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酒换并无不悦,甚至越摸越开心,撒着欢儿直咕噜。 直到有一次,夜明岑愈发过分,居然把他举起,将脸埋到他胸口肚子下面一顿胡乱蛮缠。酒换忍无可忍,瞬时间收了呼噜声,原形乍现! 夜明岑陡然抱住满面不悦的少年,脸还埋在他的胸膛上,一瞬间魂都吓飞了,挣脱着退出三步开外,面红耳热地愕然道:“你干什么突然这样——快进屋去,都叫你白天别变来变去的!” 酒换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竟有几分玩味,面不改色地认真说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 夜明岑这才明白,猫妖儿也有自己的喜怒,见他一溜烟躲进屋里去了,努努嘴不服气地小声说道:“我就喜欢!” 可是面色红晕迟迟消不下去,夜明岑脑海中骤然记起那《宜秋香质》和《弁而簪》……具是男子之间的风花雪月…… 书中扉页插图,竟然细心地描绘了几出龙阳春宫,一瞬间全都涌到夜明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摇头晃脑,口中亟亟念着:“不落邪见!不落邪见!”险些将药材打翻…… 酒换并无认为自己有何不对,做猫也是有原则的,尾巴、肚子,怎能随便叫人揉搓?陡然变作人形只是为了捉弄夜明岑,教他下次不敢再造次。 可爱乖巧的猫儿对夜明岑来说总有道不清的吸引力,就如蜂儿见了鲜艳的花朵,如何经得起诱惑? 又一遭,下起雨来,夜明岑急忙收了药材,正躲在屋檐下避雨,余光一瞥,那傻猫还在芍药花下睡得正酣。花叶遮蔽了阴雨,细小的雨珠溅在酒换身上,微不可察。 夜明岑拨开花叶,将酒换抱回屋去,细心地擦干净身上的细雨,酒换舒服地直呼噜。夜明岑见他状似熟睡,拎起来紧紧搂在怀中香了一口,欲正浓时,酒换立即察觉,化了人形,佯装嗔怒道:“师尊,不可以!” 孰料夜明岑险险将一吻落在酒换的脸颊上…… 一瞬间,周遭安静地唯闻雨声,二人立即分开,夜明岑慌乱中推开酒换,一面擦嘴一面怒斥道:“酒换!你不要老是这样!” 酒换有些委屈:“师尊先这样的……” 夜明岑羞赧地无地自容,简直无法直视着酒换跟他说话,于是转过身去,留他一个薄削背影。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酒换浑然不知是什么要紧事,尾随着他来到门口桌前坐下。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叫‘酒换’了,”夜明岑摊开三张折好的纸张,分别写着三个名字——长生、长留、常笑。“抓阄看看,新名字。” 酒换自然是明白人,换个名字,换一种身份。于是问道:“那你会告诉别人酒换死了吗?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说话间,酒换捻起一张纸打开。 “不会,我就说,酒换年纪小,跟着我吃苦,有位乡人膝下无子,将他领了去。 “从今天起,在外面你是我远房表弟,私下里还是以师徒相称,切记少以原型示人……”夜明岑心下暗道:特别是是以原型示我……“记住了吗,常笑?” 陌生的名字,却有几分契合猫妖儿的心,他笑着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又两三月,常笑的身量已经高过夜明岑半个头了。悬壶济世的郎中也清贫,叫徒弟凑合着短出一截的冬衣过了这个冬。 夜明岑净爱出馊主意:“实在不行,你就变成个猫儿窝被窝里去。” 大地回春时,弥山满桃花。 春衣比冬衣薄,用料更少,价格更便宜。夜明岑终于领着常笑下了趟岭子。 在三十里外的东市里,最热闹的那条街上给他做了一身新衣裳。 “男要俏,一身皂!”布庄的老板娘热情地领着二人看着眼下最时兴的布料款式,一匹皂黑锦竹暗纹提花料,深得猫妖喜爱。 夜明岑刚卖过一些昂贵草药,手里余钱阔绰,大手一挥:“就要这个!” 老板娘手中软皮量尺翻飞,忍不住啧啧夸赞道:“哎呦小娘子,你夫君真是俊呐!穿这个绝对好看!” 常有人错认他是女子,被误会跟男子是夫妻还是头一遭,刚想解释什么,那边常笑已经开口了:“你看错了,他是我哥哥。” 老板娘忙不迭道歉,立即定睛细瞧了夜明岑一番…… 夜明岑被瞧地不甚自在,常笑眼尖地一瞥,对老板娘说道:“我要我哥哥身上那样款式的衣裳。”夜明岑今日穿的正是紫藤灰袍。 老板娘收回视线,连声答应…… 一身黑色圆领袍儿,腰间系蹀躞带,足蹬皂靴,衬得常笑十分挺拔俊逸。 归家路上,二人徐徐走在桃花林下,夜明岑连连称赞:“人靠衣装马靠鞍!” 常笑听不明白,他只在乎这身衣裳跟夜明岑的是一样的。 常笑走在他身后,忽闻夜明岑一声轻叹:“唉……” “师尊怎么了?” “你说, 我有那么像女人吗?” “不像,”常笑不假思索道,“女人没你好看。” 这话如同泼火的桃花一般映红了夜明岑脸,他强忍着回头与常笑对视的欲望,只怕自己现在跟一只熟透了的虾一样。 他心下暗骂:怪只怪我猎奇,早知道就不看那淫书了!东栏雪的秀才害人不浅啊! 西沉之月落到山坳里,夜明岑饱受一整晚噩梦摧折。 梦回光怪陆离的杏花醽醁楼,十七岁那天没能找到密道出逃,被杏花夫人擒回去切筋换脉,做了彻彻底底的女人。梦里无数的药娥声声叫她“玉帘姑娘”,喂她喝令人作呕的欢兰汤。身下鲜血汩汩喷涌,大半张床褥都染成腥红…… 泪水不受控胡乱地划过脸颊,夜明岑终于哭着从梦中惊醒。 他怀里紧勒着猫妖儿,常笑挣扎着化了人形,趴在床沿,见状忙问他怎么回事。 夜明岑恍惚间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血,身下一阵火热,昏然满面恐惧,慌忙褪下裘裤,握住自己的烈杵,又往下三寸急探——子孙袋完好无损…… 这才大松了一口恶气。 常笑不解,照他那般褪下裤子,张扬着说道:“我也有啊,比师尊的还大!” 夜明岑一个猛子将裤子提过肚脐,不敢去看常笑的那硕然之物,扭过头怒道:“给我穿上!变回去!” 常笑立即将裤子穿好,说道:“师尊别生气!” 又学着夜明岑安抚自己那般,摸了摸他的头,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黑猫儿圆鼓鼓地缩到他枕头边,盘起尾巴打盹儿了。 猫妖蒙昧不懂人心,一吻能代表什么? 夜明岑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儿。 他一瞬间惊觉——人妖殊途,自己怎好意思做他师尊?教他的都是些什么乱情迷心之举? 常笑心性纯粹,人妖相处如照镜。夜明岑如何做,他也学着如何做,说话做事时常惊人,全赖他这个当师父的没有起好头…… 决计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我倒成了罪人一个。 他缓缓平复了心情,埋头胡乱地将泪水抹在枕头上,转过身背对着常笑,心如乱草,无眠直到天亮。 ---- 夜明岑:重度猫瘾患者
第30章 27 摩罗猫妖,三辩三解
最近几天,夜明岑总是刻意避着常笑,早起不再叫醒猫妖儿,独自出入山中采药。在家时,任凭常笑如何翻滚着肚皮在他面前装出一副纯良可爱的模样也不为所动,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常笑的身形样貌,处处都令人赏心悦目。夜明岑曾经读到过一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说那春日杏花疏影里,貌美的少年令少女心怀歆羡之意。 与词作稍显区别的是,杏花不是杏花,是桃花;少年不俗却是邪异俊俏的猫妖;对之心怀歆羡之意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何况二人还是师徒。 即使只有一弹指的心颤,夜明岑也如临大敌,立即警惕地封住心窗。只为了让自己在面对常笑时能挺直脊梁,眼神直白坦然,不让对方看透自己的怪异。 为此他甚至不惜亲自为常笑编了一只竹篾猫窝,未曾从事过篾活的他,几乎每一步都将手弄伤。 活儿不够精细,竹编窝硬邦邦地,没有床铺软和。夜明岑鼓起很大的勇气才交给常笑:“将就睡这个吧……以后别上床来。” 黑猫儿试着躺了进去,凸起的竹节未曾削平,硌得他满面愁容:“师尊,我不要睡这个!” 夜明岑心虚地在猫窝中垫了谷草,看起来也没有增添几分精致。倒是竹篾底部凹凸不平,睡起来晃悠悠的。 并且夜明岑忘记杀青,没几日,猫窝便渗出难闻的沤烂竹子的气味。常笑总是在深夜里蹑手蹑脚地爬到床尾,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借着棉被取暖。 常笑不解师尊的做法,这几日便不再闹腾。白日里夜明岑总不在家里,常笑也只好灰心地在弥山漫无目的地散步。 纵身跃上几丈高的桃花树枝桠上,粉红繁花将他完全隐蔽。以至于在树下浣衣的少女都没有注意到他。 常笑闭目养神之时,不料听见两个少女的对话。 “你听说了没有?那位貌美的桃山医仙好像要被官府的人带走充军了。方才我在山上看到官府的人已经走到山下村口了。” “知道知道……听人家说他家来了个年轻人,是他表弟……本来呢,他可以不被抓去充军的。可是上回他带着那个年轻人去了东市,被妒嫉他的同行看见,愤懑不平,上报官府说他家私藏男丁……” “那些庸医,真是坏心眼儿!听说那年轻人也很俊呢!” 常笑胸中立时间警铃大作,结起一团烧心的怒火,翻身跃到溪中,将那两个女子吓得不甚跌坐水中,失了手,衣裳也飘走了。 常笑捞起溪中漂浮过来的女子的衣裳,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妙计,朝两个姑娘挥挥手,大喊:“我就是那个年轻人,借你们的衣服一用!” 随即立马拧身赶回家中。在墙角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常笑心中大喊谢天谢地,立马跑到夜明岑面前,将事情始末如实讲出。 常笑将手中湿衣一抖搂,素色青衣霎时间干爽。又咬破舌尖,不由分说朝衣服上喷出一口血,穿在夜明岑身上。 常笑替他绑着衣服系带,见他满面疑云,解释说:“此术法系易容之变,掩人耳目。现在你的声音容貌悉如女子……千万不能脱下来,只能维持三炷香的时间……届时我扮作他人找你看病,他们肯定不会抓走我们!” 夜明岑不料逃离家乡后还得跟女子服饰打上交道,秀眉微蹙,无奈别扭地应下,旋身坐在檐下煎药。 娉婷袅袅,姽婳娴静,自带一身绝寰出尘的清冷之态,盈胜月宫嫦娥姿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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