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现在不在三垣,他托我来照看你一下。”柳津铭解释道。 “哦……”徐钺籍声音明显藏着失落,问道:“师兄去哪了?” 上此柳津铭将要说出口之时,沈文璟一下打断了他,想必沈文璟不想让徐钺籍知道这件事。 柳津铭心领神会,他随即换了个说法:“文璟去了北海神渊,峰上长老们托文璟去那边办点事,北海神渊渊主素来与文璟交好,如是沈文璟开口办事,总要强过三垣长老们开口。” 徐钺籍还是不高兴,到底是个半大的少年,脸上的情绪藏都藏不住,失望难过都写在脸上了,他暗自生气,小声道:“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吗?我都快要走了……等我走了再去不行吗?” 这样是被远修峰弟子看到,定会惊到下巴脱臼,合都合不上。 那个成熟稳重的小师叔,居然也会发小脾气…… 徐钺籍知道师兄忙,非常忙,任何天下大事都可以占据师兄的时间精力,徐钺籍知道自己必须要学会理解。 可是他这般年纪,正是与父母相近,亲人相亲之时,他自幼便不知道父母是谁,他只知道他有师尊,有师兄。 如今师尊仙逝,他仅有师兄,可师兄却不能是他的,不能一直陪着他。 徐钺籍还想成为当年那个无拘无束,可以任何时候都黏在沈文璟身后的小尾巴,可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只能每晚在睡梦之时,回想幼时与师兄相处,师兄修长皓白的手轻覆他的发顶,留下一片清风明月,他便枕着这道抚摸,进入只有师兄的梦乡。 柳津铭无奈道:“钺籍,你要学会理解文璟,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徐钺籍闷不做声。 柳津铭见他不答话,便自顾自说:“本次上山由我带队,钺籍你跟着我走便是,文璟既然将你托付给我,那我自然便要担起这个责任。昆仑山不似三垣,上面长老们可不像我们这长老仙尊们好说话,上山后需谨言慎行,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昆仑山上戒律森严,任何弟子在上山后都不许私自下山,要是被抓住,轻则发查惩处,重则需按照昆仑山上的五大刑法相以处罚,上山弟子一视同仁,绝不偏袒。昆仑山五大刑法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我相信你也不想触犯底线,白白受难。” 徐钺籍听完柳津铭说的话,眉头不自觉皱起来,柳津铭也是这般说教远修峰弟子的吗? 这些话在他听来,全是给弟子下马威,狗屁不通的说教洗脑,毫无半点振奋人心之意。 这些东西从柳津铭口中说出,好像是站在巨人的角度审视弟子,以一种绝对的口吻去打压弟子的热情,这全然不是正确地教诲弟子,反正徐钺籍是半点不想听这些说教。 师兄现在要在他身边,绝对不会说这些。 徐钺籍拧眉回道:“知道了,柳师兄。” 柳津铭见他口吻中半藏不耐,便以为是文璟不在,小孩子继续闹脾气了。 柳津铭看看太阳,大致推测了时间,感觉距上山时间相差无几,便对徐钺籍说:“别的就不多说了,再过半刻我们就出发去昆仑山,你还是尽早调节好心态。” 徐钺籍敛眸,不做回答。 时间一到,柳津铭号令一下,各个峰派弟子有序出发,共赴昆仑山。 不消半日,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昆仑山。只有当他们来到昆仑山脚下,才能感受到,那享尽世间一切高山鹤唳,古往今来无数神魔望而却步的神山。到底是有多么宏伟壮阔。 只见眼前巍峨耸立的崇山峻岭,高千尺,长万丈般在众人眼前排开,掩入袅袅云雾之中,无形之中便衍生出万丈逼人耸威,叫人望而生畏。 无数金光直射山体,日月摇光,仿佛生生不歇,永无黑暗之时。峡关要道,百舸穿流,万丈金辉,威而耸立,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万丈苍穹之巅,雪色永覆,昆仑山上积雪延绵数万倾,终年不散,仿佛一道勾连天堑鸿途的绝妙通途,宛若银辉蛟龙伏卧在这一山巅之上,潜龙腾月,鳞爪飞扬。 昆仑山峥嵘而崔巍,九道天门伫立于山体九侧,每道天门守有开明兽。 那开明兽身如猛虎,九首共用一身,并全长人脸,表情肃穆庄重,始终瞪大眼睛环视昆仑山,不容外界任何枭首闯入昆仑山,千百年来,它们始终如一,守护着昆仑山上的每一片净土,维系着昆仑山的每一处和谐。 柳津铭位于队首,轻抬指尖,一道赤红火符燃尽之后,化出一道栾金铭文,那是进入昆仑山的通行令。 柳津铭抬手一挥,便将通行令送至开明兽身前,道:“还请神尊过目。” 开明兽九首分散各异,见到此符后,九个脑袋才缓慢地向中间靠拢,打量着那道铭文。 九个脑袋都从硕大的鼻孔之中呼出白雾,将那铭文覆盖,收入腹中,此举便是认同此符不假,给予通行。 不过进入昆仑山还有一道检验,开明兽九个脑袋又分散开来,落到各个弟子身前,俯视那些小如蝼蚁的人类,九双如火神目扫视着每一个弟子,任何邪灵怨气都不能逃过它们的慧眼。它们也绝不可能让一丁点邪怨踏入昆仑山半步。 索性一切如常。 三垣与昆仑山相交数百年,每三年来昆仑山上修行的弟子,从来没有出过纰漏,开明兽也是例行查看一番,并不是真正想要找出什么。 它们仍然认为这次会像过去数年一样,没有任何问题,因此检查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几分。 徐钺籍此时站在队伍最后方,漫不经心地等待开明兽的缉查。 很快开明兽就检查到队伍后方,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伸在徐钺籍前方,如炬般炽亮的双目上下打量了两下徐钺籍——没有任何异常。 它微微阖上双目,扭头寻往下一个弟子。 刷—— 那人首倏然转向徐钺籍,一双凸出的炽目死死地盯着徐钺籍,闪烁着白曜笞光,硕大的鼻孔一张一合,粗重的鼻息打在徐钺籍身上。 它好像从徐钺籍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徐钺籍不明所以,他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和那巨兽对视,没有丝毫紧张之感。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可没带什么凶煞邪灵上山。 “你——”巨首突然开口,嘶哑厚重的鼻音裹挟着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刺耳极了,可能也是几百年没有说过话了,说话的音调都与现在人发音有所不同。 那巨首发出个单音出来,竟不在说话了。 开明兽扫过徐钺籍时,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异常,一身正气当道,少年意气风发,与在场弟子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但当它游走到下一个弟子时,它突然感受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魔气…… 不错,魔气! 就是在那个银袍轻甲的少年身上! 它倏然转头,凌冽的山风也随着它的动作停滞了两秒,仿佛也跟着心惊胆战两分,而后才又徐徐吹起,抚乱开明兽火红的毛发,在空中划开道道苍仞,更衬那人首眉锋酷利,面目狰狞。 只是那个无害少年竟半点都不害怕,少年唇角微扬,双手抱臂,浑身上下散漫悠闲,一双明眸竟也学着它上下打量起来。 开明兽扭过头来审视徐钺籍,却再也找不到任何魔气。世上任何凶煞邪灵,都逃不过它开明兽如炬双目,上古千年老妖逃不过,这不及弱冠的少年更是如此。 可是它再怎么查勘,那少年身上也没有任何邪祟影子,仿佛刚刚那缕魔气,只是它的幻觉…… 真的是它搞错了吗? 开明兽双目微凝,眉头紧拧,它守在这天门早已千年,还从未遇到如此困惑之事。 那少年见它不再出声,兀自开口:“神尊,怎么了?” 开明兽低声呜咽,喉间发出一道怪异的声音。 霎时,开明兽其余八首电光火石般瞬移至徐钺籍身侧,将徐钺籍团团围住,九双炽目如刀光般直射徐钺籍,好像徐钺籍此时有任何魔性动作,它们就能瞬间将他——碎尸万端。 此一下,在场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徐钺籍这里,或惊奇、或震恐、或同情、或怜悯…… 一旁的远修峰弟子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个个浑身颤抖,四肢发软,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徐钺籍仍然双手环胸,一边眉峰微挑,冷静地看着它们。 “神尊,这又是什么意思?” 开明兽仍不回答,为首那只人头见这娃娃果真勇敢,临危不乱,心里暗自称赞一番,不过既然从他身上嗅到了魔气,那便觉不能姑息。 柳津铭被阵里弟子引起的骚乱惊动,他回头一看,心下一惊,连忙抽身赶至阵尾。 “神尊,”柳津铭沉声道,“此为何意?” “这娃娃……”开明兽缓缓合上双眸,声音喑哑道,“身上有魔气?” “神尊说笑了,”柳津铭失声哑笑,“三垣上弟子怎么可能身上藏有魔气,只怕是神尊搞错了。” 开明兽也只是在那一瞬嗅到一丝魔气,现在再怎么从徐钺籍身上找魔气,也找不到了,它一向清正的眼睛浮出了一道不解与质疑…… “神尊有所不知,”柳津铭站在徐钺籍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这孩子是苍翎仙尊的师弟,徐钺籍。他前段时间跟着沈文璟下山历练,说不定刚刚嗅到的魔气是那时沾染上的。” “空筥仙尊收下的徒弟,怎么可能是魔族人士。要是真的是,那苍翎仙尊应该最先知道,定将魔气斩于剑下,那今日恐怕已经见不到这孩子了。” 开明兽听此有理,苍翎仙尊的名气它有所耳闻,确实是人间正道,天下为首,相信他也不会私藏邪祟,更不可能将邪祟送上昆仑山。它再抬目看向那少年,仍然没有半点魔气。 刚刚那倏忽一瞬的魔气,可能真的是少年不小心沾染上的吧…… 开明兽哼哧一下,九首瞬间归位,草草检查完剩下的弟子,便挥散一道灵气,将那厚重的天门打开,仙境近在眼前。 开明兽迈着坦重的步子,走到侧边,让出一条通途,三垣众人从天门进入昆仑山境。 为期三年的修行,正式开始。
第25章 再也不想你了 昆仑山千裘万丈,高屋建瓴,云海不知尽处,山峦不知远峭。 昆仑山上众多仙风道骨之人,那些居士不入世俗,不喑世事,只愿安于这昆仑天地之中,畅叙幽情,把酒言欢,避世以追求神人仙化,忘乎所以,飘飘忽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这里的仙道自成一派,武功经法都与凡世大相径庭,他们讲求清心修行,摒弃凡尘俗世,追求清高自恃,不愿受凡尘杂事所困扰,清心寡欲。 这里的仙人优雅闲情,附庸文雅。时常踏上闲云野鹤,便能飞环山峦,把酒言歌赋,畅叙解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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