了。” 云如皎未曾记起此事,他却是想起来了。 那是他二人在五十年后才遇到的地缚灵,那时候这个灵体比现在强上许多。 可是…… 顾枕夜抬眸认真地看向云如皎,他记得那是他的皎皎最为后悔的事情。 云如皎只是又多怀着疑窦看了地缚灵一眼,说道:“他似是想说些什么?” 顾枕夜抬手用妖力将石室中的蜘蛛网清理殆尽,入目的确是那具枯骨。 与摆在石案正中的一串石头雕成的手钏。 他瞧了一眼云如皎,还是将其护在了防护罩内。 而自己却是走出去,将那白骨用碎石块掩埋好。 做完这一切,又问云如皎道:“你……可有些干粮?” 云如皎不明就里,只抬眸看了顾枕夜一眼,便又听得:“若他得了世人祭祀,便不会再被束缚在此处,可以做个鬼,亦或是投胎转世。” 云如皎方才了然道:“原是如此。” 见得顾枕夜将干粮摆作贡品,放在坟前,唯独缺上一笔墓碑上的名讳。 顾枕夜回首看着扭曲的白影,似是正要摆弄身体凹出几个字样来。 他本欲直接写下那人名讳,却又怕云如皎察觉到不对。 云如皎只是现下不记得此人。 但据自己观察,云如皎却是偶尔能回忆起许多事的。 若是到时云如皎想起此人名姓,恐怕自己也不能再将这出戏演下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那地缚灵一番,干脆用了自己的少许修为灌入其中,使得白影有个实体来。 地缚灵见得自己的胳膊腿又重新全了,先是诧异,继而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跪地磕头。 他说不出话来,便只有用指尖在地上划拉了几道。 云如皎看清楚了,便念道:“是刘贵。” 顾枕夜应了一声,这法子只能保地缚灵一时的实体。 便也迅速地咬破指尖,随意地寻了块扁平的石头,写下“刘贵之墓”。 他本想用妖力直接将那点小伤口抹平,却瞧了云如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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