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说着,又哼哼的唱起了乡间小调。 临抬步走了却又想起什么事,拍着兴尧的胳膊悄声道,“你们上那山没碰上什么……邪门的事?” 兴尧还没说话,老人家又一副我懂得表情道,“老爷子我嘴严着呢,不碎嘴,你晚上跟小老儿聊一聊。” “记得用过膳到小老儿房里来啊,”又大着声音嘱咐兴尧,“老爷子啥爱好没有,就是好听这点事。” “什么事?”归寒疑惑的问兴尧。 “老爷子让我给他讲故事呢。”兴尧扶着额,一脸头疼的模样。 “讲睡前故事?”归寒脑子转了转,也一副明了道,“也是,人老了确实会睡眠不好,你到时候记得说话要慢一点儿。” 兴尧:“……”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为这个“睡前故事”解释,还是要为归寒后头脑补出来的那一堆内容解释。 我的一世英名,兴尧心里暗暗叹道。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挑了一件志怪奇闻,却整整给老人家讲了三遍。 深深感受了番教书先生面对毛孩子的痛苦,兴尧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 房子里那张长一溜的大床其实是将三张木床凑到了一块儿,铺起来的,王青阳和文叔在靠墙那一边睡着,归寒并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在坐在床边的长凳上。 月亮刚好没有照到这个方向,所以归寒的整个身子便隐在黑漆漆的暗处。 兴尧刚进房间时没瞅见人,等到他都褪了外衫脱了鞋袜,一摸身边觉得不对劲,这才瞅见长凳上坐的归寒。 “归寒?”他压下心里窜上来的惊吓,试探的叫了一声,“……你一直没睡觉?” “睡着和没睡没什么区别,”归寒抬起眸子,道,“我在想一些事情。” 兴尧心道我当然知道你在那想事情,但是你坐在那也不出声,怪吓人的。 但他沉默了许久,还是道,“在想什么?” “在想……”归寒出声,“那时候狐婆跟我们说,老村长带着他们上山时,出去探路的时候不仅完好无损的从村子外围的迷障里出来,而且那些迷障在他回来后还突然莫名消失了。” “但是他们进入村子一段时间后,这些迷障还有那些古怪的现象突然又出现了……” “这是他们在没有彻底上山时,有东西在迷障里救了老村长,”兴尧道,“然后那东西让他们不要上山,但是当时也没有办法……” “所以我在想,救了老村长,又封印了山上恶鬼的,会是谁?” “还有,老村长以向狐娘神像许愿的方式结识了恶鬼,但整个村子在迷障的笼罩下,其实并没有多少鬼的气息,为什么你的风魔盘头一回就指向了那儿?” 兴尧从怀里摸出那只废旧的风魔盘,“你怪它?” 归寒:“……” 这人的重点和他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你坐过来一点,”兴尧拍了拍床,“比那些坑害百姓奸商的心窝子还黑,连个影都瞧不见,小朋友坐在那,小心发霉。” 归寒:“……” “过来啊。” 旁边响起王青阳和文叔呼吸打鼾的声音,夜里又这么静,两人又悄声说着话,这让兴尧突然想起比偷鸡摸狗更要刺激的事,一时间连刚要说出口的话都吞在了喉咙。 还别说,真的有种不安于室的错觉。 “你又在打什么浑主意?” 兴尧回过神,被他自己方才的这个想法给唬了一跳。 ---- 归寒:在想什么事? 兴尧:在想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第39章 (三更) 这……这也太背德了点,而且对方……也不算是普遍意义上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想,归寒压根从来不会想到那种事情。 唉,他突然有点恹恹。 “那你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点?”兴尧问。 “尚不清楚。”归寒眉头紧蹙。 “尚不清楚还要打搅别人睡觉,”兴尧终于打了个哈欠有点不耐烦,“这东西要引你去的地方也尚不明确,唔,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考虑的太多了。” “也是。”归寒突然就被说通了,郑郑重重的点了点头。 兴尧:“……” 归寒已经和衣躺在了他身旁。 他其实除过没有五感之外,其它同别人也没什么分别,就是身体总是如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冷铁,冰凉得厉害。 兴尧突然在暗里有种想紧紧拥抱住这块冷铁的冲动。 .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启程去了茶树镇。 平平和王青阳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镇子不算太远,他们一路是坐着老爷爷的牛车去的。 刚巧不巧,今日镇子里还恰逢小集会,算卦的、卖豆腐糍粑的、点痣祛斑的……熙熙攘攘一片热闹。 老爷爷将牛车停在了路边,兴尧他们几个问了好几个路人,才大约知道了这镇上的道观在哪儿。 他们一路爬到了半山腰,才瞅见那个道观的影儿。 山路难行,上山来道观的人更是零丁。 王青阳和平平走的稍慢一点。 王青阳道,“你娘跟那个疯……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道士……” “道长和我娘是好朋友。”平平有点懒得回他。 王青阳和平平差不多同龄,这几日这两个孩子倒是熟识了不少,虽然这其间多少带了点相看相厌的情绪。 “你娘跟那个……那个不是相好么?”见平平说了一句又不理他了,王青阳看着平平的后脑勺直嘀咕。 小姑娘的头发黑黝黝的,辫子微微晃着。 王青阳看的正起神,然后,这黑缎似的极漂亮的辫子突然随着它主人的猛然转身,漂亮的在空中打了个漩,伴随着凌冽的旋风甩了过来。 “啪!”,声音异常清脆,漂亮的呼了王青阳满脸。 王青阳觉得自己的鼻血差点都要丢人的流下来。 “你和凤姐姐也是相好?!”平平的眉毛都支愣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受到旁人的污蔑时,总会不经意变得暴躁,变得护短,所以虽然胡念凤早已经死了,但王青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还是本能的大声反驳起来。 “懦夫!”平平嗤笑了一声。 “哎,”兴尧听见这两个又吵架了,便道,“打人不打脸,及时止损啊孩子们。” “谁是你孩子们?!”两个人齐刷刷转过头瞪着兴尧。 他们快到道观时,一个蓝衫小童子才站在青石台阶尽头来迎接。 “你们家道长呢?”兴尧问这小孩。 “诸位是来烧香祈福的,还是来找我师父算命的?”这小童子一板一眼作了个不大标准的揖,“不过,既来了,就都要先交过过门的钱。” “他娘的,讹钱讹到老子头上了,”兴尧心里很不爽的想,“老子都没有那街头上乞丐会赚钱……大不了捆了这小鬼给他那老师父瞧瞧。” “浑东西!”可惜他还没有动手,从前头就又传来了一声“教训孽障”的声音,“道门里的规矩都被你喂狗吃了,给我滚回来!” “师父——”这小童子一袭蓝长衫,头上戴着个蓝色巾帽,闻言语气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回头去看他师父,“师父,我不会滚。” 他师父道,“你信不信为师把你抽过来?” “信信信。”这小孩屁颠屁颠的滚到了道观里。 “见笑了,”老道长转头慈眉善目的看向他们一众人,“诸位找老道什么事?先随老道到观里来。” 青石台阶尽头,小小的一个道观扎在那,牌匾上只依稀能瞧见个“清”和“道”两个字。 “薄茶,诸位请坐。”老道长道。 “我们来,其实是想问问您的徒弟,陈华真道长的事。”兴尧开口。 “华真啊。”老道长眉头不自觉蹙起来,“他两年前上了自来闹鬼的那座邪山,到现在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道长已经逝世了。”归寒道。 “死啦……”老道长的眼睛逐渐灰下去,若有若无叹了一口气,仿佛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却仍在意料之中似的,“他这性子,果真,唉……命苦。” 又问,“几位是从那……从那儿下来的?” 兴尧点了点头。 “那是鬼山,”老道长惊奇起来,“以前也去过不少道士,都无功而返回来了,听说山上有幻成人形的鬼怪……小道长年纪轻轻,”他终于郑重的打量起兴尧,“能力却如此出众。” “老师傅过奖。”兴尧笑道,“说来话长,老师傅,我们此次来,其实是想告诉老师傅您……” 他话没说完,平平倒先插了一嘴,“陈道长是英雄。” “什么?”老道长有点没太听明白。 “是这样……” 等到几人七嘴八舌的讲完前因后果,老道长混浊的眼珠子才重新转动起来,有点不太确定的问,“华真……是怎么死的?” 两年前,陈华真向老道长辞行,上了那座常年闹鬼的山。 他废了老命才走过胡家村外那层迷障,然后在进入胡家村后,村里的狐婆救了他,而这些村民们也都善意的收留了他。 陈华真在村子里住了下来,听说老村长的儿子早年出了村子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个儿媳便对村子之外世界的变化很是好奇,时常来找陈华真聊天。 女人识得字,也大方善良,同陈华真也聊的来。 村子里的迷障常年不散,既阻止了外人进入这里,也同样困住了山上这些村民。 陈华真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寻求破解迷阵的方法,却也一直未果。 直到,他听闻了村子里嫁狐娘的习俗。 这是一个蕴含了大量信息的祭祀活动,陈华真摸着线索调查了好长时间,调查到了狐婆的身上,调查到了老村长的身上。 他终于知道,困住村民们的并非是他们肉眼可见的那片悬尸林,而是赤裸裸的人心。 调查在暗中进行,陈华真知道的其实并不是很多。 所以他在等机会,知晓一切前因后果后,带着村民们逃离。 但是这个计划被中途打乱了,那就是平平她阿娘的死。 婉娘无意中亲眼目睹了狐婆身上未消除的那种病症后,被狐婆设计,以婉娘染上了十数年前害死他们的怪疾为由,被村民们活活烧死。 在狐婆真正联合村民们烧死婉娘之前,陈华真想救人到脑子泛热,做了一件蠢事,他将自己查到的那点末乎其微的证据摆在老村长跟前,威胁老村长放人。 他的这个举动,彻底让这个这个老狐狸精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来毁灭他的荣誉,他的地位来的。 是必须除而后快的。 所以最后人没有救到,陈华真反被将了一把,熊熊烈火保住了老村长和狐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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