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位只有黎伴是那个三个月来一次也没见到宋柬的,这么一想他就更委屈了。 委屈地就地化为人形,像个大号挂件似的扒拉在了宋柬身上。 见他化形,程佰列和崇平同时伸出了手,只不过后者随即收回了下意识伸出的手,而前者则不依不饶地拽住了黎伴的后衣领,要将他从宋柬身上拉下来。 这在以前的白源峰上倒是常见的风景。 “喵——!师尊,你看程佰列他又欺负我!”明明是个漂亮的少年模样,却还是炸了毛,“师尊!” 宋柬头皮一紧,赶紧用眼神制止了程佰列的动作,程佰列虽然心中很是不悦但还是强压着自己的脾气收回了手。 而宋柬则拍拍黎伴的后脑勺,温和地说:“好了伴伴,先下来会儿好不好?师尊可担不住你这么大一个人啊。” 于是黎伴瘪瘪嘴,虽然委屈但还是很听话地从宋柬身上下来了。 宋柬慈和地揉了揉他的发顶,说:“小脸都瘦了。都是师尊不好,别不开心了,下回师尊带你下山去玩儿可好?” 黎伴一听这话整双猫眼都亮了,“真的吗!可是,可是师尊您不是不下山吗?” 说着他又自我反驳道:“不对,你都为那家伙下山了,还一去就那么久!”说着还愤愤地睨了程佰列一眼。 被程佰列一脸高冷地跟瞥了回去。 虽然大小徒儿之间的斗嘴日常让宋柬觉得很安心,但彼此安抚起来还是让他觉得头皮发麻,这一碗水端得他手快废了,赶紧转移注意力道:“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等这事儿结束了就带你出门玩儿。” “好诶!”小猫咪立刻恢复了元气。 白源峰上的师徒们岁月静好,唯有崇平一人不知为何看着缠在宋柬身侧的黎伴,心情和臂弯间流失的猫咪温度一样,渐渐低落下去。
第五十六章 猫咪气炸了 至于为何崇平会在此时突兀地结束他短暂的闭关,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萧之访查到了那伏祸宗宗主的出身——和崇平关联颇深。 此人名贤,到没有用假名字,而其姓为崇。 正是四百年前那个一夕覆灭的清河大族,崇氏。 “是当时崇家的遗族吗?”宋柬问道,“当年崇氏灭门一案不了了之,我记得师兄你也派了不少人前去调查,但终究没能得到一个结果。” 却不想崇平摇了摇头,对宋柬说:“小师叔,我曾有位嫡长兄名贤。” 宋柬:“你的兄长?” “他不具灵根,是个凡人。” 宋柬神色微凛:“你说什么,凡人?” 一个比崇平年岁要长的凡人…… 作为一个凡人,且不说今时今日,就算是崇氏覆灭的当时,他崇贤也该有一百多岁了。就算此人身体康健非凡,百余岁的人瑞哪里是说有就有的? 这怕不是成了精。 崇平继续道:“我是家中庶子,没怎么在父亲跟前教养,和这位长兄也几乎没打过照面。只知道他年幼时便测过根骨,开蒙后便入了皓月宗门下作为后备弟子培养。但直到我被师尊收入门下来了玉虚宗,他似乎都没能引气入道。” 宋柬疑惑道:“幼时测过根骨?” “嗯,说是测根骨,其实也不过是看看身体是否强健,是否聪慧。毕竟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能真的测出一个人是否具有入道的资质。” “当时崇氏是大族,族中前辈有不少人入道修行,血脉中多少有些资质,所以族中孩童幼时先入灵山进学的人不在少数。” “兄长当是被寄予厚望的。” 家中嫡长子,少时便被寄予厚望,想必连他自己都笃信今后必能成为一名呼风唤雨的大能,然而连不受待见的庶子都一朝入道被高门仙君收入麾下,他却只是个人入中年,老相渐显的凡人…… 宋柬其实对一个人为何修魔,为何害人的的心路历程并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那位伏祸宗的宗主必须果报得偿。 “小平儿,你能确定这位伏祸宗的宗主就是你的兄长崇贤吗?” 却是萧之访开了口:“摄魂禁术,若非等级压制,想要对人使用有非常严苛的条件,但若有亲缘关系,利用血脉为祭就会简单许多。那伏祸宗的宗主修为并没到能压制平儿的程度,只可能是后者。” “这倒是。”宋柬不再多思忖,说道,“也无需纠结他之出身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抓住此人才是当务之急。” 萧之访:“此人引凡人堕魔,以邪术使生人献祭……如今看来四百年前崇氏满门覆灭之事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不可谓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我们若是贸然行动,恐怕此人会为逃生不计后果。” “师兄思虑甚是,”宋柬说,“我和佰列也已经有了些许计较,正好一同合计一番。” 萧之访看了程佰列一眼,虽然从这人出现在玉虚峰上到现在,他都没有半点微词,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人是他小师弟带回来的,不代表他待见宋柬这个徒儿。 “你们俩?说说看吧。” 宋柬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萧之访越听眉间的川字皱得越深刻,最后目光近乎凌厉地落在了程佰列身上,问他:“你确定?” 程佰列恭敬地敛眉垂眸,回道:“师侄确定。” “你们的三月之期就在后天结束,”萧之访看着宋柬说,“你这徒儿与魔族议事堂之辈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之事已是天下皆知,多的是人揣测他已经一命呜呼。” “你们打算怎么把人引到那处去?” “何必设计引诱,直接昭告天下不就行了。” 见他们在谈正事儿便一直没吭声的黎伴忽然开口道。 见众人都回眸看他不禁缩了缩脖子,但一看宋柬的目光甚是和煦,还有几分鼓励的意味,便立刻壮了胆子,昂首挺胸继续道:“就说师尊经历三个月呕心沥血的调查,发现原来的座下弟子程佰列确实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不肖逆徒不知悔改,吾深感痛心,亦觉立即清理门户给天下一个交代,乃吾须担之责义不容辞。” “如今约战魔尊程佰列于北邙山,望天下玄宗见证。” 黎伴学着宋柬的样子严肃地如此说道,不过那恶狠狠地盯着程佰列的眼神,很难说他没有夹带私货。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一定会去赴约?”程佰列觉得这野猫模仿宋柬就是东施效颦,忍不住驳他一句,“天下玄宗云集,已经‘身受重伤’的魔尊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 “这!”黎伴想反驳,但一时半会儿确实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差点儿噎住。 倒是崇平开口解了围:“伴伴说的虽还不周全,但确实可行。至于理由,只要说小师叔取了什么对于佰列师弟而言要命的东西走就足够了,想来不会有人深究真假。” 萧之访点头表示可行。 宋柬和程佰列对视一眼,然后道:“我们便是这么打算的。” 黎伴一听秀眉倒竖,一步就窜到程佰列跟前,仰头叉腰横眉怒视——不过为了不打搅师尊和掌教师叔商量大事,他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师尊和你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就这么做了吧,你还故意挑我刺。” “你这混蛋,坏东西,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厌。” 程佰列不理他,把黎伴整个儿当空气,目光专注地盯着正在和萧之访商议细节的宋柬,盯得宋柬整一个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白源峰主一向采取放养政策,倒也无他,主要就是他真的搞不来弟子间那些个争宠卖乖的事儿,偏了这个私了那个都不好,于是干脆装自己没听见。 黎伴见程佰列不理他,好像喵喵拳砸在了蓬松的雪地里,软绵绵的没力气不说,还冻得他自己够呛。 气得他眉毛都要立起来了,张牙舞爪地要截断程佰列的视线,他这大师兄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往旁边挪了挪,端的是一个与世无争,好像只有他黎伴在无理取闹无事生非似的! 装什么装! “程佰列——!”猫咪要气炸了。 却突然被人捏住了后颈皮——后衣领子,那人指尖温热,清浅的雪松木香味道也随之而来,叫黎伴原本就是压低的声音更是低了八度,他回头小小声道:“崇平师兄……” 他的崇平师兄和颜悦色:“你不是想吃小黄鱼吗,”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侧殿门外,“瞧,已经送过来了,我们到旁边去吃好么?” 黎伴轻轻耸了耸精巧的鼻尖,小黄鱼咸酥的香味立刻窜入了他的鼻腔。 讨厌的程佰列和喜欢的小黄鱼,黎伴伴果断选择了后者,他恶狠狠地冲程佰列呲了下牙,然后回身冲崇平扑闪了一下圆溜溜的猫眼睛,立马化回原型钻进他崇平师兄的怀里卖乖。 崇平顺着他脊背上柔软的毛,把这毛孩子带到一边用小黄鱼哄开心去了。 程佰列的目光确实没在黎伴身上停留,他专心地,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宋柬,甚至不带任何风月味道。 宋柬看似专注地和萧之访逐一敲定细节,实际上注意力一点一点地被程佰列的目光消磨着,叫他不得不在袖子下偷偷掐自己,以免出错被他的掌教师兄察觉。 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师徒两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白源峰,白源峰上还处在短暂夏季的尾声。 黎伴还跟在崇平身边没有一起回来。 偌大山峰上只有程佰列和宋柬二人。 程佰列沉默的,近乎乖巧地缀在宋柬身侧半丈处,似乎在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叫宋柬不要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别扭。 不过宋柬并没有程佰列心中那么多细微的小心思,他坦坦荡荡地开门见山道:“你方才差点在为师身上盯出北斗七星了。” 程佰列脚步一顿,险些原地一个趔趄,“我……” 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柬无奈地看他,心道,锯嘴葫芦都比他这大徒儿通气儿啊——真是闷死了。 “这会儿一直垂着双大眼睛,我还以为是我长到地上去了,还是你鞋尖上开出花来了?” “不是、只是……”程佰列竟一时语无伦次。 宋柬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轻抚上程佰列的额角鬓发,颇为发愁地自问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你养成个呆子的?” “……师尊。”程佰列感受着宋柬指腹传来的体温,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似乎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一口气倾斜出来,那些被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滔天情绪只是这么一松懈就满溢到了定点,稍一动弹就会倾泄下来。 他薄唇微启,正准备开口,结果就被宋柬毫不留情地拍了脑瓜子。 当然,宋柬拍得一点儿也不重,只是对于程佰列而言足够提神醒脑。然后他就被宋柬拎着肩膀上衣服的一角,被他往院中的小屋处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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