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钺籍便再这闲散的时光中修行,倒也惬意自在。 “师妹,你慢点,慢点,”谢斓跟在叶明璇身后,看着她两条小腿捯饬的飞快,就怕一不小心左脚拌上右脚,甩出个狗啃泥。 来昆仑山也有两月有余,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一天,他们便邀上徐钺籍一起,来这广袤的草地上放风筝。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正是昆仑山上一年少有的好日子。 这里便是临风门,是个巨型草场,非常适合游玩放风,每至昆仑山上弟子休沐之时,这里总会是不二之选。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躺或卧,心情舒畅地谈天说地。 不远处,好几只身材丰润,体态丰盈的神兽在草地里打滚,身前揣着一颗豆大的蓝青宝珠,打滚时也不愿撒手,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唯恐任何人或神兽觊觎它的珠子。 这憨态囧出,神似小猪一样的神兽名为狪狪,在昆仑山上并不少见。 三条腿的瞿如站立于青草之间,不屑地看着那几只狪狪护食般护着那几颗破珠子,一双鸟眸快翻到后面去了:“哼!几颗烂珠子天天当成宝贝,看来你们是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随后它抬起双脚,用力地搓了搓中间那条腿上的脏泥,刚刚在天上飞的时候重心没稳,不小心摔到田里,将刚插好的稻苗给压塌了一片。 还好还好,没人看见,它得赶紧毁尸灭迹,将腿上的泥全部搓掉,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它头上! 谢斓好不容易将小师妹的风筝放到天上后,小师妹便从他手上夺去线轴,颠着两条短腿向前跑,一只手拿着线轴高高举过头顶,让那只风筝在她身后悬起。 谢斓神色紧张,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妹身后,唯恐让她摔倒了。 谢烬和徐钺籍坐在草坪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徐兄近日可算出尽了风头,”谢烬调笑道,虽说他在与徐钺籍聊天,可目光却半点没从小师妹身上挪开半分,眸底尽是紧张之色,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冲到小师妹跟前,护她分毫。 Hela “风头出尽了,麻烦也跟来了。”徐钺籍把玩着手里的轻羽,上面圆润的玉珠被他揉捏了两个月,光泽都暗淡了几分,不过更显古朴。 他们所说之事便是课业之事。 这件事还得从上上个月刚入昆仑山说起…… 要说昆仑山上传檄授课的长老们,大多修为都已升天仙,年龄逾越百岁,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浑身正气凝然。在时间的洗涤中炼化了一身的棱角,对待弟子刻板严肃,一丝不苟。 那些长老们从仙界退休后,便不在参与天界大事,不理世俗,归隐于昆仑山。而后得昆仑山主盛邀,才来出任教学一职。 他们一身道袍永远规规矩矩地服帖于身,一头霜发稀稀落落地用檀木簪固定于发顶,一双眉眼如朽木般垂拉,但眸光却如山泉般亮澈,全然不像平常古稀老人那般污浊。 眉间一道沧桑,胸怀赤诚肝胆。 这样正直无私的长老们,竟生生成了三垣弟子们三年下来唯一的噩梦。直到他们下山回到三垣后,每每提及昆仑山上那些铁面无私的长老们,都还心存余悸, 不敢高声话谈。 三垣弟子们在峰上便听到往届师兄们告诫他们,昆仑山上最不能惹的人,便是那些授课长老,但师兄们也不敢多说,只是让他们牢记于心,别的半句不敢多提。 所以在弟子们第一次看到长老身着深色道袍,登入雅堂之时,那一身仙风道骨风范,着实被震慑住了,不敢多加放肆。 不过长老们看起来迂腐刻板,但讲课时却妙语横生,课堂气氛十分和谐融洽。 听完长老授课后,三垣弟子们一改对长老们的刻板印象,只道是师兄恐吓他们。 所以课间之时,弟子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笑嘻嘻地讨论道:哪位长老身上檀香味更重,哪位长老脸上的胡须更长更白,哪位长老鞋底沾染泥土,将雅堂里干净锃亮的木板踩地脏乱…… 徐钺籍也只是静靠椅背,闭目养神,只手玩/弄着那只耳夹轻羽,细细抚摸上面每一道银丝走向。 徐钺籍一向不喜讨论这些闲杂八卦之事。 经过那天开明兽一搅合,几乎所有三垣峰弟子都认识了徐钺籍。 他们暗自打量着徐钺籍,想邀他一起聊天。但徐钺籍总是喜欢独居一隅,神色冷漠,修长的手里不时地把玩着一只轻羽,那羽毛银亮小巧,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物。 徐钺籍丝毫没有想交谈附会的意思,他们也只能就此作罢。 其实并不是徐钺籍心高气傲,只是因为徐钺籍心藏郁气,那几天心情不好,对什么都打不起兴趣——他还在对师兄弃他于不顾那件事生闷气。 他心里暗自郁闷道:“师兄,我再也不想你了。以后一年,不,三年都不会想!” 但少年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天后,徐钺籍什么气都没有了,他开始百无聊赖地想师兄,想师兄此时应该再干什么…… 雅堂内弟子哄闹喧哗,聊到好笑之处也无所顾及,哄堂大笑,大堂之中上下喧腾,好不热闹。 雅堂外那颗轩辕柏上落满苍鸾鸟,它们回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那银辉闭月的银羽落于树枝之下,百年古树上竟垂落万千长羽,好似三月柳条抽枝,随风阵阵盈动。 苍鸾鸟每日清晨都会落于轩辕柏,待华日高升之时,它们便会随日而飞,赴日而生,日日如此。 但今日它们却感到雅堂之内格外的吵,梳理羽毛之时,耳边尽是些烦杂吵闹之声,这让它们连羽毛都不想在梳了,一个个抻直脑袋,幽怨的眼神看着里面的弟子。 不过它们知道,每三年便有一天这样嘈杂的日子,忍过这一天,接下来三年都无需再听到这样的声音。 想到着,它们便也不在哀怨,待祥日出升之时,它们便飞身至空中,不带半点留恋之情。 昆仑山的长老们也默不作声,静心坐于高堂之上,好像对下方弟子们的讨论全不放在心上。 第一次授课结束后,长老们给弟子们留下课业,也没有强调必须做完,便拂袖离去。 弟子们全不在意。 他们在三垣时,课业便是师尊们着重强调三遍之后,他们才会认真对待。 而这昆仑山上长老们只是留下一行课业,其余什么话都不说,他们便以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任务,便将第一次课业抛掷脑后。 很少有人专门为徐钺籍布置课业。 空筥仙尊在世时,对徐钺籍的管教都是现学现弄,学会后便不在重复,转而至下一道咒术。 沈文璟亦是如此,大多数都是让徐钺籍当场消化掉。长大后没时间教授他法术,便给他古经文书,让他自行钻研。 所以徐钺籍对这种课业十分感兴趣,他极其认真地完成了长老们留下的课业。 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直到徐钺籍做完课业之后,他才知道昆仑山上长老的厉害之处。 不要小看这一行课业,虽说只有短短一句话,但它所需要利用到的咒术点,全都是长老上课时强调过的知识。而且那课业角度刁钻晦涩,长老授课将知识点讲地通俗易懂,但当实际操作之时,还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将知识点运用于课业之上。 即使是徐钺籍做这种课业,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但这更激起了徐钺籍的好胜之心,他喜欢这样的课业。所以三年来,每次长老布置下一道课业,他总是争取利用最短的时间去征服掉课业,与上此课业完成时间相比,只要是缩短一炷香时间,即使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也能让他感到满足。 徐钺籍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都是最快的,在这群弟子中是佼佼者,名列前茅。 多亏了他这好胜心,他在昆仑山上创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神力突破重修,紧次于修仙飞升之人。 三年后,各个长老都对他刮目相看,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少年,修为竟能达到如此境界。他们果断预言,待徐钺籍下山之后,不出两年,他的修为便能飞升之仙尊之列,到时候,他将直接打破苍翎仙尊留下的神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次授课之前,长老们相继抽查课业,除却少数几个人做完了,其余弟子们大多功课皆未完成。 长老们一个冷眼扫过去,好似寒风利器穿过万丈冰刃,生生刺进弟子心口,那些弟子感受到了绝对力量的压制,双腿打颤,浑身发抖,好像刚从棘寒之地的冰窟中穿过,浑身没有半点温度。 在双方灵气绝对不对等的情况下,长老们不会用灵力去惩罚那些弟子,他们凭借自身威信与威望,去让那些弟子对他们服从。光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半大的少年们感受到无尽的恐惧。 几百年过去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这几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长老们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屈服。 那些弟子在长老棘寒的目光下根本抬不起头,他们艰难地忍受着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再也不似最开始那般肆无忌惮,就连课间都是静谧无声,整个雅堂相较于昨天简直判若两堂。 长老还是静心坐于高堂之上,闭目凝息,好像下方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直到下一次课业按时完成之后,弟子们才能在长老面前缓上一口浊气,但这让他们心有余悸,剩下的课业全然不敢像在三垣峰上那般随意对待。 “仲兄,仲兄!昨天笔记做完了吗?完了,我又忘记做了!” “先生又布置作业了吗?这下完了,一下课我就跑了,根本不知道啊!那雅堂简直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先生坐在上面,我光看着就感觉阴森恐怖。” “课业繁杂又生涩,这完全是在刁难我们嘛。我们在三垣上都不写这些东西,符文咒术,一个比一个生涩拗口,佶屈聱牙,这哪能一天就能做完……” “别抱怨了,还是快想想怎么办吧……” 一片苍翠青竹林里,几名弟子怨声载道地抱怨昆仑山上长老毫无人情,课业堆叠如山,也不知从何处下笔,各个抓耳挠腮,口含苦水,面对长老们留下的课业,只觉得万丈大山压在身上,沉重地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赵兄,前些日你不是从徐钺籍那里借到了他的课业吗?要不这次,你再去借来看看,让我们大家观摩观摩。”一弟子出主意道。 “这……不太好吧,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人家肯定也不愿意借了。”这位弟子是远修峰弟子,名叫赵捷。 上昆仑山之时,他站在徐钺籍身侧,那九首伸到徐钺籍身前之时,他差点被吓破了胆。但他看徐钺籍却无动于衷,平静如常,便心生佩服,入山后找他说了两句话,这才和徐钺籍相识。 他和徐钺籍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总归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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