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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长大了，她的小神明自然更叫不出口这一句“姐姐”。 她们几个人心里明白就好，她早就把姬宇神和阿鱼当成她弟弟了，她就是他们两个的姐姐，叫不叫的根本无所谓。 如今姜姬宇这样叫出来，又是问这件事情，阿雅叹了口气：“您明知道……” “我不知道！”姜姬宇打断她，“我只问你，想不想嫁？你想不想嫁给阿给？” 阿雅垂下头，梳着姜姬宇的头发，声音很低：“他阿妈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她同意。” 阿雅抓着他的头发，怔愣地看着他。 姜姬宇认真问道：“我只关心你想不想？” 阿雅低下头，看着姜姬宇的发丝从指尖倾泻而下，怎么可能不想嫁给青梅竹马的阿给呢？可她又怎么能嫁人呢？ 她轻轻摇头：“不想了，真的不想。” “既然不想……”姜继尾掀开纱帘走进来，直接摘下阿雅头发上的依尼，“那我替你还回去吧！顺便让人把阿给调走。” 阿雅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姜继尾手中的依尼，随即将手垂下去，继续给姜姬宇梳头。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很轻地一句：“也好。” 姜姬宇略带埋怨地瞪了姜继尾一眼：“闹什么？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办什么？阿雅姐又不嫁！” 姜继尾一屁股坐到姜姬宇旁边，歪身躺到阿雅大腿上，像是童年那样抬眼观察着阿雅的表情：“阿雅姐，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嫁人？” 阿雅抿了抿嘴角，盯着姜继尾拿在手中把玩的依尼，隔了半晌才说：“我当年在……” 她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姜姬宇，见他眼神晃了晃，知道还不能把全部都告诉姜继尾，于是只说是在水牢关久了，身体搞坏了，不能生孩子，因此阿给他家不愿意她进门，她也不想去拖累旁人。 姜继尾听完，拢着阿雅的头发把依尼给她带回去，转身就跑了。 阿雅不解地看向姜继尾的背影。 “他一定是去找阿给了。”姜姬宇抬手摸上阿雅发间的依尼，“我觉得阿给根本不在乎这些，否则他不会这些年一直在小竹楼陪着你。” “我知道。”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我身上的蛊……” 姜姬宇翘翘嘴角：“你是怀疑我的蛊？” “不是不是！我相信您的蛊一定没有问题！”阿雅怕他误会，赶紧解释，“您明知道我已经不算是人了，我……我怎么能嫁人呢？” 她说完抬起头，对上姜姬宇含笑的面孔，才明白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故意勾她的话，无奈地抓起姜姬宇的头发，认命地说了实话：“您明明知道我早就不算是个人了，怎么还能嫁人拖累别人？” “我说你是人你就是人。” 阿雅叹了口气，拍拍姜姬宇肩膀：“转过去，扎头发了。” “你不嫁人，阿给不娶妻，你们就一辈子在我的小竹楼里当牛郎织女？” 姜姬宇转身背对着阿雅，目光显出几分不舍，倘若他们不走，只要阿雅愿意，他也愿意阿雅一辈子留在小竹楼，可如今他们要走，必须得给阿雅找一个好去处，让她能够平平安安的才好。 他低声问道：“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蛊能保你长命百岁，蛊不亡你不亡，至于阿给的阿妈，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同意。” 阿雅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姜姬宇一眼，轻声问：“你和阿鱼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阿雅在围裙上擦了下手，又把手递到鼻间闻了一下，“还是这么香。” 她说的是姜姬宇养头发的蛊油：“您告诉阿鱼蛊油究竟是什么了吗？” 姜姬宇瞳孔一缩，一张唇抿成直线：“我宁愿他永远不要知道。” “好，我知道了。” 阿雅坐在灶台旁，给自己泡了一杯甜茶，望着山路，手里捧着的茶从热到凉，终于重新走进小竹楼。 “姬宇神，我愿意嫁人。” “好。” 阿雅从未想过她的小神明会用这样的方法逼迫阿给的母亲同意。 她想过会用蛊，也想过会直接下令，却从没有想到，姜姬宇竟然宣布要让她从小竹楼出嫁，赠予的陪嫁几乎是姜姬宇一脉世代累积的财产，一路红妆，从小竹楼一直铺到阿给家的大门口。 阿雅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由一惊，姬宇神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要同她告别一样。 同样是因为阿雅的婚事，姜姬宇认为备婚期间不宜见血，押后了对那两个外来人的杀令，由阿给亲自看管。姜继尾正是趁着这个时间去同他们学习汉语，而阿戥和姜英负责守卫送得伯伯家里的付皓，以免旁人发现他。 婚期选的急，不仅仅是因为姜姬宇二人急着离开，更是觉得阿雅他们已经耽误了太多年。 连忙了几日负责修缮屏障的长老，一下山便听到姜姬宇这几个决定。 “再有三日便是阿雅的婚期了。”长者告诉他。 长老杵着拐杖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望向层层叠叠的山，这地方终究是要困不住他亲手养育出的小神明了。 前来汇报的几名长者不安地看向长老：“您是现在去见见姬宇神，还是休整一下再去？” 长老摇头：“你们跟我上我家，点些东西给阿雅做陪嫁。” 长者们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惴惴不安地跟着。 山里的杜鹃花落了。 姜英家窗外杜鹃花开败的那一天，整个寨子热闹非凡，所有青年人都在为第二天的婚礼做准备。 女孩子们摘下花瓣，唱着山歌，打算明天为寨子里最深情的一对恋人送上祝福的同时，也找到一个像阿给那样深情的男人。男孩子们在姜继尾的指挥下，从小竹楼门口搬上一箱箱嫁妆，铺一路红绸，从小竹楼，直到阿给家门口。 按规矩今天阿给是不能来见阿雅的，他只好站在小竹楼外，隔着窗对阿雅唱婚前最后一支山歌，阿雅坐在小竹楼里羞红了脸。 坐在她对面的姜姬宇笑道：“你的脸这样红，明天都不用上妆了。” 阿雅害羞地笑着，趁着没人，扶着姜姬宇的膝盖跪在他面前。 “谢谢您救我，让我又活了一回。” “不用谢我。”姜姬宇扶起她，“是你在蛇窟救了你自己，我之后给你的药，只是延长你的生命而已。” 阿雅含着泪点点头。 “起来让我看看你明日的喜服吧。” 阿雅的红色苗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花瓣似的裙子垂下来上，上面坠着和银冠相似的蝴蝶，随着阿雅转动的身姿轻轻摇晃。 姜姬宇看着这样的阿雅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她高兴，也感到不舍。 外面的山歌还在唱着，阿雅隔窗赶走了凑热闹起哄的青年们，关上窗看向姜姬宇，终于问出了憋了好几天的问题：“您……” 她顿了一下，做了此生最僭越的一件事：“姬宇，你和阿鱼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姜姬宇望着她没有说话。 “除了我嫁人，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阿雅急道，“明天我嫁出去，不在小竹楼，想帮你就要慢一步了。” “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出事了？”姜姬宇反问。 阿雅定定地看着姜姬宇，眼里满是担忧：“你最近突然爱说话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你长大活泼了，后来越想越不对，你心里不踏实才会这样一直说话。” 姜姬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是让阿雅看出来了。 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在这苗寨里，我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又能做什么呢？明天你好好做新娘子，就是帮我了。” 阿雅抿住嘴角，知道姜姬宇说的没错。 他是这苗寨至高无上的神明，他做不到的事情，还有谁能做到呢？ 姜姬宇温声承诺：“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平平安安。”
第71章 71、婚礼 之后的很多年里，阿雅的那场婚礼都深深镌刻于寨子里每个人回忆之中。 那些唱着山歌的少女们已成了垂绦老妇，坐在那棵杜鹃花树下，还会聊起当年热闹至极多么让人难忘。 她们只说那场大热闹是从早上便开始的，从不提入夜后的诡异变故。 苗族的婚礼多是在两个寨子之间，通常要进行两天，分为成婚的“正日”和前一天去往女方家的“插花日”，但因他们寨子不算太大，来来回回也不过大半天的路程，大多人家都会免去插花日的热闹，直接接了女方回去。 姜姬宇不肯，一定要给阿雅一个最热闹完备的婚礼。 阿雅的婚礼从一大早就开始了。 天还没亮，那些梳妆的婆婆一生都没能踏进小竹楼，终于在今天沾了阿雅的光，走进了小竹楼为她梳妆。 隔着纱帘看到了传说中的姬宇神，正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们为阿雅打扮。 阿雅二人行礼是定在中午，因此一会儿男方就要来接人，他与弟弟将会作为娘家人一同前去，既是以身份给阿雅在婆家撑撑门面，也是真心去送送她。 毕竟昨天他们已经将那两个大学生送上山，等今晚寨子里燃篝火，所有人一起去对歌跳舞的时候，便是他与姜继尾离开寨子的时候。 领头的婆婆走到纱帘外，小声问：“姬宇神，请问您能为阿雅插花吗？” 姜姬宇抬头望向纱帘外的婆婆，按规矩这种事是轮不到他的，要由阿雅的娘家妈妈来做。 他看向领头婆婆刚要开口，才发现那眉眼带笑的妇人正是阿雅的阿妈。 姜姬宇掀开纱帘走出去，负责带着一群女孩子守门的姜继尾立即跑过来。 “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姜姬宇道：“给阿雅插花，反正人还没来，你也来看看。” “嗯！” 姜继尾兴高采烈地凑到阿雅梳妆的房间。 今日的小竹楼里一扫往日素净，到处都是大红的贴纸，满屋子都是鲜花和悬着银饰的红绣片，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姜姬宇本想让阿雅在靠近瀑布的主卧梳妆打扮，被阿雅拒绝了，因此还是在靠近寨子，远离瀑布的客卧梳妆。 姜姬宇兄弟二人一进去，屋里霎时安静下来，本是围着阿雅的一众婆婆都恭敬问礼，就连阿雅也要起身。 姜继尾看了哥哥一眼，用眼神问他还用不用讲规矩，见姜姬宇嘴角带笑，也是一副融入其中的快乐样子，扬着胳膊一摆手：“你们今天就拿我和哥哥当是阿雅姐的娘家弟弟！谁也不用和我哥哥行礼！” 说着拿过装满花的竹笸箩，捧到哥哥面前：“哥哥，你挑！” 姜姬宇一贯喜欢素净的小花，如今这日子倒是不合适了，因此选了朵很喜气的花，卡着阿雅头上的银发冠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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