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列夫张了张嘴,睁开眼睛,目光飘远,“我手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敢让我死,我死了,他就永远也拿不到了……” 余昼问,“什么东西?” “那东西对你们来说毫无意义,但会让拜尔斯听我的,他欠我的……他会听我的……”列夫一潭死水似得眼睛看向余昼,因想到什么,音色微颤,“我会配合你们,一定能引他回来,但你要答应我,好好安葬她们,别让她们就那样躺在冰冷的走廊里。” 余昼先看向支恰,两人目光相接,默默思忖。以现下的状况来看,联系到拜尔斯,列夫就算求救,也于事无补,只是在他人地盘将消息主动暴露,会让学校陷入一定的危险,但如果能成功引回拜尔斯,会给他们省去很大力气。 左右思量后,两人纷纷决定冒这个险。在余昼的授意下,学校的人退开,给列夫留出了一定空间。 如列夫所说,他几经跳转,真的联系到了拜尔斯,并关闭了环视影像,只让他看到自己这面。 “……你受伤了?”拜尔斯的声音传出,不同往常的通讯模式下,他几乎立刻察觉,声音沉下,“谁在你身边。” 列夫要费很大的劲儿让自己坐起,他粗重的呼吸中带着漏气声,并不回应拜尔斯,只平声道,“她们死了。” 拜尔斯阴森森地重复,“谁在你身边?” 余光扫过纷纷指向他的枪口,列夫坦然摇头,“不重要,我记得……你之前藏了宝贝在地下,可真让人生气,那里只有你知道,我挺喜欢的,你应该也记得……我手上也有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回来,我就跟你交换,怎么样?” 拜尔斯有了不短时间的停顿空隙,“你伤得很重吗。” 列夫动了动肩,随着大量失血,气息渐渐虚弱,“你如果不现在启程,会来不及见我最后一面,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它了……” “在你身边的……是余昼吗。”通过细微的表情,拜尔斯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他闭了闭眼,眼皮神经抖动着压制怒意,可再开口,他还是未能褪去自己的怒意,唇缝中透寒气,“我跟你说过什么?!为什么要招惹他?列夫,你是蠢货!蠢货!” 若是平常,听到蠢货二字,列夫必定暴跳如雷,可当下,他只有气无力地哼笑一声,“得了拜尔斯,你不如先跟我讲讲你那宝贝,好让我有精神挨到你回来……” 拜尔斯盯着他看了一阵,口吻已恢复默然,混着少许的艰涩,“你几乎毁了一切,愚蠢的哥哥。” 列夫的眼瞳开始涣散,用断续的气音说话,“这可不一定,说说看吧……” 无声的叹息后,拜尔斯双手交握,如释重负般的,缓缓说道,“是冰原,我在地下藏了只属于我的冰原,我思念严寒,梦中都是刺骨风雪,我皮毛加身,与狂风为伴,战无不胜,我愿冰原冻结一切,在梦中回到原点,回到故乡……” 他们的对话听着怪异,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支恰离墙壁更近,他听着拜尔斯的沉吟,耳边同时传进一阵微弱如幻觉的波动声响,随后是一声嗡鸣,在这栋机械大楼中,轻到几乎可以忽略。 声响微不足道,支恰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随即朝列夫的通讯器开枪,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在场人一大跳,拜尔斯的影像和声音即刻消失。 余昼自然知道支恰不会无理由发作,不等询问出口,已下意识朝他奔来。 “他不是要骗拜尔斯回来!” 支恰快速跑到医疗舱旁,着手将季方允和狄音唤醒,“他在传递消息,他们刚才通过语音识别,已经开启了某种程序……” 只是说话的这几秒钟,众人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下降,夹杂着列夫低低的笑。 “快!我们要出去……”支恰点触着操控板,又一个呼吸的间隙,他忽然开始浑身无力,不等他分神去思考,就已经脚下一软,栽了下去。 昏迷前,只看到余昼奋力爬向自己的样子。 如拜尔斯所愿,医院在短时间内急速降温,被完全冰冻,好似在海上漂流的巨大浮冰,孤寂又美丽。 支恰再次醒来时,身下是一具正在慢慢回温的身体,他身上还使不上力,只看到周遭横七竖八还躺着很多人。正要试着起身,一只手先压上他的腰,将他搂了回去。 “你离排气口太近,吸入的麻醉计量太多……”余昼显然也刚醒来,嗓音低沉沙哑,手轻抚着他的背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医院主楼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多数人还在昏迷,较晚被搬出来的人,已有了不同程度的冻伤,守在外面的人忙着搬挪照料,一片忙乱。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列夫以亲情为掩饰迷惑,接着又被狠狠摆了一道,足见狼狈。 “都出来了吗。”支恰问。 “嗯。” 收回目光,支恰稍稍放下心来,脑袋压回余昼颈边,“我们怎么出来的?” 当时那情形,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昏迷,随后温度骤降,他们被冻死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儿,这袭击悄无声息,按理说外面不会那么容易发现异样,等到发现时,他们早该冻成冰块了。 余昼似是玩笑般的感叹,“要不说你手下的人各个是奇才呢。” 这回答支恰倒不意外,“梅提查帕。” 余昼稍稍侧头,贴上支恰的额角,“对,他没有昏迷,通知了外面的人以后,就想办法关闭拜尔斯设定的系统,可惜没能成功,只能到处跑着开窗,免得我们被直接冻死……” 支恰轻轻地笑,“那你考不考虑给优秀员工发奖金呢?” “他救了你,要什么都应该……”余昼说。 不知何时开始,余昼总是后怕,支恰能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他却怕他下一秒就破碎。短短几个小时,接连逼近死亡,那些不确定和不稳定性,让他更深刻地感受到恐惧。 他不禁将人搂紧,望着转阴的天空,“要不是拜尔斯太偏执,非要选择冻死威胁者,麻醉换成毒气,今天我们谁也走不出这里。” 支恰倒语气轻快,“你说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以什么方式死,这种不确定性,才有趣,不是吗?” 余昼长久地沉默,后才沉声道,“……目睹你的死亡,世间最无趣。” 余昼已认清,他永远无法压制支恰,他是一个追随者。 经此一劫,学校更不想在医院区域多停留。以拜尔斯的性格,他多半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但为保险,离开前他们还是悄悄在几处留下了发讯器,如拜尔斯出现,他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第61章 哪个是嫂子? 回到学校,众人才发现,除了致命的贯穿伤,季方允身上还有很多伤,其中让所有人都哑然的,是他失去了他的舌头。从断面可推断,是被活生生扯断的。 为此,狄音的心肺精神都再次被撕裂,甚至无从表达,只得反复被沉痛和负疚拉入深潭。列夫已死在冰原中,他便将这仇恨全数记在了拜尔斯身上,誓死要将人抓住。 几天过去,季方允都还持续处于昏迷,学校现有设备做不到修复他的舌头,几经尝试失败,支恰再次想到了置换屋。 和余昼驱车到达置换屋时,外面又开始下雨。近日来,天气闷热得不像话,不等地面水迹蒸发,下一场雨就会随之而来。 木质高塔内,景象同上次来时没什么差别,昏暗光下,无数个冷灰色的金属匣子依层排放,夹杂着烛火气味的幽深香气,飘荡在空中。 发现有人来访,管理人从暗门后出现。女人依旧一身合体旗袍,左臂上缠着条基伍树蝰,正在吞咽进食。 她轻轻扫过两人,目光在支恰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显然是认出了他。 女人扭动曼妙身材,几步走到正中央的柜台后,指甲无声划过桌面,片刻后,一只鹿角虫从中爬了出来。 她稍稍偏头,“谁来?” 余昼上前,在虫子的背屏上输了一串数字,看着影像跳出,“我们需要一套语言系统,神经或思维传导都可以,精巧些,隐藏式最好。” 影像上,多是些高价值物品,几年来,学校存放在置换屋的东西不计其数,为得就是这种意外状况。 女人懒懒扬眉,悠闲开口,“我这里的,达不到你的要求,可以录入个信息,有结果了,我们会联系你。” 余昼面色忽沉,下意识看了支恰一眼,“要多久?” 女人不急不缓,垂目在自己的宠物身上,“在这里消失之前。”说着她又提起眼眸,望向支恰打量着,“你呢,要不要也录入一下,那样一条裙子不好找,却也并非不存在。” 各自录入信息后,两人驱车离开。支恰坐于副驾,胳膊搭在窗边,小臂被雨水沾染,沉默不语。 余昼就不同,旁边坐着支恰,他就总有话说,“想什么呢?”他的目光稍稍往身旁瞄了一眼,“其实我一直都还挺好奇来着,你知道置换屋是谁创立的吗,我没见过置换屋前,就先听过它的规矩了,说置换屋,是孤儿区最后的秩序,不能破坏,你听说过吗?” 支恰头侧在窗外,并不接话,余昼又悄声瞄他一眼,眸色随之沉下,思虑过后缓声道,“我们先等等看,要是……等人醒了还没有消息,可以先用这里的,这是最坏的打算,我会尽我所能,找到最合适的系统,不用担心。” 又沉默片刻,支恰才抬起胳膊,手指抚着太阳穴,“我没在担心这个。” 余昼冷不丁地皱皱眉头,忽得有些紧张,有些话他憋了好些天,当下突然忍不住了。他脸向着前方,目光却在游移,“你知道吗,狄音他求婚了……向季方允。” 支恰转过头来,轻抬眼尾,示意他继续说。 “之前……你、你看见,看见季方允被吊在那儿,整个人都……崩溃了,我从没见过你那种样子。”余昼几度磕巴,接下来的话甚至有些酸涩,“说实话,我知道,如果吊着那个人换成我,你不会那么失态……我、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季方允?” 说完他才又对上支恰的眼睛,那人一直看着他,不闪不躲,也没有任何多余情绪,甚至撤下他一贯的笑意,就只那么看着他。 像看一个智障。 收到这样一个饱含嘲讽及无奈的眼神,余昼却如释重负,他猛地松了口气,浮出些惊喜笑意,又飞快藏起。他就怕支恰目光躲避或矢口否认,他这表现,反倒证明他和季方允没有其它多余感情。 有了满意的答案,余昼神经立刻松弛,自然引回话题,“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博士,”支恰几不可闻地一叹,目光并没有落在什么实质的地方,“拿到他要的东西,他就会继续研究吗。” 余昼满不在乎地靠着座椅,“这还真说不准,他那种个性,总能给自己找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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