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歧救下闻闲后,那妇人还想再冲上来置他于死地,却被阿洛拦住身影。 阿洛眨巴着大眼睛问她:“你是谁?” 沈夫人慈祥地告诉他:“我是你母亲。” 阿洛道:“母亲能吃吗?” 沈夫人:“母亲不能吃,母亲是用来爱你的。”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更确切地说,是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对这句话产生质疑的沉默。 闻闲的身体终于能动,但此刻他的身体全然不受控制,不断地向前走,一步一步动的极其僵硬。 不知道屏障外面的场景有没有变化,但屏障内却在不断改变。 给人一种沧海桑田无穷变换的感觉。 闻闲就像是一个领头羊,推着透明的圈套,将余下三人从这片废墟带离出去。 虽难以自我控制,但闻闲知道,终点是木匠铺。 他甚至隐约看到了一抹青葱少年的身影,他在朝着此处招手。 这一招身后之人亲自出手的移花接木,接的就是最终的秘密。 直至现在,闻闲仍旧不确定背后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于空中又飞来一个纸条,闻闲机械地接过打开——恭喜我成功把你转移,都让你先去木匠铺了,不听话的话容易什么都不知道哦。 闻闲脑袋疼。 他不过是习惯性地谨慎,谁能料想如此层出不穷地套路下让他干的事情却如此简单粗暴。 他有些气恼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只是一句气话,他本没指望着和自己失联已久的背后之人通话,哪知脑内突然传来了声音:“料你也不想接风喜宴的第一餐就被直接打回去吧,我这可是为你准备了很久的,理解一下我的良苦用心。” 听上去……有点委屈? 闻闲:“第一餐?” “当然,吃饭都有开胃菜,凉菜,热菜,主食之分,你没了八年,活过来不得吃一顿好一点的?” 闻闲不知道该不该理解,好久没有和背后之人通音,这两句话说的他脑仁发酸,等一切重归安静的时候,他恍然回首,还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接风喜宴,用不上如此弯弯绕绕吧。 不知不觉走到了地方,闻闲被一句十分有书生气的声音拉回了神:“你好,我便是长风,有人和我提起过你。” 闻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们很熟悉?” 少年长得很儒雅,一颦一笑皆风度翩翩,他习惯性端着手,在少卿冲过来的时候把她拥入怀中,笑脸盈盈地摸着她的脑袋。 少卿埋怨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快结束了,结束了以后哥哥带你出去玩。”长风哄了她一句,叹了一口气和闻闲继续道:“不算相熟,不过有一个约定,一个我要等三年的约定,和你说完,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又是一声叹气,时间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日寒夜,少卿的确没有死,死的是长风。 他给少卿盖上毯子,掖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后出门去找吃的,他先上山走了一圈,小镇地处偏僻,上山没有野兽,能吃的草和菜已经全部被拔了个干净。 一无所获下了山,村民们紧锁门窗,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吹散了敲门声,长风接连走了好几家,都没有给他开门。 最后,饥肠辘辘的长风走到了阿洛的家门口,他的父母又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起来,把阿洛关在了门外,美名其曰不污染孩子的眼睛。 他们到底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冷,还是根本不管,已经没有人去想这个问题了。 阿洛习以为常,坐在门栏上,紧紧抱住自己,看到长风的时候,他笑了一下。 长风回了他一个笑容,问:“你吃饭了吗?” 阿洛说:“他们快吵完了,吵完了就会做饭,做完以后吃饱了,他们就会想到我,快吃到了,你吃饭了吗?” 长风说:“没有。” 阿洛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道:“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吧,他们吃不了太多的。” 长风有些时候很不能理解阿洛父母,对他们来说,阿洛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想念的时候捧在手心,烦躁的时候丢在一边。 他父母还在的时候,阿洛一直住在他们家,他的父母从未过问。 那时候他不怕无家可归,不怕吃不到饭,不怕很多东西。 想着想着,长风哭了出来,阿洛给他擦眼泪,这一个动静引起了屋中两人的动静,长风也总算知道,那些不开门的人,只不过是当做没有听见而已。 很早之前,有人给他算命,算出他是个灾星,那时候无人在意。 可是后来,少卿病了,两家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去了南山城,最后回来的却是两个人和一堆骨头: 他的父母。 少卿父母嘴角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血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吃人了! 没有地方会留下两个吃人的怪物,村中发起暴动,驱赶他们四个出去,少卿父母还留有一点神志,为了自己的孩子留下来,最后双双吊死在房梁上。 吃人怪物的孩子吃不吃人大家都不知道,能做的只有躲着。 长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马不停蹄地往外跑,身后传来男人的破口大骂,想要上去追,被阿洛给挡住了脚步。 路边有三两人路过,纷纷远离了长风。 长风不在意,他越跑越快,越跑越轻,到最后都忘记了自己在跑。 “砰!” 他摔倒在地。 “啪!” 盛着小米粥的碗砸在地上,裂开了。 粥慢慢流出来,淌了一地。 他忘记了自己很久没有吃饭,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就那么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大雪纷飞,盖住了他的命。 ----
第10章 长风 闻闲闭上眼睛。 长风很多情绪他无法感同身受,他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他本质上来讲是个木头,但还是身不由己地去揣测他的感情。 这其实是一个弊端,他和别的傀儡有些不一样。 长风醒过来第一种情绪,就是愤怒。 愤怒在少卿,愤怒在阿洛,愤怒在镇中的所有人。 他一个人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的身上,却再也没有了暖意。 闻闲思索了片刻,他或许应该出口安慰一下面前的孩子,不过自己实在不懂这话应当如何出口,便又沉默了下来。 半响,他说:“雪是万物新生。” 长风皱眉道:“我不太喜欢这个新生,太白了,更像是忌日。”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后面红起来了,就喜庆多了。” 半镇的人不是阿洛杀的吗? 闻闲疑惑:“人是你杀的?” 长风:“杀了一半,还剩一半。” 闻闲听懂了,敢情这是一人一半。 长风道:“我做了一个傀儡出来,那个傀儡很听话,什么都听我的,还会帮我干活,所以后面我就想,如果这一个镇的人都听我的,那该有多好。” “后面我托人给我找了几本书,里面记录了一些傀儡的秘法,我才知道从前有个人和我一样,是傀儡界的傀主,名叫闻闲,他也会做傀儡,他很强大,只不过不太聪明,被感情蒙蔽了眼睛,还好我已经吃过了经验教训,不会这样了。” 闻闲:“……” 要是被他看见那几本书,他一定一把火都烧了。 如此看来,有些人把长风认成他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修真界真的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当真少之又少。 长风顶着闻闲的名头行凶作恶了两三年,闻闲虽然身死了八年,名声可是一点都没耽误继续发酵发臭。 那阿洛呢?阿洛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边好一会没有了动静,闻闲扭头看过去。 沈夫人在地上瘫了一会,她刚发完疯,神情有些茫然。 过了许久,她用袖口擦干净嘴角,伸手顺了顺额间的碎发,又理了理身上散乱的发饰,跪坐正了身子。 她面朝阿洛,重重磕了两个头。 胸口憋着情绪,最后一下,脑袋在地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一抖,脸颊滑下两道痕。 落在地上,荡开红色的水花。 她抖了一下又一下,幅度越来越大,哭喊和声音好像无法同步,又或许是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悲哀一句:“娘对不住你。” 无力向一侧倒去。 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是个人看了都要动恻隐之心,可是他忘记了,她的儿子现在,不是人,甚至连她是谁,他自己是谁,都一知半解。 阿洛好奇地看着她,道:“母爱是什么?” 沈夫人道:“就是你生病了,妈妈想尽办法找人救你。” “我生病了?” “对。” “我为什么生病?” “……” 长风收回视线,平静道:“他的爹娘为了活下去,把他打昏过去,送给了我。他不知道,他以为是让他来陪少卿玩的,那个时候我除了少卿谁都不认识,也包括他,我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把他做成了傀儡。” “少卿最后是病死的,不过死之前看到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被缠上了,所以一直死不干净,她也不想死,想陪着我,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说是只要两个人成亲了,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那时候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不知道你能不能懂,就是亲人这一个词对我们来说,特别地重要。我说的有点多了,总之很矛盾,最后我想的应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成亲那日把她杀了。” 小姑娘家家那么单纯,就别再因为他遭罪了。 闻闲道:“那你呢?” 长风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我记得,他两年前来过这里。” 那时候闻闲的声音又开始在修真界飘了起来,还没有飘到满城风雨那个程度,许歧是第一个来的,他渡化了此地大部分的亡魂和少卿,顺着他们找到了长风。 长风说起这个,一直平静的语调里面起了一丝情绪:“他看见我,很失望。” 传闻中的闻闲变成了一个无名小卒,当然失望。 自己的实力被人一个眼神就给否定了,长风特别生气,他冲上去就要和他打,结果对方连动都没动一下,长风直接脱离了木头躯壳,飘了出来。 许歧的眼神更加失望了。 或许是这种失望导致了许歧接下来的举动丝毫没留情面,长风的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有睁开过,魂飞魄散的感觉。 在空中飘了不知道多久,才被人从空中一片一片拾回来,是曾经救他,教他傀儡术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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