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陆成南自打来了登剑阁,吃的不比在家里好了,他很怀念这样精致的菜肴,有点馋,“你确定?那我真吃了啊。” 白水鸿好不容易听到小师尊说话,却差点没把他气个半死。 随后愤然无比,甩袖离去。 不差吃的是吧?那小师尊以后就都别吃了,饿着,只能从他这里吃。 陆成南吃得香极了,过了一会儿,才是正经的送饭弟子来了,林煦对门外的弟子说着“只要一份”,戴上斗笠取回来,清汤寡水的药膳,泛着些微的苦味。 对比过于明显,陆成南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不如你吃块肉吧。”他夹着一块炖肉要往林煦碗里放,“这吃着像用阿胶炖的,给你补补。” “不用。”林煦拒绝了,“我最近脾胃不佳,吃不了阿胶。” 陆成南想,这还真没看出来你脾胃不佳,只能看见你脾气不佳。 自从白水鸿方才来过,林煦的神情就变得恹恹的,说话语气也无比冰冷。 分明不久前他还和陆成南谈天论道,还很自在悠闲。 可见白水鸿真是个晦气人,碰见之后他就不高兴了。 饭毕,林煦和陆成南收拾好饭盒,重新放回门口。 “你怎么看起来很不高兴?”陆成南看着他。 闻言,林煦有些苦闷: “……我刚刚又道心不清了。” “什么?”陆成南惊诧,“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吃了个饭,还能坏你的道心?” “你还记得剑神为何骂我吗?那时,我因为退缩选了棘溪二十四式”林煦说,“方才,我又因为退缩,没有跟随自己的心声质问白水鸿为何而来,有何目的,反而默不作声,让你替我回答。” 陆成南愣了。 他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林煦的心思未免太细腻。 “朋友之间不都是这样?你有难处,我替你答了,这有什么?大不了下次我有难处,你再帮我就是了。” “但我那一刻的迟疑,变相把你推到了前面。悟执仙君或许会因此记恨你,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爷爷是追月长老,白水鸿就是个外客,他能把我怎么样?”陆成南根本不在乎,他又对林煦说,“反倒是你,你从那个叫什么的穷乡僻壤来,小门小户的,你才更应该小心吧!” 林煦摇了摇头: “不对,不应如此。这是我的事,却要牵连你来承担,这不对。” 陆成南觉得他真是倔:“你怎么这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那这么说吧,我帮你,也是我的事,我的选择,这你总没话说了吧?不然呢?那时我大可以和你一起沉默,假装这屋里没人,可是我出声了,还不是我自找的?” 听完这话,林煦大概被辩住了,他呆了片刻。 半晌,林煦说:“今后我至少应该进步一点,不再因为恐惧而做选择。我可以因为不屑一顾而不搭理白水鸿,也可以因为愤怒而不搭理他,但唯独不可以因为恐惧。” 陆成南失笑:“林雅照,你活得太累了。” “这不是累,这是修行。所谓的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林煦说,“我能在恐惧之后,感知到自己内心方才有恐惧。有了这个开端,以后我会感知得越来越快,在恐惧升起的瞬间,就感知到我的内心在恐惧,同时告诉自己,不要被恐惧胁迫。” 陆成南晃了晃脑袋:“那你以后还能怎么应对?你自己去把白水鸿戳走?” “不知道,眼下我只知道舍弃恐惧。这或许就是问清道心的第一步。”林煦说着,伸出手指,也比划出了半寸的空间,“我方才,大概进步了这么一丁点吧。”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第13章 出世修道·十三 白水鸿不死心。之后他一直试图插手甘草峰的后勤事务,被秦月宁拒绝。 秦月宁为难地说: “挂了草木牌的弟子吃食用药都是门内统一安排,用的是袭璎长老配的方子。悟执仙君若是单独‘关照’某个弟子,反而不好。” 袭璎长老是门内的坤道长老,典雅正秀,端庄威严。早年她被登剑阁派往荆莲派学习药修丹修之道,如今已是此术大能,所炼丹药常常一丹难求。 她负责掌管门内所有丹药饮食相关事务,登剑阁在修仙界能有今日的地位,她功不可没。只要她定的规矩,说一不二,连掌门都没有二话。 “昨天您给某个弟子送了饭,甘草峰清点之下发现多剩一份,袭璎长老都要责问是哪个院剩的。长老说饭食都是天地精华所成,不可浪费,山下百姓还闹着饥荒,门中弟子要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白水鸿怀疑她在说谎。 袭璎长老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注意到小小一个外门弟子剩不剩饭。莫非秦月宁连这么芝麻绿豆大点事也要上报。 可是秦月宁目光坦然,眼神清澈,不像说谎。白水鸿只好作罢。 秦月宁见他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她说的话不是完全的真话,也不是完全的假话。 之前有弟子剩饭浪费,袭璎长老确实责问了一番。然而最近袭璎长老忙于给山下灾民诊治配药,昼夜不休,无暇顾及门内事务。 昨天多出来的那一份因为没有动过,所以秦月宁派了个师弟捐到山下去了,不算浪费,便没有上报。 即便如此,她也去悄悄查了是哪个院中剩的。 听林煦和陆成南说明了原委,她有些无奈,只能叮嘱他们,该吃药膳还是要吃药膳,味道差些,但是对身体好。 一计不成,白水鸿又生一计。 他注意到今日给林煦院中送饭的是个名叫高旻的弟子,这个高旻惯爱偷懒。 前次轮班他就溜号没上药师峰,结果运气不好被峰主发现,罚了半个月月钱,这回排到他负责送饭,他又叫苦不迭。 晚饭时分,白水鸿带着葛枣儿,翩然来到高旻面前,和善地朝他伸出手: “翰之,你辛苦了。本座正好找雅照有点事,这个饭盒就由本座代为转送吧。” 高旻一惊,他在外门待的时间比秦月宁还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对他开口说话,脑袋懵了懵,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人份的饭盒: “哦、哦……那就麻烦仙君了。” 白水鸿一抬手,让葛枣儿接了饭盒,笑得眼睛眯起:“不麻烦,顺路而已。” 高旻一直看他走远,那背影轻飘飘晃悠悠的,还哼着小曲。高旻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招风耳动了动,他似乎又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原来悟执仙君对林煦这么好啊,居然还亲自送饭。 上次悟执仙君是不是还不让林煦走飞仙索,还要闹着把他接去院里享福,结果林煦全部都拒绝了。 这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他要是能有这么个师尊,笑都要笑醒了。何苦还要在这外门里打杂。 白水鸿走出一段距离后,眼见四下无人,才叫葛枣儿把其中一个盒子打开,饭食全部倒下悬崖。 小师尊不是不爱吃东西吗。那干脆饿着,等小师尊饿瘦了,饿怕了,才知道珍惜他的好。 随后,他把这两个饭盒放到林煦和陆成南的院门口,扣三下草木牌,最后躲起来,眼瞧着陆成南开门,把饭盒取回去了。 陆成南的声音从墙里传出来: “奇怪,这个饭盒怎么那么轻啊。” 林煦打开一看,居然其中一个是空的:“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秦月宁刚来叮嘱过他们,说药膳不能不吃,怎么今日就没饭了。 林煦仔细看了看,不应该,这空饭盒还残留着些许热气,肯定不久前还装着饭,被人恶意倒掉了。 林煦:“我们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陆成南说:“你要这样排查,那三天三夜都怀疑不完了。不要说悟执仙君三天两头来给你献殷勤,惹了多少外门弟子嫉妒,我爷爷是追月长老,就够好多人看不惯我了。” 他这话说得有理。 然而,林煦想了想:“倘若真如你所说,他们嫉妒我们,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克扣我们的饭。不然叫你祖父知道了,他们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陆成南说:“那会是谁?难道不是甘草峰的外门弟子,是地位更高的人?比如……” 话说到这里,他们心里都浮现出一个人,不由齐齐叹了口气。 “该不会昨天那位听墙角,知道你没吃他送的饭,就故意克扣你的饭吧。”陆成南说到这里,不屑地撇嘴,“这种事先前也发生过。你不领他的情,他就在飞仙索上吹你,把你往死里整,这种人千万小心。” 白水鸿心想吹风这件事他不认,他是吹了不假,可是那个戴面具的吹得更狠,也没见小师尊记恨戴面具的。 林煦苦笑:“……我真不知道我哪得罪他。该不会他现在还在听墙角吧。” 白水鸿背后皮肉一颤,差点心脏都停了。 他恨死了陆成南,心里更有百般的委屈说不出。不是的小师尊,本座是喜欢你,太喜欢你,所以忍不住想……不知为何,受欺负的小师尊好可爱,前提是只能被他欺负。 “听着呢吧,或许。”陆成南说。 “我想骂人,但是修行人忌讳犯口舌之业,我还是不骂了。”林煦流露出微妙的厌恶之色,“我就是……突如其来的恶心。” 白水鸿听着心里又痛又痒,小师尊要骂他了,他本该是疼的,可是那话又轻飘飘地落下,挠得他好痒。 他就知道小师尊舍不得骂他。 但恶心是怎么回事……小师尊病了吗? 过几天他得替小师尊寻些开胃的吃食来,治治小师尊才好。 陆成南拍拍他的背,把剩下那盒饭分了两份:“你别管他了,先吃饭,待会儿歇着去。” 是的,饭比天大。 林煦和陆成南吃完了饭,尽管他知道自己受了草木牌的保护,时时心头仍生出恐惧。比起愤怒、仇恨这类情绪,恐惧是最无用的。不能让他精进,亦不能让他欢喜。 他必须练习把恐惧扔掉。 一日不战胜恐惧,他便一日无法持剑。 今天这顿晚餐两人都没吃饱。 因是挂牌之身,他们也不便出院走动告诉秦月宁。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结果次日、再次日,都是如此。 不仅晚饭减半,早饭午饭都减半了。 林煦写过好几张小纸条,说明情况,用灵力托送出墙,也没有回音。他们每次把吃完的饭盒放在门口,想等着收饭盒的灵雁飞来,让它们把信带出去,可是灵雁来的时间不定,好不容易见着一次,又没来得及抓住,叫灵雁飞脱了。 陆成南饿得前胸贴后背,什么也没说,照旧给林煦分一半饭。林煦心里发苦,不想让朋友受拖累,索性说自己不吃了,他回屋练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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