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他们所在的地区,即植物离奇死亡后,又陆续出现了植物变异的报道。大概因没什么头绪,当局并未做出明显应对措施,只听说有派专员驻地考察研究,不知会不会又不了了之。 回寝室的路上,地面植物多数因枯死被挖出,一眼望去,绿植骤减。可当下,支恰也无瑕顾及其它。 虎鲸战败后,流言如潮,质疑声中,多数将矛头指向仲鸣风,直指他居功自傲,决策失误,导致战队重创惨败。 一位将领战败,背负的向来不仅是名誉扫地。仲鸣风出了这样的事情,支恰的心思全系于此,他联系了他爸几次,元帅始终没有回应。他明白这其间利益的错综复杂,但铁了心要给仲鸣风讨个说法,为他正名。 回到个人寝室,支恰洗过澡上床,迟迟没能卸下紧绷的状态,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皆是仲鸣风痛苦不甘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稍有模糊,又忽然被手边的侦查先生惊醒。他精神瞬间清醒,侧耳去听,低缓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有人用更高的权限,关闭了他的安保系统,并进入了他的房间。 当下,房间里,除了仲鸣风送他的,被更改过语音程序的侦查先生,一切都不再听他使唤。他正要摸枪防备,房间的灯便被打开。 半开的灯光下,多了两个穿军装的人,面目严肃冷硬。支恰虽不认识来人,但看着装便知,是他爸的手下。 其中一人敬了礼,低声的声线中毫无感情,“抱歉未经允许进入您的房间,元帅要见您,请您跟我们走。” 支恰下意识扫了眼时间,此时正值凌晨。他眼眸稍转,心中忽得一紧,他所在部队并非直属,而他自己也竭力避免和他爸有直接往来,除去放假回家,他们几乎不会碰面,当下会突然着急见他,只能是为了仲鸣风的事情。 他没多问什么,快速套上衣服,跟着上了军用飞行器,经过医院洁白温暖的灯光屋顶,渐渐远离军区基地。 他们飞了不短的时间,几乎穿过区域边界,到了目的地后,支恰被径直带到了酒店的高层房间,他在两人的示意下先进入,接着被嘱咐稍等片刻,待他再转身,人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 他正疑惑为何到了这里,几步走过玄关,呱噪的游戏噪音便先影像传来。 灯光调到最暗的客厅里,绒球感应沙发上歪躺着个少年,柔软的栗色头发微微卷曲,水灵上挑的眸子被光影衬亮,漂亮得近乎失真。他双手手指点得飞快,脸上却面无表情,似乎无聊得厉害。 一个天赋异禀的、一个人玩儿双人游戏的捣蛋鬼。 看见他,支恰长久低沉的心情似乎都舒缓了些,他扬起嘴角,无声上前,点了暂停。 看见突然多出来的手,支惜愣了一下回头,看清来人,立刻从沙发中腾起来扑到他身上,笑弯漂亮的眉眼,“哥~你怎么会来?我都想你了!” 支恰被他扑的一个后仰,稳住人后又被蹭得想笑,他拍拍支惜的背,“好了好了,才一个月没见,至于吗。” “你的一个月是短,我的一个月可有那那那那那么长!”支惜语气夸张,松开人才想起来问,“你也是被爸叫来的?他找我们干什么呀?那老头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说,明天学校还有比赛呢,我可是主力,不能缺席的!” 得知支惜和自己一样,也是临时被接来这里,支恰一时也有些糊涂了,他又联系了他爸几次,依旧没有接通。 他们处于城市高点,飞行车道和城市景音一览无余,今日兴许是有什么活动,窗外,来往的车辆及运输舰比平时多了许多,本应时熄灭的灯塔也保持常亮,热闹是热闹,也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两人等了许久,没人联系他们要做什么,支惜惦记着明天的激光球比赛,觉得窗外的光影响睡眠,索性开启了房间的黑夜沉浸,一并隔绝了传进来时本就微乎其微的语音播报。 酒店有三间卧室,房间充足,支惜却非要和支恰睡一张床,他自小粘支恰,从开始住校后,才不得不改掉钻支恰被窝的习惯。 支恰拿他最没辙,像小时候一样把人哄睡,自己却毫无睡意,默默想着天亮后该做什么。 持续黑暗安静的房间中,客厅的大门被识别开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卧室。 听见动静,支恰立刻摸向床头灯光,在低流明的光下看清来人。 “哥?” 即使光线昏暗,也掩不住支择勉面上的疲态。向来一丝不苟的男人,连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也顾不上,散在额前的乱发和眼下乌青,都昭示着他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 “我吵到你了?”支择勉嗓音干哑,说着在床边坐下,抚了抚支恰的额角。一处训练时留下的擦伤。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熟睡中的支惜,嘴角似有似无地提了提。 支恰瞧着他的脸,隐隐皱眉,“你最近在忙什么,爸呢?” 支择勉不着声色地停顿,“中午前,会有人来接你们,在他们来之前,不要离开这里。” 这话听着古怪,支恰机敏察觉,“出什么事儿了?” 支择勉面有踟蹰,但躲不开支恰的目光,默叹一声后只道,“时局有变,我们需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国际各方势力的不断冲突下,时局永远在变,这已是常态。而作为元帅的儿子,支恰更是习以为常,只是当下事态不似从前,让他无法平常对待。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急道,“那鸣风呢,会牵扯到他吗,他现在的处境也不好,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来?” 因他动作,支惜有转醒迹象,后抱着他腰哼唧几声,又睡了过去。 “他伤得太重,不适合长途颠簸,有人守着他,会保证他安全。”支择勉再次叹息,轻声安抚,“放心吧,他也是我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好他。” 支择勉做事最为稳妥,支恰从不怀疑,既然他敢保证,说明事态并非太严峻。他怕打扰仲鸣风休息,只想着等天亮,再联系那边了解情况,如有变动,便第一时间把人接走。 间隙,支惜又哼唧了两声,似乎做着什么梦。支恰看向他,掩下心焦,“他还期待着明天学校的比赛呢,到时候人哭了我可不管。” 支择勉伸出手,拨开支惜垂至眼前的发,“他还不好哄吗,升级个游戏设备就够他开心好久了。” 支恰很轻地点头,不安的情绪却在心中翻覆,让他几乎坐不住。 之后的很多时候,无所事事也好,生死交关也好,他总会想起这个昼夜交替的昏黄场景。 他想就算是诸事都运筹帷幄的支择勉,也未能设想到,这会是他们兄弟三人最后的时刻,更何况无忧无虑惯了的支惜,和自以为是的他。 支择勉走后,支恰睁着眼等了两个小时,看时间差不多,立刻联系仲鸣风,意外的,语音提示的是对方不在通讯范围。 他直觉不对劲儿,又再次联系支择勉,良久的等待音后,那头才接通,影像出现,但人没说话。 不过两个小时,支择勉的状态和方才已截然不同。支恰几乎从未在这人脸上见到过忧虑,但此时此刻,他连情绪的收敛都已做不到,要强打精神,才不至于让自己失神,眉头间的褶皱仿佛已刻印良久,无法消除。 意识到事态并不似自己想的简单,支恰沉声先开口,“仲鸣风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沉默在两人间拉长。 “……你出不去。”支择勉的声音掺进一丝颤抖,他按了按额头,似被什么压得直不起身,“支恰,听话……在酒店等着。” 支恰张了张嘴,心底不断滋生的不安被确实认证,让他瞬间手脚冰凉,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本能快速冲到房间门口,“鸣风到底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没有应答,他停在门口,直直看向支择勉,“哥……你知道我的,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去找。” 支择勉闭了闭眼,结束了通讯。 约一刻钟后,支择勉派人来接支恰,期间他又联系了仲鸣风很多次,都没有接通。他离开酒店时,支惜还睡着。 出了酒店,他才发现,在黑暗沉浸的遮掩下,他们错过了一夜的忙乱。在他眼前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高压防线,它被快速建立,深入地层,野蛮生冷,只为一个目的。 隔绝。 防线外,人群密布,黑压压地看不到尽头,他们推搡争吵,疯了似得想要进入,却在强压界限前惊恐退缩。隔着飞行玻璃,都能听见凄厉的哭喊, 本有序的世界在一夜间被搅乱,规则失去了效用,权衡不再综合人性。 这时,支恰才明白,出事的不是仲鸣风,而是这个世界,也是这时,他才听见响彻了一夜的语音播报。 “……安全区准则即时实施,疾病、残疾者不得入住;六十岁以上无贡献者不得入住;无业、无个人价值者不得入住;在押罪犯、有犯罪记录者不得入住;肢体改装比例高于百分之三十者不得入住。请界外等候人员依序完成身份审核,十七区欢迎您的入住……” 作者有话说: 想要一条评论(可怜巴巴
第27章 入夜星陨 支择勉派来的飞行器,并没有将支恰带向仲鸣风。 见到元帅时,支择勉也在场,而支恰已经和仲鸣风失去联系近十个小时。 顶层的临时办公室,冷肃空荡,只有汇总的屏幕和长桌摆放,桌后,元帅的面色更是冷漠,只略略扫过来人,“支恰,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些?” 支恰站在门口处,微微低着头,保持恭顺,但开门见山,“外面那道防线是什么意思,仲鸣风在哪儿?” 元帅盯着不断变化的多屏影像,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施舍般地回,“他不符合安全区入住标准。” “……安全区?”知道得不到回答,支恰转向他哥,“什么安全区?” “植物……”支择勉抿了抿唇,艰难道,“最新得到的报告和数据显示,植物正在快速变异,且变异体量已超出人类生存上限,感染速度也持直线上升,干预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守住未被感染区域,没人能够幸免。” 支恰愣了两秒,接收并思考着支择勉的话,快速得出结论,“安全区有限,所以,只有小部分人可以入住,对吗……” 支择勉以沉默回应。 安全区建立,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大家心知肚明。支恰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元帅,省去一切当下无用的谴责和抗议,直奔他的主题,“那么,我是符合条件的……用我的名额去换他,换仲鸣风进来。” 元帅冷眼扫过他,厉声训斥,“你觉得这是游戏吗。” 一夜的时间,一小部分人类决定了剩余百分之八十人类的生死,支恰无法判定对错,也自知凭他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在此时此刻,想要一些他向来嗤之以鼻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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