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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认了吧！” 与姜继尾恶狠狠的语气不同，他揉搓哥哥垂落的长发的手掌，轻的像是抚过蝴蝶的翅膀，即便如此，原本坚韧的长发，还是断了许多在盆里。 他望着断发，嘴唇绷成了一条横线，长久地不说话。 直到洗完头发，献宝似的跑进屋里，拿出那个充电的小吹风机，才调整好情绪，笑嘻嘻地跪到哥哥膝前：“我带了你喜欢的吹风机回来！” 姜姬宇看到他的笑脸，也很疲惫地笑了笑：“好呀，可以吹干了。” 折叠的小吹风机只有巴掌大，在姜继尾手中像是个玩具那样掰开折好，却在拨动开关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电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从身后抱住哥哥，痛哭出声。 这些日子以来停留在身体里的钝痛，在此刻变成一种很尖锐的疼痛，又化成了浓重的无力感，尽数压在姜继尾背上，并非是源于身体，而是源于心底。 一种混杂着无力的恐惧，渐渐占满他的身心：“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螟蛊死了，被烟霭蛊吞了。烟霭蛊也要死了。” 我大概也要死了。 最后一句姜姬宇没有说出来，只是拍拍弟弟的手腕：“阿鱼，陪我坐一会儿。等我的头发干了，你再给梳一次头吧。就梳咱们当年去龙舟节那样。” “好。”姜继尾哑声应道。 手指绕过哥哥脆弱的长发，一截截断发缠上姜继尾的手指。 银依尼插进头发里，便会沉甸甸地坠下来，歪歪斜斜地，一次次落回姜继尾手中，砸响他腕子上哥哥给他的银镯子。 他忽然想起在城里的时候，哥哥明明说过很多次。 “阿鱼，你阿妈的依尼呢？” “阿鱼，披着头发好热，你给我扎起来。” “阿鱼，扎头发！” “姜继尾，你明明说过的……” 姜继尾总是推脱，只肯给他吹干，让他披散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至多是用皮筋给他束起来，再不肯同他提及阿妈的依尼。 却不记得他们临行前，明明是他亲口说的——哥哥！等出去后，我再给你梳一次头发吧！就梳那年龙舟节的样式。 也不是不记得，是那时候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还隐隐地在怪哥哥，不肯原谅他。 一定要和他闹脾气，在暗中较劲，不想让哥哥痛快。 姜继尾用手当做插进头发的梳子，扶着那只在已经在哥哥头发上挂不住的依尼，俯身吻上姜姬宇的后颈。 “哥哥，我不会食言的。” 他是他的骨中蛊，血中血，阿鱼会永远陪着哥哥。
第118章 118、蝴蝶 姬宇神醒来的消息，伴随五瘟神重回水底的消息，一起合着晚霞和山歌，传遍整个寨子。 姜英跟随长者以及一众蛊师一道前来。 蝶娘混在人群里，在走进小竹楼时挤过去，一把掀飞纱帘，扑到靠在阿哥怀中的姬宇神身上，泪汪汪地望着他。 “我没事。”姜姬宇摸着她的头，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她和姜继尾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阿嫂给你报仇了，我好不好？” 蝶娘点头：“你最好了。” “蝶娘也最好了。” 姜姬宇笑着拍拍她的背，让她出去找姐姐，指间还把玩着那只依尼。 所有人隔着纱帘看他们的巴代雄无力地靠在别人身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然而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说。 “白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姜白两家会……” 长者客套地询问和汇报被姜姬宇打断。 姜姬宇原本溪水般的声音，像是冬日里渐渐枯竭的溪流，无力且虚浮：“寨子外的瘴气你们打算怎么办？” 长者叹了口气：“眼下已经派人去守着了，但……” 从三天前，寨子外的瘴气开始大面积消散，好在幽深的树林还可以作为遮挡，但过不了多久，这被瘴气隐藏了千年的古寨，势必会暴露在人前。 迫不得已曝光人前的恐慌，像是病菌，传遍了整个寨子。 无论是不愿离开的村民，还是原本一直闹着要出去的蛊婆，面对这份即将来临的迫不得已，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惶不安之中。 姜姬宇沉默地听着，看弟弟从后面圈过来的手，把他的手掌摊平，一根根地握上来。 弟弟的手掌现在既温柔又宽大，像是能够撑起一切的样子了。 姜姬宇很喜欢。 他收拢手指，捉住弟弟的手，与他形成一个十指交握的姿势，掌心里贴着那只属于阿瑶姐姐的依尼。 即便后背抵着弟弟胸膛，柔软虚弱的像是一汪化开的水，姜姬宇对待一种蛊师的声音依旧清冷自持，不容置疑：“我知道了，我会处理。” 长者张张嘴，很想问他你要怎么处理？你当真要化成瘴气吗？ 话到嘴边，又吐了回去，他带着一众蛊师恭恭敬敬地向他们的神明行礼，不管是姬宇神，还是他们的小山神。 人陆陆续续退出小竹楼，姜继尾出声叫住姜英。 姜英跪坐在纱帘外，疑惑地看向里面：“怎么了？” 她以为这种时候，应该留下更多时间给他们兄弟二人相处。 “哥哥想看蝴蝶。”姜继尾说。 姜英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蝶娘，轻轻拍了她后背一巴掌：“你阿嫂要看你跳舞。” “啊？” 蝶娘吃惊地站起来，又一把掀开纱帘，噔噔噔地跑进去，仰着脸眼巴巴看向姜姬宇：“可我不会跳舞啊！” 姜姬宇被眼前的两个人逗笑了，低声道：“阿鱼说你会操纵蜜蜂，你能操纵蝴蝶吗？” 姜英几乎都把自己这个技能忘记了。 因这是付皓教给她的，自从付皓身份曝光，她便刻意忘记了那些关于“皓爹”的一切，此刻突然提起，很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我试一试，不确定，我只学过蜜蜂。” “蜜蜂也可以。” 自从送得伯伯死后，寨子里再没有人养蜂，授粉的小动物少了，寨子里的花也不如以往烂漫。 姜姬宇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蝴蝶了。 姜英说要回家准备一下，拎着蝶娘走的时候，蝶娘不肯走，扒着门发誓，不会给阿哥阿嫂捣乱，只想多看看他们。 姜英不肯，想把时间留给兄弟二人单独相处，还是姜姬宇开了口。 “让她留下陪我吧。” 蝶娘留下来坐在床边，跟姜姬宇聊天。 姜继尾则跟着姜英，一起走出小竹楼。 姜英一边往身上套装虫的小竹篓，一边皱眉看向姜继尾：“你不陪着你哥？” “我想去送得伯伯那里再找找线索。”姜继尾撑着下巴坐在姜英家门口，望着道路尽头的小竹楼，“要是找到了，救了我哥，我们就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了。” 姜英一怔，她以为姜继尾不知道。 她低声道：“送得伯伯家我们早就翻遍了，什么都没有。” 姜继尾见她已经备好竹篓，站起来伸个懒腰：“万一呢？要是找不到也无所谓，我们死后自然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你什么意思？” 姜英驻足，死死盯着他。 姜继尾笑着摁住姜英肩膀，推着她往山上走：“上山啦！” 姜英不动，红着眼圈瞪姜继尾，逼得他没办法，只好放开她叹了口气：“我哥要死了，我就去陪他呗？他活着的时候就很孤独了，死了就别让他孤零零的！” 说着，他笑起来，搭着姜英肩膀，硬拽着她往山上走：“我都想好了！我哥要是死了，我就趁人没发现，先把我哥背到我阿妈的山洞里，然后一抹脖子，干净利落就走了。你到时候记得上去把我俩埋了，别让山里野猴子把我们啃了。” 他说时一直带着笑，春末夏初最明媚的午后阳光洒在他脸上，倘若不听他说的话，只会认为是他在和姜英说什么趣事。 姜英知道这是姜继尾的真心话，拦不住他，也没立场拦。 只好憋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抿着嘴点头：“好，我去葬你们。反正那里的石头都搬走了，我给你俩挖个坑扔进去，很快的。” 姜继尾知道洞里那块巨石被五瘟神砸碎了，才敢说回去那个山洞。 听到姜英的话不禁一愣：“什么时候挪走的？” 虽然之后得知了他是付皓的儿子，但多年来落洞女和山神的儿子，这个名头一直伴随着他，那块巨石和山洞，早就成了姜继尾情感上的寄托。 因此，当初即便五瘟神发怒砸碎巨石，哥哥也一直不许人进去乱弄。 后来他还带着父亲去过一次…… 姜继尾忽然一把抓住姜英：“当初你们搜寻烟霭蛊的线索时，有没有去过我阿妈的山洞？” “去过啊……”姜英点头，也随即反应过来，拉着姜继尾一起往山上狂奔而去，“我们去的时候山石还在！在我们之后，有人动过你阿妈山洞里的石头！” 姜继尾咽了口唾沫，跟着姜英一起往山上狂奔而去。 是谁？谁动了阿妈山洞的碎石？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心底弥漫而起，难道付皓还活着？ ---- 还有两章，全文完结！！今晚不完结，明天也一定完结了！ 耶耶耶！是HE，HE，不是双死，是俩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第119章 119、烟霭 姜继尾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这个山洞。 洞外的溪流还在流淌，那些年幼时曾经攀爬过的树木，依旧静静地茂盛勃发，一眼望去，不知年岁，只要不砍断，便不知道时间究竟在它们身上走过多久。 枝丫伸展向天空，齐整圈出一片明朗的碧空。 姜英说：“自从那天夜里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晴好的天气。” 姜继尾不清楚。 那天之后，他一直和哥哥在小竹楼里，今天才走出来。 他抬头看向那伸展成一圈的枝桠，鸟雀落在树梢上，偶尔一只红色翅膀的小鸟飞过，林子里静得听不到一点人声，又因动物繁多而生机勃勃。 姜继尾低声道：“我先前一直觉得咱们的寨子像是一个牢笼，把所有人都困住了。” “现在呢？” “现在我又觉得，它保护了很多人，很多动物。”姜继尾扶着旁边一棵参天古树，一跃跳过一根横倒的粗大树藤，回手来拉姜英，“我在城市这一年，很少见到这样蓝的天空，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树和鸟雀。” 姜英想到那个钢铁丛林，轻轻摇头：“我不喜欢城市，我觉得不自在。” “我……”姜继尾想了想，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更喜欢哪个，“哥哥在哪儿，我就更喜欢哪个。” 姜英很做作地翻了个白眼：“你像发了桃花癫。” 姜继尾笑起来，在跳过遮挡在山洞前最后一根树藤的同时，抽出藏在腰间的刀握在手里：“躲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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