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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上，被他这番话感动得快要热泪盈眶，并十分没有出息地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兰瑟闹脾气了。特蕾莎和他交流了两句，又问：“为什么要装成女性？” “神诞生时是没有相貌的，只是大多比较固定地以同一个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而已，我的神格同样赋予了我变化的能力。”兰瑟淡淡道，“我以男性容貌现世太久了，水晶球还未现世，我不想在路上被太多人认出来，麻烦。” 卡洛斯了然地点头，又对特蕾莎说了几句话。特蕾莎的脸竟然奇异般地有些红，羞答答地问兰瑟：“您的胸是真的吗？” 兰瑟面无表情：“真的。” “那可以…” “不可以。” 卡洛斯神色有些沮丧，不知道和特蕾莎嘀嘀咕咕些了什么，特蕾莎这次没有转述，而是轻轻笑起来。 一旁的穆迪安安静静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两头龙，忽然说：“我下楼去点餐…兰瑟大人还要什么吗？” 兰瑟从善如流：“一份鹿肉，一桶辛桂酒，谢谢。” 穆迪嘴里连连应下，拽了拽特蕾莎的衣袖，好声好气地说：“你少喝一点好不好？喝多了要肚子疼的。” 特蕾莎连正眼也没有给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穆迪也不觉得尴尬，小跑着下楼了。 在他走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两头龙停止了交谈。特蕾莎偏头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瑟观察了她半天，开口说：“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特蕾莎好像很惊讶似地转过头看他，金色的龙瞳里神色晦暗不明。 许久后她轻声道：“谢谢。不用了。” 那边的卡洛斯忽然弓起身体，对特蕾莎低吼了一声。他刚见面的时候就问过特蕾莎了，那个时候特蕾莎的回答还是她考虑一下，就考虑出这个结果！ 特蕾莎对卡洛斯笑了笑，将视线落在手里的银制酒杯上：“有契约的限制说不定也不是坏事，我若还在龙谷，未必有现在这样好。卡洛斯，我不恨大人，你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大人有自己的难处。” 兰瑟微微扬起头，那双好看的眉毛皱起来，满眼写着鲜明的茫然：“我认为你恨他。你并不亲近他。” 特蕾莎一愣，旋即眼睛里漫起复杂的情绪，兰瑟看不明白：“我是不喜欢他，但也没到要他死的程度。大人，你能理解吗？” 兰瑟摇摇头，坦诚道：“我不懂。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舍弃？” 他一直一直都想不明白，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那些拥有着那半边神格的人要蜂拥而来，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喜欢？ 特蕾莎想了想说：“因为大家的情感很多时候并不是直来直往的，有些真正的感情只能永远藏在心底，是说不出来的。” 她看向兰瑟的眼睛泛着红，极轻道：“您明白吗？” 兰瑟不明所以，依旧摇头。特蕾莎重重眨了眨眼，将手里的那杯辛桂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涌入喉咙，灼烧的痛感过后涌上桂花的甘甜，从起初的浓烈逐渐淡去，最后只余下一丝清苦的味道弥留在唇齿舌尖。 镶嵌着宝石的银制酒杯在下坠的时候几乎脱手，跌跌撞撞地落在桌上，与旁边的银盘撞击后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地打断了她的惆怅。 他不懂。特蕾莎想，幸好他不懂。 黑龙清亮的嗓音忽然传入她的耳膜，好像在听什么神秘的哑谜一样懵懂：“老师，你们在说什么？” 特蕾莎瞥了兰瑟一眼，用大陆标准语回答了卡洛斯：“半神大人天生对于感情的认知十分淡薄，他在努力想要理解我们的情感。” 卡洛斯的眼睛睁得滚圆，转过来向兰瑟求证。兰瑟对他点了点头：“嗯。” 倒也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情绪太过浅淡，落在人堆里无动于衷得像个傻子，又怎么能让别人爱他。所以后来学会了模仿，学会了把自己的情绪用“正常”的方式表达出来，但依然和世界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卡洛斯震惊地望望特蕾莎，再瞅瞅兰瑟，觉得自己大概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兰瑟不欲多言，本想跳过这个话题，又听特蕾莎说：“大人以前是不会问我这种问题的，这次相遇，感觉大人不太一样了。” 兰瑟一怔，随即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帮一头龙摆脱主人这种事与他毫无关系，多管闲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必要，尤其是现在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并没有那么闲。 怎么就想起来提了一嘴呢？好像是上次在迷雾森林里卡洛斯一口一个特蕾莎的喊，今天两头龙既然见面了，他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小黑龙的愿望。 但他一向比较坦诚，便大大方方地指指卡洛斯，真诚提问：“我觉得他可能是这么想的，是我想错了吗？” 卡洛斯：“……!” 特蕾莎：“……” 美丽的银龙低下头，泛着些许红晕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 她十分难过地想，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 正好穆迪从二楼上来了，拯救了隔间里窒息的气氛。他给兰瑟带来了新鲜的鹿肉与辛桂酒，兰瑟将鹿肉推到卡洛斯面前，又从包里把他吃剩下的那半截塔塔兽肉干拿出来，放在银盘上一起喂给他：“快吃，吃完了我们还要赶夜路。” 穆迪见状连忙在银碟上堆了摞成小山的塔塔兽肉干，送到特蕾莎面前，好声好气地哄道：“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这哪是养了头龙。兰瑟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想起曾经听别人说过的一句揶揄，这分明是养了个祖宗。 祖宗大人起初丝毫不为所动，穆迪坐在她身边慢声细语地哄了好久，她才缓缓拾起一片肉片塞进嘴里，三两口咽下去，眼眶就红了。 她啪唧一下将满盘子的肉干倒在卡洛斯的盘子里，推开穆迪就跑了出去。兰瑟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隔间的转角，茫然道：“是我让她不高兴了吗？” 穆迪苦笑着摇摇头：“特蕾莎是不喜欢我。” 兰瑟直白道：“我认为她没有理由喜欢你。” 卡洛斯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从肉堆里探头出来，先恶狠狠地瞪了穆迪一眼，然后咬了咬兰瑟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兰瑟果然不说话了。穆迪叹了口气，拿过特蕾莎用过的银杯倒了杯辛桂酒，仰头喝了下去，然后满脸胀得通红，扶着桌子咳嗽起来：“好辣…” 兰瑟的脸颊奇异地出现了一丝抽搐，他满脸不敢置信地说：“你没喝过辛桂酒吗？” “没有。”穆迪一边狂灌水一边嘶嘶地抽气，“我父亲不让我在成年前喝酒。” ……可真是个乖宝宝。兰瑟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自己今天不必要的废话说得有些多，再耽误下去影响行程，决定等卡洛斯吃完就告辞离开。没过多久特蕾莎回来了，眼睛还是有些红，坐在穆迪身旁一声不吭。 穆迪立刻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粉红色的绸巾递给她，特蕾莎没有接，他就委委屈屈地收了起来，换了一块白色的小毛巾给她。兰瑟好奇地看着他们，他觉得两个人的行为好像与他的认知有些不同，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里，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直接问似乎也不太礼貌，干脆不想了。 四个人一直这么坐着也是无聊，穆迪便和兰瑟说了说他以后的打算。他反正是回不去精灵族了，既然龙谷那边出了事，特蕾莎心里也着急，所以他准备和特蕾莎先在附近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布鲁诺城离龙谷已经十万八千里远，哪里能打听到消息，浪费时间罢了。兰瑟心思一转，干脆拜托他们去做一件事：“我这里有一封信，可以麻烦你们帮我送到瞭望塔吗？我需要瞭望塔出面统筹对抗黑魔法师，这件事不能往后拖，等他吸收了曙光之地的力量，会变得很难处理。” “这么重要的事情！”穆迪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说，“我……” 特蕾莎打断了他的话头，斩钉截铁道：“我们会送到的，您放心吧。” “麻烦了。”兰瑟说完将还在意犹未尽地擦嘴的小黑龙抱在怀里，起身告辞。 ---- 兰瑟老直男了！ 特蕾莎和穆迪是副cp，后面还会遇见他们的，毕竟穆迪还要负责出钱养他们三个（不是
第13章 = 布鲁诺城是一座水城，城市中流淌着纵横交错的地下河，因此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待久了便能感受到脸颊上一层模糊的湿意，痒痒的十分不舒服。兰瑟不由伸手抹了一把额角凝结的水珠，烦躁地看了一眼身后破败教堂顶端的时钟，抱着卡洛斯路过河边低矮的黑色打捞船，一路沿河道奔跑。 他们刚踏上布鲁诺城的渡口，遥遥看见今日最后一般渡船驶离了码头。站在码头收费的大叔朝兰瑟摆摆手，大喊：“女士，明天早上再来吧！” 兰瑟半眯着眼睛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加速冲过码头跳上甲板的可能性，鉴于怀里还抱着一头有些重量的龙，还是决定算了，先在这里住一晚，等明早再出发前往血族领地。 繁华的布鲁诺城自然提供各种档次的住所，只是兰瑟一有钱就喜欢窝在木屋里睡觉或者天南海北地进行他的观察事业，往往等花光了兜里的银币才乔装打扮去接一些赏金任务，自然存不下什么钱。他们进了一间装修十分简朴的旅馆，虽然房间内部看起来很是简陋，但是有水系魔法球提供的热水和干净的床铺，兰瑟还是非常满意的。 他将包裹放在床头后转身去了浴室，留卡洛斯一头龙孤零零地坐在洁白柔软的床铺上。紧闭的木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卡洛斯用力摇了摇头将水声晃出脑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思考今天获得的情报。 黑魔法师、死灵魔法、失落的龙谷和生死未卜的族人。放在三年以前他还觉得这些事情闻所未闻的事情离他非常遥远，直到今天才知晓世界原来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和平与美好，无数的黑暗力量在光明的背面盘根错节。 不过一路上遇到的也并非全都是丧气事，兰瑟，这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半神，相处一段时间后反而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与不近人情。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兰瑟确实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在公共场合他的表达则会奔放很多，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伪装。 但是卡洛斯几乎可以确定，他栽进泥坑里时兰瑟有点新奇又有点忍俊不禁的笑容，坐在田埂上哭泣时他来哄自己的不知所措，都不是装的，那些感情虽然浅淡，却非常生动，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以至于会暂时忘却快要堆成山的烦心事。 而且在地狱酒吧里，兰瑟还和那个调酒师说了自己是他的同伴，那也许他们是可以做朋友的吧？虽然他那个自走棋确实非常非常无聊，但如果兰瑟很喜欢玩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陪他多玩几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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