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觉醒者。 他拉起贺逐山的手,带他跑回家中,他的母亲是一个和蔼的胖女人,第一次对贺逐山表现出严厉:“吃下去,你必须把它吃下去!” 贺逐山狼吞虎咽地咀嚼了“凤凰”的心脏,女人却不许他流泪。 他的身体在瞬间开始二次变异,体内仿佛有一只小鹿,用角使劲顶撞五脏六腑。他疼得跪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囊肿却像水泡一样在脸上不断浮现。他的右眼出现了惊人的畸化,眼珠膨胀数倍有余,血管凸起,视野一片漆黑。 他在继承“凤凰”的异能“投影”,阿尔文终于明白他拥有两个异能的原因。 然而枪声响彻,秩序部已将最后净土“果核庄园”完全包围。 “交出变异者逃犯!否则我们将视其为包庇!” “我们没见过什么逃犯。”所有居民异口同声——他们无法永远忘记新世纪085年,达文公司对苹果园区犯下的滔天罪行。 于是屠杀开始了,独/裁者效仿旧世界,将尸体悬挂在广场中央示众。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堆成小山。最终,他们失去了耐心,决定以武力强行搜出逃犯。 这是新世纪119年11月23日,鹅毛大雪。 贺逐山和水枪男孩一齐躲在衣柜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母亲已被斩首,无人收尸。然而男孩很平静,他问贺逐山:“吃糖吗?” 他给贺逐山拆开一颗猕猴桃味的棒棒糖。 贺逐山的变异反应临近尾声,虽然他的右眼还是一片漆黑。 “我有点冷,我们换件衣服吧。” 他脱下蓝色条纹的针织衫,换上贺逐山的绿毛衣。 “一会儿,我推开门,你立刻钻进床底,戴上这个信号屏蔽器,不要出声。” “为什么?”贺逐山轻声问。但对方没有回答:“把手伸过来。” 贺逐山依言照做,男孩“嗷呜”一下,猛地咬住他的手腕,虎牙烙下一圈咬痕,同时隐约响起“噗呲”一声响。贺逐山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衣柜里立刻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儿。 “戴好了吗?信号屏蔽器……” “为什么帮我?”贺逐山执拗地问。 男孩是孩子王,平日里总喜欢带着“小弟”欺负他,他们说贺逐山是达文公司豢养的小狗,总有一天会嗷嗷乱吠。 但男孩没有回答:“我数三秒……” 三秒后,秩序部行动队冲进屋内,两人在瞬间滚出衣柜,贺逐山被他一脚踹进床底,男孩则落到了秩序部手里。 他用小刀戳烂了自己的右眼,看起来就像经历过“变异”一样可怖。 秩序部没有“逃犯”的生物信息,只能通过传统特征识别身份。男孩的一切都和情报吻合,他们不疑有诈,重重扇了这个“逃犯”一巴掌。 男孩的嘴巴歪斜出血,却扭过头来,对贺逐山比了一个口型。 “因为觉醒是希望”,他说。 总有人得反抗这一切,总有人要发动革/命。 “复仇”,一个彼时也只有十二岁的男孩找到了他能找到的最准确的词汇,为贺逐山指明道路。 果核庄园的所有人用生命救下他。 贺逐山狠狠咬着阿尔文不放,身体不住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他的过去充斥着悲伤。 “精神领域”觉察到了入侵者的存在,走廊猝然崩塌,他们摔到广场地面,震得阿尔文吐出一口血。但阿尔文搂住了领主。 记忆被编程具像化,无数秩序部行动队员举枪奔走,到处是杀戮、尖叫、枪响和哭嚎。在这样的混乱中,贺逐山伏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贴着他的鲜血:“为什么……” 他还在喃喃。 “因为你要走出去,因为你是希望。”阿尔文强忍着骨骼断裂的痛,抬手抚过贺逐山脸下。那儿没有眼泪,可他看到了悲痛。 “他们已经死了。”贺逐山轻声说,“为我而死。” “不是你的错。他们选择为你而死,所以你要选择复仇。” 然而贺逐山猛然起身,用力扣住阿尔文的脖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杀了你,他们就不会死。只要杀了你……”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心甘情愿为你而死。”窒息让阿尔文下意识想要挣扎,但最终他连咳嗽都忍住了:“但你真的希望吗?你真的希望就此蜗居在虚假的记忆中吗?”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重要。在这里之外,有人在等你。” 有人在等你回去,有人在等你点燃烈火。 混乱在一瞬间消失,周围阒然寂静。 “精神领域”试图借领主的手杀死“入侵者”,但这种意图却被苏醒的领主本能否决。家属楼倏然不见,世界粉碎,他们不断向下坠落,最终跌进一片无垠的原野。 那是举手就能碰到银河的地方,静谧的山坡上只矗立一棵老树。树冠上开满星子般的白色小花,晚风吹过,花瓣散落草野四处,如流萤飞火,升起点点辉光。 风像流淌的丝与纱,拂过时吹动贺逐山鬓边软发。 他望着阿尔文的眼神微微出神:“你是谁?” 在“精神领域”里,他并不认识阿尔文。 但是无所谓,“入侵者”的目的已经达到。 领主已然离开自己的“精神领域”,踏入真实世界与幻想交界的边缘区。对“入侵者”来说,这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一个不慎,他们就会粉身碎骨。 可阿尔文根本不在乎。 他笑起来,微微仰头,在领主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是谁不重要,”他轻声说,“醒过来,我永远会在某个地方等你……我想见你。” 如果第一次说“想见你”是冲动,第二次是逃难时迫不得已、半真半假的谎言,那么第三次,阿尔文确认自己因为一个人产生悸动。 那是世间最复杂的情感,以及世间最热烈的欲望。 独占。 领主敞开“精神领域”,完全容纳了为他而来、且只为他而来的入侵者。 入侵者便打了一个响指。 “送你一朵白玫瑰——” 身下的土地在瞬间漫山遍野蔓生出雪白花瓣,阿尔文的身体却逐渐消散。贺逐山微微一怔,下意识伸手去抓,但他已化作星河千万。 送你一朵白玫瑰—— 为你诚挚的心,为我尊敬的爱。 作者有话说: 我一点存稿都没有了(含泪啃键盘 接下来走段剧情w
第23章 暗锋(23) 阿尔文脱离精神领域时面色苍白, 淋淋冷汗打湿了濡血衬衫。这是不服用神经痛觉药物的后果,精神痛会撕碎人的大脑。 现实中时间流逝不过十数分钟,但神经网络面板上,双方的精神曲线曾数次如乱麻般交织一处, 并出现激烈的无规则波动。所幸最终, 贺逐山的细胞活性数值从个位数回升, 这意味着意识被成功唤醒, 生物机体开始着手阻断麻痹素的入侵。 福山操作机械臂进行下一步手术, 营养液加速了伤口愈合。几乎在骨节复位的瞬间, 全新的血肉组织开始横向生长。 阿尔文起身走向洗手池。 他再回到手术台边时,胸前的伤口已被纱布包裹。隐约还瞧出一点血迹,但原先被薄痂覆盖的地方早已长出浅粉色新肉。 欲盖弥彰。 福山不动声色地扫去一眼,没有说话。直到完成手术, 看着年轻人将贺逐山抱回升降床上, 他才倏然开口:“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哗哗”地冲洗着手上黑血:“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例外。” 阿尔文背对他坐,垂眼的神色模糊不清。 他显然听出了福山的言外之意:“你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福山说, “你身上全是谜团, 我甚至不相信你是什么提坦学院学生……但我相信一些别的东西。”他顿了顿, “一些复杂而矛盾的情感意志。” 阿尔文没有回话, 但他不再克制自己, 英俊的面容上显露出惯有的冷淡而防备的神色。 福山与他擦肩而过时被喊住:“我还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抬头望来,语气不容置疑。 * 贺逐山觉得自己做了相当漫长的梦, 梦中的一切却无可捉摸。只隐约记得凉爽汽水滚过喉咙的快感, 大面积昏黄温暖的光线, 以及一片无垠的原野, 漫山的白花。 他醒来时左义眼不断跳帧, 视野漆黑,下意识抬手去摸,却被福山抓住:“成像芯片烧毁了,我给你换了个新的。你就不能小心点?义体过热会导致爆炸,那种等级能在瞬间蒸干所有脑组织,说了多少次也不长记性……我现在慢慢加载系统,你试着慢慢眨眼。” 在福山念念叨叨的功夫里,贺逐山的意识逐渐回笼。他大概猜到这是哪,也猜到他是如何来到这里。 他不断眨眼,左眼眼前浮现出“正在覆盖版本2637.A.021”的提示。系统配置进度显示达到100%时,世界终于恢复清明。 却发现有人枕靠在他身边入睡。 以贺逐山的角度看过去,阿尔文的皮肤因冷光照射显得苍白。微长眼睫盖不住眼窝下的疲惫,一向不苟的鬓发散落脸前,他显露出少许年轻人的稚气与执拗。 福山说:“哦……他守着你很久了。郁美铺好床喊他休息,他却不去睡,反倒喝了几杯5代泡的浓缩咖啡……”他耸肩,“你在哪捡的贴心宝贝?” 贺逐山勉强支起上半身,靠坐在升降椅上。左臂被装满营养液的局部治疗器包裹得像黄色膨胀气球。他拆下治疗器交给福山,福山离开,房内只剩他们两个。 贺逐山犹豫了片刻。 最终,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动,拎起自己身上的羊毛毯,想要悄悄替人盖上。 碰触到人的瞬间,对方却警觉醒转。 年轻人的眼神难得因困倦显出迷蒙。 阿尔文似乎没完全睡醒,他就那样抬着眼皮望了贺逐山片刻,半晌才缓缓坐起身:“感觉怎么样?” 贺逐山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将羊毛毯放在一旁:“没事。” 四目相对,贺逐山率先挪开目光。 他刻意表现得疏远,阿尔文看出来了,但他没有说破,只是俯身查看一旁的体征监控面板。贺逐山的几个重要数值都没问题。 “福山先生不仅擅长义体改造,做手术也驾轻就熟。他的营养液是A+级产品,你很快就能痊愈。” 贺逐山微微垂眼,眼神滑过阿尔文胸前:“你的伤?” “和你一样,没什么大事。” 对话尴尬地停在这里,屋中寂静,只能听见中央空调“嗡嗡”的声响。 贺逐山无法忍耐这种含糊不清的亲近。
184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