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次郎,那边的两人是你同学吗?他们好像在等你。”我以下巴示意,靠近舞台的卡座有两个跟裕次郎同龄的男生,他们一直在留意这边,偷笑着交头接耳。 裕次郎一看到那两人,顿时不笑了,耳朵腾一下红透,“英二他们!” “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年轻人语气急躁。 “快回去吧。”我眨了一下右眼,鼓励道:“你唱歌很好听哦,裕次郎。” 然后裕次郎就在我注视中、匆匆跑回卡座,往他的同学一人头上拍了一掌。 真是年轻啊...咦,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摆出了长辈的架子,直呼岸边裕次郎的名字。希望没有惹他不高兴。我看他们三人打闹得起劲,心情舒畅,告诉酒保:“那一桌的全部消费由我买单。” 付清账单之后,我离开酒吧,回到住处。 这副身体是一名记者,家里有很多书籍杂志,值得探索的记录有很多。我一到家就开始了我的工作。 我以为这一晚上的经历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很快便再次跟岸边裕次郎见面了。 一周后,我从公司下班,经过公司附近的商店街。 商店街某个店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耶梦加得姐姐!”我停下脚步,看见岸边裕次郎穿着店员衣服跑过来。 “耶梦加得姐姐,啊,真的是你!我还担心看错了呢。”岸边裕次郎双眼放光。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的T恤,头发也用发带束起来。我看他T恤正面印着“阿和西饼屋”的标志,右手边正好有一个店面叫做“阿和西饼屋”。 “我在这边打暑期工啦,幸好今天来上班了,不然又错过了。”岸边裕次郎解释说,“我真是笨蛋,竟然忘记要个line来联系姐姐。那天我一不留神姐姐就走了,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去酒吧找姐姐,但你再也没去过,我还以为见不到了呢。” 岸边裕次郎双手掏兜,“不是吧...我记得,啊!手机带了!” “姐姐可以给我line吗?”
第97章 阿和西饼屋 “给你。”我用岸边裕次郎的手机添加了我的联系方式。 “太好了!”岸边裕次郎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现在年轻人说话是不是都喜欢一惊一乍的,他的情绪饱满得像一个熟透的番茄。 “哇啊,姐姐的头像是本人啊,超~漂亮!”岸边裕次郎说,双眼完成月牙状,沉醉在喜悦中。他转眼又想起什么更重要的事,抬头看我。 “对了,我给姐姐把那天的账单转过去吧。我们要结账时才发现你已经结过了。” “不用,算我请客。” “怎么能让女生付账呢!英二他们也觉得很难为情。” 我笑出声来,“哪里有女生啊...我已经是社会人士了,请你们这些小弟弟喝酒还是负担得起的。” “啊...‘小弟弟’禁止!”他叠起胳膊摆了一个“X”型,“那会让我想起家里的超优等生老哥啊。一口一个‘裕次郎还小’,‘裕次郎小弟弟’,让我觉得很没地位。” “哈哈哈,好吧。你家里还有哥哥啊?” 岸边裕次郎十分自来熟,这一问直接打开话匣子:“有的!我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裕太郎,我们四口之家世居东京的。” 糟了,我有预感岸边裕次郎将要把整个家族史讲给我。 “裕次郎,先等等,这些可以在line上慢慢跟我说哦。没人管店面不要紧吗?”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阿和西饼屋”,前台没人照看,此时三两顾客排起队等待结账。 “天呐,要被骂了!”岸边裕次郎大惊失色,忙不迭挤进队伍、回到收银台。他一边快速结账,一边从人群后面踮着脚望我。我微笑着跟他挥手告别。 商店街大约是9点打烊。我工作到9点左右,果不其然,line消息突然狂轰滥炸。 岸边裕次郎干完一天的暑期工,带着满满的热情上线。 “姐姐在忙吗?我今天超~幸运,店里卖剩下了我最爱的芋泥麻薯包,我带回家当早餐了。” “姐姐有爱吃的吗?我明天给你留着。” 他发过来一张琳琅满目的面包蛋糕展台的照片。 “不用给我留,你这样开小灶会被发现的。”我劝说道。 “没关系啦,其实西饼屋是我爸爸开的,东京店是总店,我暑假来帮忙的。虽然爸爸交代了店长要看严我,拿走点卖剩下的面包问题不大的。” 看不出来,裕次郎还是个富二代,他平时完全没有架子。 鉴于岸边裕次郎是个小话唠,我便安心做一个倾听者。他话虽多,发出每一句话之前还是会显示“打字中”好久,不知在纠结什么。 让我想起某个刚加上诗芬尼斯的小幸运儿,也是删删减减才发出去一句话。 唉,我确实在渐渐变老了,标志就是我总是在某些人身上看到另外一些人的影子。 现在身份对调,裕次郎的紧张与兴奋我完全能感同身受。 “姐姐知道‘永生者展览’么?那个很有名的巡回展,这周末要来东京了。” “不知道,有介绍吗?” “据说是在某个无人小镇出土了未知生物,经鉴定是还活着的人体组织哦!科学家把这些组织收集起来,一部分用于在全世界的顶尖实验室流通研究,会有几天对外展示。门票很抢手......” 我愣了两三秒,该不会是......我在裕次郎还在“打字中”时快速回复。 “我想去。裕次郎周末有时间吗,可以一起去参观。” “打字中”停顿,他马上回复:“好的!我有空!那我现在就买票!” 周六早上,我秉持着社会人的礼仪,早到了二十分钟,在约定地点等岸边裕次郎。 他踩着点到,今天穿了白T和卡其色裤子,上身还搭配了灰色马甲和项链,比平时更精致一些。他背着斜挎包气喘吁吁地赶到,T恤领口有些微汗渍。 “抱歉!我本来应该早到的,电车中途停运了。”他一看到我就双手合十,诚惶诚恐地说。 展馆不在市区,我们又一起乘坐地铁过去。所幸地铁出口直接连接展馆室内,我们吹着冷气过来,裕次郎看来放松不少。进展馆前他请我喝咖啡,两人捧着一对咖啡杯入场。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职场女性与时髦大学生的组合,我眼中的裕次郎完全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弟弟。不承认自己是弟弟这点就更弟弟了。 “好多人啊。”我捧着冰咖啡,和裕次郎一起在安检入口排队。展馆外面排长队,预估要安检半小时才能进入展馆。“这么火爆,入场券应该不好弄吧,辛苦你了裕次郎。” “不会啦,我有渠道。”裕次郎憨憨地笑,右手揉乱脑后的天然卷头发。他见我等得不耐烦,问我:“姐姐很讨厌排队吗?” “还好。只要被排队参观的不是我就可以。” “嗯?” 我突然正色道:“你不知道被关在展柜里供人参观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啊...咦?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会被关在展柜里?”裕次郎语无伦次。 “哈哈哈哈!是逗你的!裕次郎太单纯了,这都能信。”我笑着去拍他的背。裕次郎大叫“姐姐根本不像在骗人嘛!”躲避我的攻击。这么笑闹着,队伍很快到头了。 展馆里横陈着纵宽十米的玻璃箱。里面用支架吊挂粗细不一的肉色纤维。玻璃箱四面透明,顶端有空调和净化器,在无风密闭的环境中,有些纤维还在微微颤动。 玻璃箱外,液晶显示屏详细介绍了该组织出土的地点。有详细的生化参数和研究进展说明。 裕次郎站在警戒线外,入迷地观察。“这完全不是动物嘛......我看官网上说,它的DNA跟人类高度重合。哦,我还查了当时的新闻报道。” “这些纤维覆盖了方圆几百公顷的土地。那里植物枯萎、陆地上动物化作干尸,土壤也损失养分,所以纤维不得不扩张到更远......尽管DNA与人类重合,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任何像是人类肢体的部分。” 裕次郎滔滔不绝倒出了背景知识,这时歇口气,转头问我:“你觉得它是什么呢,姐姐?” “我认识他。” 我弯下身子,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他叫路易斯·范达,美国人,有个妹妹。”
第98章 守护神 “路易斯·范达?”裕次郎用不那么标准的英语念出来,“那是什么小道消息吗?” 但他很快吸取教训,嗤笑一声,“我知道了!姐姐又在逗我是吧!哎呀,姐姐太端庄了,开玩笑都像是真的似的。” 我也笑了,默认了他的猜想。 都当成玩笑就好。那些认知之外的真实扭曲疯狂,但愿像裕次郎这样的孩子永远接触不到。 在他研究液晶屏幕上的分析报告时,我独自面对路易斯。 路易斯还活着,毫无疑问,这就是向晶核许愿永生的后果。我闭上眼睛,能从这堆恶心的纤维中看见他的意识入口。他还活着,意识清晰,知道自己被人参观、感到身体因渴求养分而不断扩张的疼痛、记得苏珊娜和诗芬尼斯惨烈的死状。 但许愿机确实满足了他的心愿:陪伴苏珊娜直到最后一刻。 从展馆出来后,我情绪低落,跟在裕次郎身边沉默不语。 “姐姐,你怎么了?”裕次郎注意到我的情绪,放慢脚步,陪我在展馆外面散步。此时已经是晚饭时间,落日余晖映在现代化的人行道和花圃上,有种胶片色调。 “我没事,就是累了。” “哦...一起吃晚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西餐厅。” 我随裕次郎去落座,这家西餐厅的格调很高,想必不是大学生该来消费的地方。为了不掏空他暑期打工攒的零花钱,我吃得很克制,并在结账时“败下阵来”,让裕次郎了结一桩心愿。 回家时路过商店街,裕次郎又拉着我去逛。 他轻车熟路来到“阿和西饼屋”的门面。“今天是周六会员日啊,绝对不能错过!” 原来这小子是惦记自家店里的美味。“我跟你说,每周六我们所有门店都有优惠活动。所有种类买三送一,不满三另有折扣,特定流水号的顾客还有随机礼物!” 我哑然:“你这家伙...不应该收银,应该去干营销啊。” “嘿嘿嘿,真的,不骗你。”裕次郎笑着,在柜台前面流连,不忘向我介绍: “这是英式下午茶蛋糕、这是德式碱水、这是欧包、这是中国欧包......” “中国的不叫欧包。”我笑着打断他。 “啊...爸爸说过这个叫什么,我没记住...唐?大概是唐饼吧” “嗯?”我端详着牛皮纸包裹的一个个圆火勺,想起某种很熟悉的小吃,“帮我拿一个唐饼。” 面皮酥脆,内里是流淌的红糖馅儿,我咬了一口,是记忆深处的糖火勺。只不过跟那时比起来,这小唐饼的包装精美,牛皮纸印着“阿和西饼屋”的水印,外包装袋做成福袋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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