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身一跃,拉着阿尔文起跳,那枚手铐却诡异地消失不见—— Ghost用了异能。 说实话,他当然可以再砍断阿尔文的手腕,弃他于不顾转身逃命…… 但他选择暴露自己的异能。 两人逃离车身的瞬间,炸弹爆炸。连带着警车的油箱一起,炸出三米多高的滔天热浪。两人被冲力猛地一拍,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后又翻了几滚摔入金属垃圾堆深处。贺逐山抱着他,用后背承受了几乎70%的撞击。羊毛大衣融化,血肉模糊。 “兴奋剂”也恰巧在此时失效,他骤然咳出几大团鲜血,全喷在阿尔文身上。 左臂伤处剧烈地抽搐着,皮下组织被腐蚀后又冒出血泡,它们像数只眼睛,诡异地“咕噜”滚动。 阿尔文这才察觉不对,将他扶坐起来,听见Ghost轻咳两声:“麻痹素。” 麻痹素和兴奋剂作用相冲,互相影响下,毒性都被加剧。 阿尔文没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声音听起来暗含愠怒:“我说了别用兴奋——” 但“猫”打断他:“你知道怎么去找福山吧?” 他声音很轻,像安慰一个惶恐的孩子。人却微微闭眼,柔软的猫耳蔫了似地垂下,扫过阿尔文下巴,带着痒意。 他的身体逐渐发冷,孱弱的心脏跳动微不可察——两种毒素同时入侵内循环,神经系统到了崩溃边缘。此时此刻,贺逐山的生命正如一团微末的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再也支撑不住,像沉睡一般靠在墙边陷入昏迷。手滑落时,却下意识揪住了阿尔文的衣角。他是Ghost,但也是人。是人就会疼,就会疲惫,就会有极度需要……并依赖另一人的时候。 阿尔文将他抱起,沉默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之后再和他算账吧,他的猫累了。 作者有话说: 打完了,写追逐戏好累(。
第21章 暗锋(21) 那个年轻人带着贺逐山闯进门时, 福山正在和郁美喝茶。小机器人从没见过那么多血,它在门口发出一声尖叫。 年轻人胸前有一枚拳头大小的圆形创口,结了层薄薄的痂,还在不断汩出稀薄的血水, 染红了皱巴巴的昂贵衬衫。他怀里有只“猫”, 伤更加骇人, 左臂几乎被腐蚀殆尽, 半张脸溅满了血。 福山失手打翻了茶碗。 郁美是唯一冷静的“人”, “她”打开地下室, 引着阿尔文进入私人手术室——也是福山的某个工作间——贺逐山被放在手术床上,各色环形或伸缩机械臂缓缓将他包围,蜂巢形探照灯被打开,扫描线不断横移。 福山最后一次擦去鬓边冷汗, 他从未在手术时如此紧张过。 “我无能为力, ”他说,“麻痹素早已扩散到全身,细胞的更新速度很慢, 根本追不上被腐蚀的速度。只能做全身义体更换, 通过嫁接大脑, 让他在全金属躯干上获得‘重生’,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福山撕开一卷新的医用棉试图给左臂止血, 但伤口创面还在不断扩大:“否则一旦出现脑死亡,那可真的没救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 “怎么说呢?现在的问题是, 他的神经系统被完全攻陷, 意识陷入了‘萎缩’, 已经主动放弃了肢体修复的可能性——就像一条试图断尾逃生的壁虎。”福山说, “他试图躲在大脑构建的幻想的铜墙铁壁中, 就像那些‘幻梦’游戏玩家一样……除非有人把他拽出来。” 福山顿了顿:“除非有人进入他的‘精神领域’,让意识主动对抗毒素,唤醒细胞的代谢水平,我才能进入下一医疗阶段。” 新世纪097年,科学家们发现人类的部分神经活动链接具备数据逻辑,这意味着一些意识能够被具像、编程甚至“抽取”①,从而发展了“精神领域”这一概念。 人们研发出精神芯片、传输控制器,以及沉浸式认知系统,使人类可以以精神体——或者说是程序——的形式进入“精神领域”,在“精神领域”中进行交互,这也是“幻梦”游戏的科学基础。 “但你知道的,进入他人的‘精神领域’非常危险……” 一旦被判定成入侵者,很有可能会被“精神领域”领主囚/禁在脑海中逐步粉碎,灵魂灰飞烟灭。 可年轻人斩钉截铁:“我要进入他的‘精神领域’。” “我要救他。”为此在所不辞。 福山的嘴唇蠕动片刻,最终没说出劝阻的话。他按阿尔文的要求开启治疗舱,涌出的明黄色营养液将贺逐山完全包裹。 “这是最新款的头盔,你要先建立感官模型,通过校准反射测试,再服用两片神经阻断药物以免……” “来不及,”但年轻人选择拒绝,只戴上一枚检测手环:“如果有什么意外,直接切断连接。”这能保全贺逐山的“精神领域”完好无损,但他作为“入侵者”,神经活动会受到剧烈冲击。 “不是,你连头盔都不要,那你怎么——”怎么进入对方的“精神领域”? 然而福山的话不需问完,他已然看到了答案。 阿尔文撸起袖子,手臂没入营养液中,轻轻拉住贺逐山的手,试探着,十指交握。相连的肌肤表面倏然淡起辉光,生长出透明如银丝的神经突触。银丝将二人的双手绑握在一起,指节缓缓相扣…… 阿尔文睁眼,他进入了贺逐山的“精神领域”。 * 这就像窥视一个人最深处的隐私,贺逐山在“精神领域”里被阿尔文一览无遗。他的悲与喜,他的爱与恨,他的过去和他的未来,他的希冀和他的遗憾…… 白光消散,眼前出现一片老居民楼,看起来像是曾经的“苹果园”工业区。人影攒动,热闹非凡,成排的家属楼分割了夕阳,光影间,卖爆米花的流动小贩、手拿自制水枪的顽童与运送牛奶的机械三轮车四处跑动。 阿尔文穿行其中,在长街尽头望见贺逐山。 他孤零零地坐在一家面摊边,和所有热闹格格不入。 送餐的机器人笨手笨脚,给他端来一碗阳春面。他冲洗木筷,仔细挑走所有葱花,小心“呼呼”吹了两口,才慢吞吞“吸溜”进一筷子面条。他吃得很专注,一点金灿灿的夕阳光浮在鼻梁上,微垂眼睛,看起来就像个懵懂的小孩。 事实上,他此时的心理年龄无异于小孩。在“精神领域”中,领主深陷于过去的某一段记忆无可自拔,一切心智都停留在当年的那一瞬间。 一些顽童路过,看见贺逐山,忽然停下,举起水枪嘻嘻哈哈地“呲”他。水珠在阳光照射下隐约折射出彩虹,但贺逐山狼狈不堪,他举手去挡自己的脸。 部分记忆碎片涌入阿尔文的脑海,他从中得知,这些是邻居家的孩子。 他们并不喜欢贺逐山,因为他有一颗吓人的义眼,因为他的哥哥在达文公司旗下的子物流公司“捷快速运”上班,他可以进入仅招收二等或以上公民的高等学校读书,终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白领阶级”…… 但苹果园区的所有人从生至死只是公司庞大机器上的小螺丝钉,随时可以被拆除、更换、丢弃。 儿童拥有世上最真挚的“恶”,变本加厉捉弄他。那碗面不能吃了,贺逐山却没有反抗。他的头发湿漉漉贴在颊侧,像只落水的小狗。孩子们终于觉得无趣,一溜烟追逐去了游戏厅。 贺逐山静坐片刻,又招来老板,这回,他打包了一袋香肠、一盒黄骨鱼。 阿尔文在他面前坐下。 这样做很冒险,“精神领域”会本能排斥入侵者,入侵者应该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阿尔文觉得“陪伴”很有必要。 “为什么不反抗?”他轻声问,“他们那么做是不对的。” 然而贺逐山没有抬头,专心挑出鱼刺。 “你喜欢吃鱼?”他帮贺逐山收拾了鱼头,对方的动作微顿,瞥来的一眼满是警惕。 “不。”但他低声开口。 “那么,你讨厌葱?”被挑出的葱花整齐堆在一起。 “我没有不喜欢。”对方嘴硬。 他用小刀把香肠切成数片装进塑料袋,一对年轻情侣在此时路过。 他们“砰”地启开瓶盖,猛灌一大口,相互“哈”地舒出一口热气,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贺逐山这才暴露了自己——他的眼神飘向冰箱——天气很热,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巴尖滚入锁骨。 阿尔文笑起来,点了两瓶果味汽水。 他将其中一支推到贺逐山面前:“今天你可以喜欢汽水。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在笨拙地隐藏自己的喜恶,哪怕彼时他还是个孩子。 没有喜恶,没有感情,没有破绽……就不会受伤。 对方微微垂眼,这样的神情和后来的Ghost很像。但Ghost是冷漠、孤僻、疏离而强大的,现在的贺逐山还没学会用那些外壳伪装他内里的脆弱。 他没有拒绝,插入吸管喝了一口。于是阿尔文尾随在他身后时,他也没有拒绝。 阿尔文一路跟着他,看着他在交错的路口左拐右拐,偶尔会帮短腿机器人捡起散落的苹果箱,机器人便悄悄塞给他一张超市折扣券。 最终,他们来到一栋废弃的家属楼前。大门被铁链捆着,但锁被人凿开了。 贺逐山熟练地挤进去,上到四楼,在走廊左起第三道门前停下,“吱呀”推开,走调的电子音“呲啦”响起:“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然后角落便冒出无数只探头探脑的小耳朵。 那是一些流浪动物,绝大多数是猫,夹杂几只小奶狗。 贺逐山在这里悄悄投喂他们。时间一定不短,因为他们一点也不怕他。 小家伙们闻到了贺逐山手中食物的香气,立刻摇着尾巴“喵喵”或是“汪汪”地扑过来。蹭他的小腿、撕咬他的脚腕,用爪子推开他们的伙伴,但贺逐山冷酷地把袋子举高。 “一个一个来。”他坐在沙发上,严肃说道。 猫狗都跟着他跑了,阿尔文打量这间房子。布置得很温馨,家电应有尽有,虽然都是旧款式,但投影机上盖着手织蕾丝布、冰箱上贴着涂鸦画……有人曾生活在这里,幸福而热烈。 “你喜欢动物?”阿尔文拎起一只迷路的猫崽,塞回贺逐山怀里,他已被小家伙们包围。 贺逐山没有回答,显然,他还在沉默遵守他的“不暴露”法则。 阿尔文失笑:“换个问法。你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 分发香肠的年轻人终于眼神微动:“都喜欢。” 他思索片刻后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而僧多粥少,场面一片混乱。 为了多吃两口肉,猫不仅和猫打,还去欺负狗。一个用牙啃咬“敌人”耳尖,一个拿肉垫推对方脑门。厮打中,猫毛纷飞,锋利的爪子不慎划过贺逐山手腕,抓出三道长而深的血痕。鲜红的血珠子渗出来,很快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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