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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徒劳地摁住阿给的伤口。 问题不会出在阿给准备的饮食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白家的人把毒下在了阿给身上。 姜姬宇忽然想起那天阿给上山时被毒蛇咬伤后，他虽是拿了药粉让阿给抹上，但之后不放心，还是亲自检查了一番。 他侧目去看阿给脚腕的伤口，那里已经烂成一片，果然问题出在阿给的伤口上。 姜姬宇哑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存心害我。” 阿给长叹一口气，痴痴地望向天际。 “我只是太想阿雅了。” 才会明知道那人是假的，也忍不住在他摔倒的时候，伸手去扶上那一把，带了一身的蛊毒回来害了阿雅的小神明。 若不是方才体内蛊毒发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险些害了姬宇神。 他握着姜姬宇的手，低声重复道：“姬宇，我只是太想阿雅了……” 阿给的声音渐渐断绝。 姜姬宇抬手合上他的双眼，声音暗哑：“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害你的人。” 他站起身，盯着那条蜿蜒而上的青石板路，脊背挺直，僵立不动。 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他的小竹楼，周围的吊脚楼里，住着他费劲心思守护的寨子和村民。 姜继尾交代其他人尽快挪出阿给尸身后，追到哥哥身边，却被他纱围下冰冷的面孔冻了一下。 这副神态，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在哥哥脸上见过了。 就好像是…… 五瘟神游到哥哥身后，蛇身盘踞，硕大的头颅耸起，一双金瞳里遍是阴寒，哥哥矗立在黑色巨蛇前面，像极了当年他初见哥哥的那个夜里。 儿童姜姬宇也是这样阴冷着一张脸，带着对世界的强烈恨意，硬生生扭断了蛊婆的脖子。 姜继尾有点怕：“哥哥？” “嗯？”姜姬宇的声音微微上扬，流出一点温柔，“怎么了？” 姜继尾舔舔嘴唇，有点艰难地问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姜姬宇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鲜血。 害他的人的确死了，却是这一回中，堪称最无辜的一个。 二十多年来，他将苗寨的安危、村民的安乐，置于一切之上。 即便当日弟弟身在城市，他打算去找弟弟，也满心想着偿还了村民的供养，修好外面的屏障，安排好一起才去。 然而这里的一切是如何回馈他的？ 他在意的通通都要拿走。 儿时的阿瑶姐姐、少女阿瑶、苗苗，一年前的阿雅，如今连阿给也被夺走了，就连蝶娘那么小的孩子，他们都忍心下手，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弟弟了？ 那些人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寨子的安危，不是为了文化的消弭。 不过是一场场宗族之间的勾心斗角。 姜姬宇在这个正午，遍体生寒。 终于明白了，让整个寨子动荡不安的，不是外来的文化，而是他这个无能的神明。 他身为巴代雄，却一味容忍、纵容、退让，根本不懂得如何管理好苗寨。 面对弟弟问题，姜姬宇很轻地开了口。 “我今夜就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阳光透过纱围照在姜姬宇脸上，正午的阳光也融不尽他脸上的寒意。 ---- 没有意外的话，今晚还有一章节，这个周末大结局，之后就开始写梯玛文化的那篇《哭嫁》。
第114章 114、阿嫂 姜继尾不明白哥哥究竟要做什么。 只能眼睁睁瞧着哥哥带着五瘟神走回小竹楼，身后还在搬抬阿给的尸体，他咬咬牙，上前捉住哥哥的手腕，小声道：“哥哥，我去安葬阿给，你……无论要做什么，都等我回去，好不好？” 姜姬宇没有回答，只偏头看了他一眼，用指节敲了敲五瘟神的脖子。 黑色巨蛇立即掉转方向，游曳到姜继尾身边。 阳光正好，青石板路上的水汽早已被正午的阳光蒸腾干净。 姜姬宇孤零零地从广场缓步走向小竹楼。 道路两侧的吊脚楼里聚满了人，却无一人敢出来，都在窗口偷偷瞧着。 姜继尾透过窗户看到那些人影，又看到远处的小竹楼。 哥哥那一身拖拽到地的黑色礼服，在阳光下形成孑然的影，让他觉得无比遥远，仿佛十多年前。 他第一次走下山的傍晚，在卡博家窗口，望向那个孤零零的小竹楼时。 那儿童神明如同恶鬼，孤单单地站在窗前。 为人所敬仰，也为人所抛弃。 如今，仿佛轮回一般，他在十多年的午后，站在这里，看他的神明独自走回囚禁他的竹楼。 姜继尾叉着腰，回头看向阿给的方向，又对着哥哥的背影叹了口气。 儿时，他也曾这样叹息，像是一个对任性孩子无可奈何的中年人那样，既无奈又疼惜。 他跑到姜英哥哥身边交代几句，快步追上去，从后面抬手搂住哥哥的肩膀。 “姬宇神怎么自己回家啊？不带我吗？” 姜姬宇脚步一顿，看向弟弟，紧绷的唇角微微松动，却还是没有出声。 “哥哥！回家啦！” 姜继尾在众目睽睽下，搂着哥哥，与他并肩而行，走回小竹楼里。 大土狗见到他们回来，立即迎上来。 姜姬宇瞟了大土狗一眼，对姜继尾道：“等一下带着狗去你卡博家，今夜不要回来。” 姜继尾一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进屋门，将村民那些注视的目光都关闭在外，才捉住往书房走的姜姬宇急道：“我去卡博家做什么？” “他们今天成功在我身上下了蛊，绝不会放弃今晚这份机会。”姜姬宇解释道，“我晚一些要把姜家其余蛊师都叫过来，今天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注意到弟弟眼中的畏惧，握住姜继尾的手，刻意将声音放柔：“你在这里会让我分心。犬为人间客，家宅常安宁。你带着它过去，便是有人要到你卡博家害你，有它和五瘟神在，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姜继尾舔舔嘴唇，“那你会有危险吗？” 他问完便后悔了。 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且不说现在哥哥本身就精力不济，今日还中了别人的圈套，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姜继尾低声道：“那我带着狗过去，五瘟神留下陪你。” 姜姬宇迟疑片刻：“那让小青蛇跟着你。” “好。那我陪你吃了晚饭就过去。” “我进去准备了。” 姜姬宇点点头，脱下外衣交给姜继尾，径自走向书房。 姜继尾停在门口，看竹帘晃动，遮住哥哥，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被姜姬宇叫住：“等等，把我的蛊还我。” 那只素白的手从书房里探出来，抓着姜继尾的手腕，两指点在他腕子内侧的血管上。 一个凸起的小结，沿着血管，从衣袖下方的皮肤滚向手腕。 不痛不痒的，一只小蝎子就这样突破皮肤从姜继尾的手腕里爬回哥哥手心，那块皮肤也在蝎尾离开的瞬间愈合。 蝎壳坚硬，难怪刀锋也割不破他的皮肤。 姜继尾盯着小蝎子，又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哥哥，你的蛊是不是不用接吻做爱也可以给我？” 姜姬宇收回自己的小蝎子，冷冷地扫了弟弟一眼，那意味不言自明。 难道随便什么人都配得到他的吻吗？ “哥哥。”姜继尾盯住哥哥泛红的耳尖，凑过去亲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朵说，“等我明早回来，告诉我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抚上冰凉的耳廓，带着撒娇似的向他讨要一个平平安安的承诺。 姜姬宇偏头贴上弟弟的脸颊：“好。” 快临近晚饭的时候，已经恢复精神的姜英带着蝶娘过来，姜继尾奇道：“你不好好在家休息，过来做什么？” “姬宇神今晚召集所有姜姓蛊师前来，肃清内患。我也是蛊师，当然要来。” 她不仅仅是蛊师，还是寨子中唯一的女蛊师。 与普通蛊婆不同，她是得了认可，有资格过法成为“巴代”的。 因此，姜继尾即便看到她仍带有病态，也不阻止，因知晓这是好友的梦想。 只从她怀中接过蝶娘：“今晚我会去我卡博家，我带着她。” “嗯。”姜英点头，盘腿坐到平台上，看姜继尾蹲在灶旁做饭，“你哥哥怎么样？” 她问的不是姬宇神，而是你哥哥。 问的只是好朋友姜继尾的哥哥。 姜继尾摇头：“不清楚，他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我进去。” “别担心，阿哥，姬宇神不会有事的。” 蝶娘抱着姜继尾的脖子，偏头蹭了蹭：“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嗯。” 姜继尾问：“今早怎么回事？” “今早我刚睡醒，带着蝶娘去河边打水回来洗脸的时候，就被从后面打晕了。”姜英撩了一把头发，想到今早便气不打一出来，“等醒来就被绑住了，他们以为我和姬宇神有什么暧昧苟且，竟然想用我威胁他……” 蝶娘叉着腰，小大人似的接过话头：“我和阿姐当然不肯，与他们大骂了三百回合！然后他们这群杂碎，竟然把老娘的嘴堵上了！简直不是人！”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从旁伸过来，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那今晚姬宇神给你报仇好不好？” 姜姬宇的声音从竹帘内传来。 蝶娘喜得一蹦三尺高，转身扑向姜姬宇：“姬宇神！谢谢您和阿哥救了我和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 姜姬宇被她的热情狠狠撞了一下，偏头看向姜英与姜继尾。 姜英愁得在旁直捂脸：“这真的不是我教的……” 姜继尾拎着蝶娘后衣领，将她扔回姜英怀里。 蝶娘窝在姐姐怀里和亲哥瞪眼睛，姜继尾也蹲在她对面，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我就要做姬宇神的小跟班！” “不要你！” “那为什么要你！” 姜继尾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蝶娘的问题。 冰冷却温柔的手掌抚上姜继尾的后颈，轻轻捏了捏。 姜继尾抬头看向哥哥，见他摸着蝶娘的头，低声道：“因为他将他阿妈的依尼给我了。” 蝶娘愣了愣。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懂送依尼是什么意思，很茫然地抱着手看看姜继尾，又看姜姬宇，默了几分钟，才小声问：“那……那我要叫您阿嫂吗？” 彼时落日炊烟，瀑布湍急，五瘟神在水流中躲避小青蛇的纠缠，甩出的水花落在花树之上，打散几片落花，随着风落到四人之间。 余晖之下，姜姬宇捡起一片鲜红花瓣，点在蝶娘眉心。 “当着外人是不许的。”
第115章 115、斗法 姜继尾其实不太清楚那天夜里小竹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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