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男人将信将疑。 时泽回头和南丧对视,目光下扫到他的应急组件,无奈说道:“看吧,除了你,谁都不会主动发信息,队长也不例外。” 原本就身陷囹圄,他们没太多时间闲聊,跑进附近的一个低层商铺之中,锁上门,躲在收银台后。 比起和南丧时泽在一起,贡文光明显好相处些,荆乐家跑到贡文光身边,问:“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一些队员把丧尸引到短程机附近,我们不得不动手清理,但……”贡文光坐在墙边,喘气,“死了几个,还有人跑了。” 这个「还有人」里显然是包括了眼前这位队长。 南丧问:“那不要飞机了吗?” “我要飞机不要命吗?现在这个状态是回不去了,短程机边上的丧尸应该还没走……”贡文光翻了翻作战服,“枪弹都打空了。” 南丧低下头,慢慢想着解决办法。商铺朝阳,从墙角里开出几朵浅黄色的太阳花,南丧蹲下看了一会儿,摘下最中间的一朵放进密封袋中。 “队长,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时泽问。 贡文光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抽出来吸了一口,颇为老道地说:“你们也别太悲观,这事儿我不是没遇到过,咱们在外面躲个一两天,等短程机那边丧尸散了,赶紧离开。” “躲?”荆乐家问,“你确定我们这里安全吗?而且东西都在短程机里,这两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自己也没水喝没东西吃……”贡文光拿通讯器出来晃了晃,“你们刚才用应急组件发出的消息,总部应该已经收到了,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有一只军方小队来增援我们。” 南丧眸子动了动:“军方的小队?” “对啊……”贡文光叹了口气,“不过也不用抱太大希望,我们还是想想办法自己回去吧。” “为什么?”南丧问。 “拓荒处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贡文光呼出一口烟气,“没听戚瑞辞说吗,「用军人的命救死人的命,赔本买卖」,咱们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何况每天出任务的小队那么多,每个都要救的话,他们救得过来吗?” 贡文光觉得说这没啥意思,转头在小队频道里发出通知。 他们在商铺里呆了三个多小时,频道中的聊天人数越来越少,傍晚贡文光让还活着的人报到,竟然只星星点点冒出了四个。 十三个人的小队,加上这屋子里的,只余八人。 实在无事,南丧老毛病发作,把店里的货架都搜刮了一遍。 食物是肯定过期了,塑料制品也是被风化得一捏就碎,唯独店家自己住的房间里有一台用破布包住的DOD小型野营灯,南丧擦了擦灰,按了按开关,没亮起来。 贡文光几个看到,轻蔑道:“别捡了,这破铜烂铁值几个钱,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直到日落,南丧喝了两次水,悄悄偷吃了一块压缩饼干,捏了一半分给时泽。 “外面好像没丧尸了,回去短程机看看吗?”荆乐家站起来,瞟南丧一眼,“没水喝,实在太渴了。” 维阙著名饮用水葛朗台南丧抱着背包,当做没听见他的话。 “谁想看就去看吧,我反正是建议两天以后,等丧尸吃完尸体再出去……” 贡文光伸手,“你们谁镭射枪还有能量的,留给我一把。” 鸦雀无声,贡文光嗤了嗤。 鼓动不了所有人一起去,荆乐家自然也不肯出去了。 贡文光看清现实后便不多说话了,自己卷巴卷巴就休息了。 虽然已是十二月,但好在这座华南城市还不算冷得彻骨,夜间用货架抵住门,窝在角落里勉强还能睡着。 大约是因为只有他有水喝,南丧和时泽在队伍里俨然一幅神憎鬼厌的模样,被排挤到了门边漏风的地方,南丧侧枕着包,看门外的碎石。 这个时间,周拙和阮北应该在家吃饭了吧,他们传回去的消息,周拙会不会知道……又或者派出的军方小队里,会不会有他们呢。 南丧转了转手环,指腹在手环上碰了又碰,最后选择沉沉睡去。 夜里起了风,吹过南丧额头的碎发,他揉了揉眼睛睁开,望见一片空白。 “醒了?”敦厚沉重的声音亲切问道。 南丧扭头,瞧见一个约莫四十岁,身着白色大褂,浓眉朗目,体型挺秀的男人。 “我……”南丧想起身,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声音似乎也不像自己,他用力眨了眨眼,问,“你是谁?我怎么不能动了?”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按了按他的眉心,又摸了摸他的后颈。 南丧想躲开,没能成功,只能皱着眉问:“你干嘛摸我?” “这次又是哪里不对……”男人撑着下巴思考,几秒后握拳往手心一捶,开怀笑道,“不过这个脾气倒是可爱很多!” “你在和我说话吗?”南丧问。 男人点头,道:“再睡一会儿,醒来就可以出去玩了。” 南丧还想和他多说几句,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陷入沉睡,视线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耳边已是一片混乱,南丧在混沌中条件反射地想要摸军刀,却蹭到了一片光滑的布料。 费了好大的劲儿低头,竟是和刚才那男人一样的白色大褂。而自己也还没有脱离那白色的环境,只是眼前格外模糊,好像隔着什么玻璃之类的东西,有红色光影跳动。 “保护实验体!保护样本和资料!” 有人声嘶力竭地喊:“所有人马上撤离!快!速度要快!” 南丧从没觉得脑袋这么沉过,眼皮厚重到撑不开,只能着急地攥紧了大腿上的衣服布料。 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等等!A1,A1还在沉睡仓!” 有人劝阻:“辛博士!别管了,只是一个机器人,没了还可以重新做!” 辛辅甩开那人的手,头也没回跑回去。 爆炸中,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传来,南丧感觉到面前的罩子被人拨开了,烟尘星火扑进每一个毛孔。 辛辅拆掉南丧身上的东西,揽起他的后背:“能走吗?” 南丧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刚安装的一样,充满了陌生,他张了张唇,发出喑哑的声音。 热感席卷而来,仿佛含了一口火进喉咙里,辛辅托着他的肩,几乎是扯着他在往外跑。 洁白的墙壁被火舌烧成了渐变的黑红,爆炸的玻璃仪器与设备将他们溅得满身是血口。 休息舱在研究所的最里间,辛辅带他出去时,休息舱室大门轰然倒塌,辛辅抱着南丧往地上滚,却被支着的仪器金属骨架刺进胸肺! 辛辅从唇边闷出一口血,困难地大口呼吸。 分明不认识眼前人,但南丧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和难过,仿佛最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面颊上两行湿泪,如同决堤河水般汹涌。 火花炸裂的声音与仓猝的呼吸,变为南丧精神世界中最巨大的悲鸣。 他避开伤口,反抱住了辛辅,将他放在臂弯之中。 “乖孩子……怎么还学会哭了……”辛辅虽然狼狈,却很欣喜,眸子是亮的,他用力咳了咳,从唇边溢出更多鲜红血液,他仰着推了推南丧,“快走吧,走吧……” 南丧只觉头疼欲裂,可手脚却用不上力气,抓着辛辅的手臂大喊,发出没人能听懂的呼救。 “虽然以前总希望你能表达出难过的情绪,但真的看见了……还是想你以后都在笑。”辛辅拨开他的头发,“走吧……” 辛辅费力拉起抱着他手臂的南丧,说:“A1,今天的开心指令是……活着,出去,还有……和辛辅研究员说一声……再见……” 南丧艰涩地发出声音,哽咽地慢慢发音:“爸……爸……” 辛辅失焦的瞳孔一缩,因为年龄和工作导致近视的双目发红,他抬手摸了摸南丧的脸,用拇指给他擦掉眼泪,回应了一声「诶」,随后按在他眉心上,极其浅淡的蓝光闪了闪,辛辅哽咽道:“……”A1……执行指令。” 南丧被强制带起,他用自己失灵的四肢,艰难地向门边走去,跨过门板时,他回头看向辛辅,从烈狱般的火焰中望见一抹清澈的笑容。 “辛辅研究员,再见。”南丧说。
第20章 南丧在一片混乱中醒来,但这一次,他下意识摸到了属于自己的军刀,而周围也不再是那惨白的房间,是隔不开风声的玻璃门。 月光照在南丧脸上,印出晶莹的光,时泽顿了顿,问:“你……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南丧愣怔片刻,抬手摸了摸眼睑,果真是一大片湿漉。 酸痛的回忆从鼻尖泛起,刚才梦境里声嘶力竭的画面如同真实存在,令他胸中郁结,久久不能平静。 “哭傻了?”时泽推推他,“先别发呆,快起来,你看看外面。” 屋内嘈杂原来是因为所有人都醒了,隔着厚重的玻璃门谈论外面的景象,南丧随着他们的视线转头,看见了……和梦里一样,跳动的火焰。 丧尸们不顾四周环境,踏着热烈的火苗张牙舞爪地往前行进着。 “这些丧尸突然跑的好快……”时泽低声和他说,“虽然这里比望城热,但好歹都是入冬的季节了,不可能达到起山火或者自燃的温度,着火肯定不正常,是不是我们哪个队友做的。” 贡文光按着玻璃门:“别看了,赶紧躲起来,别被发现。” 荆乐家:“我看他们跑的方向,好像和我们的短程机相反,不如我们——” “不如什么,你还想出去?这些丧尸暴走了,现在出去一个都跑不了!”贡文光说,“不懂就不要瞎指挥!” 荆乐家原是希望贡文光能在目前局势下和自己成为联盟,可惜贡文光在队伍里没人给自己武器后,反倒龟了起来,根本不吃这小团体套路。 他们毫无预料地争吵起来,南丧靠在玻璃门边,自动过滤了那些没有意义的话语,往外偷偷看着。 丧尸去向的地方,天边隐约有一束晃动的蓝光,南丧定睛看了许久,转身拉住时泽。 “你看那边!”南丧指着远处的蓝光说,“这种很直很直的光,是手环发出的,那个肯定是望城的人!” 贡文光叉着腰:“不管是谁,咱们都帮不上忙,还是躲在里头自求多福吧。” 南丧的热血激情突然被打击得凉了下来,他摸了摸耳朵,最后没有说话。 蜗居一隅的处理方式对南丧来说,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他在维阙时最擅长的便是躲藏,有好几次,丧尸和人类在门外打的天翻地覆,他都无动于衷地裹着被子藏在房间里一动不动整天。 而陌生感却是来自周拙。他与周拙并肩而战,经历过毁灭般动荡,周拙教会他要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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