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素荣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常笑直言不讳:“有。” 素荣道:“说出来听听?” 常笑倒捏起筷子往桌上齐了齐,伸过去将其碗中面食挑起,送入口中,一嗦而净。随即囫囵说道:“吃面是用嗦的,看你那样子是不会吃面吧。” 素荣并无不满,学着他那样子,将筷子倒置后夹面,送入口中。 常笑哭笑不得,扶额憋笑将自己的饭菜吃完,心道此物非人,这般反应实属正常。
第16章 15林中旧友,终古无绝
在衔蝉宗呆了半月,岑松月恨不得长出十双眼睛来——书是决计看不完的,硬生生看完此间书物,天下却还有千万倍的书籍,难不成都要统统看一遍? 此计不通,只能另寻他法。岑松月这样想着,暂时放下博览群书的念头,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却见他又捧起书来读。外面的洒扫小子瞧见了,轻声与同伴说:“先生真是好用功。”殊不知,岑松月看的却是杂书,正是常笑塞给他的那本“解闷书”。书名《刍狗宝鉴》,作者叫做“万古经川”,第一页赫然写着一行字——余游历各地,历时几十余载,从百闻百见中所记,断无半字假造,如有不实,釜底作薪。 哈哈,岑松月不禁笑出声来,心下道:刍狗宝鉴,雅俗共赏!随即翻阅其中,却见《含风》一篇中记载着关于失忆症的解法: 鳞跃岭南有鉴魂井,临之而照可见三生,可见过往,可见未来。鉴魂井水清而苦,一说是大司命之泪。 岑松月不禁喜形于色,忙回到七星屿,将这消息告知常笑。 常笑听闻,心下道:“万古经川”?这分明是老一辈人口中虚构的地方,怎么会署名在书上?莫非真的是从万古经川流传出来的典籍?他看向岑松月,正自顾自地跟素荣讲述书中见闻,那神情,一如当年给他讲课的夜明岑。是了,即便是不入流的写书人杜撰,用“万古经川”署做笔名,那也好过没有丝毫头绪,摸不着方向的好。 常笑问:“师尊,我们何日启程?” 岑松月狡黠笑道:“不忙,我们还要去见小芙娘呢。” 深夜里,常笑在廊上徘徊良久,终于扣响夜闻涛门扉。岑松月急忙和衣下床,轻启视之,见他眉头紧蹙,一边忙邀他进门,一边急切问道:“你怎么了?” 常笑颔首不语,沉沉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岑松月,他说:“我很担心你······” 岑松月双手凝滞在常笑腰侧,心中忽升起一些对常笑的“向往”,仿若飞蛾扑火般势不可挡······岑松月只觉得身体里好像住了另一个人,他控制不住地将手轻落在常笑腰际,隔着衣物恍惚能摸到他精瘦腰肢上结实的肌肉。 岑松月一边非常小心地摸,一边唏嘘道:“哎唷,担心什么?此次我们一同前去。” 常笑早已注意到那双手在自己腰间摩挲,蓦地一怔,开口道:“我担心,没法好好保护你。” 闻及此,岑松月沉默片刻,改摩挲为轻抚,轻声说道:“常笑,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不会发生那种事。” 常笑回想起那些往事,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往眼睛里灌,哽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尊。我······我不是在责怪您。” 岑松月闻言,轻轻拍打着常笑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琴魔一事了结,我们就下山去散散心。这次权当是去散心好不好?我们还说要回去看看小芙娘呢,要不现在就去?” 常笑忽然想起之前与岑松月允诺的话,又想到女儿一个人在云山衔蝉宗住了那么久,却没来过七星屿,便说道:“说起常芙,我们把她接过来住怎么样?我对她实在是有太多亏欠,自她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我师兄家中,虽然同为猫妖,却颇有些过意不去。咱们带她来不系舟,她肯定喜欢。如果能有人照顾她,让她一直住在七星屿也好。” “好,”岑松月见他止住了哭势,心中好笑不止,说道:“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为什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待会可不能在小芙娘面前哭啊。” 说话间只见常笑有些羞赧地急匆匆抹干了眼泪,他嘟囔道:“谁说的当了父亲就不能哭了,我也不会经常哭,只要没人看到就行了。” 岑松月有些心疼,道:“没事,在我面前,你怎么样都可以。” 二人商量好之后马不停蹄地去往云山衔蝉宗,好在衔蝉一族都是些夜里出没的猫妖,不算是叨扰。常芙一见到常笑就笑嘻嘻地扑将过去,连声价叫到:“爹爹!叔叔!你们终于来啦!” 常笑忙弯下腰抱起她,捏了捏带着笑靥的小脸蛋,调皮道:“爹爹来晚了,小芙娘会不会怪爹爹呀?” 常芙趴在他的肩上,晃头晃脑地说道:“不会,小芙娘知道爹爹有事要忙。” 岑松月在一旁瞧着,心生欢喜,便上前逗常芙,问她道:“我们带小芙娘出去玩好不好呀?” “叔叔,”常芙伸手向着岑松月,显然是想要他抱。岑松月小心地从常笑手中接过来,常芙像个瓷娃娃似的,眨巴着滴溜圆的眼睛,问道:“你和爹爹要带我去哪儿?” 岑松月说道:“带你去七星屿,好不好呀?” 常芙听了,直拍手叫好:“听说叔叔和爹爹就住在那儿,以后我也可以住在那儿吗?” “当然可以。” 常笑打断二人道:“小芙娘,这位叔叔是我的师父,你应该叫叔公。” 常芙不解地问道:“什么是师父呀?是爹爹的父亲吗?那我应该叫师父父呀。” 岑松月忍俊不禁道:“常笑,随她怎么叫都可以,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那些的。” “师父父!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诶!我们马上就走咯,去拿些你要带的吧。” 常笑也忍不住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随便怎么闹吧。 于是三人凌晨才回到雾海七星屿,常芙压根顾不上玩儿,枕着常笑的腿便沉沉睡去。一直到常笑将她带到提前准备好的住所“岸芷汀兰”,也不曾搅到她的清梦,睡得好不香甜!常笑帮她掖了掖被子,悄悄地关上门出去了。 常岑二人也困得不行,决定明日再带常芙去各处耍耍,便做了别,各自回房休憩了。 清晨,岑松月迷迷糊糊地醒来,惊觉自己正身处一片偌大的楠竹林中。竹以蔽天之势窜得老高,缝隙中洒下丝丝缕缕的阳光。不远处坐落着一座茅草屋,石板路上却不见竹叶痕迹,显然有人洒扫。 岑松月疑惑地走进院中,四下无人,唯留一张几案,一壶清茶。岑松月心想:罪过!我莫不是又误闯别人的心境?思及此,岑松月心下暗自叫苦,这时,却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来者,夜明岑否?” 岑松月怔了怔,四下张望,说话的人却没有现身,迟疑道:“是。” 那人继而又说道:“你不记得我是谁吗?” 岑松月如实答道:“在下旧创未愈,不记得了。” 那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报上名讳:“吾乃终古无绝。” 岑松月心下暗忖:终古无绝······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于是道:“先生系我什么人?此地系何所在?” 闻此,终古无绝哈哈作笑,道:“吾友,听闻你的猫弟子将你寻回了,特来引你一见。”说罢,一阵罡风朝岑松月袭来,竟托茶杯于无物,递到岑松月面前。他始终没有现身,并说:“饮下这杯茶,我再与你细说。” 岑松月稍加思索:此人武力在我之上,如若要取我性命,大可不必费此周章。于是将杯中茶水豪饮而尽,茶香馥郁,缠齿绕舌,只是略微苦涩。罢了岑松月说道:“先生,这茶凉了。” 终古无绝道:“因为我在心境候你多时,茶凉未曾注意,实属抱歉。” 岑松月道:“原来是先生心境,在下唐突了。” 终古无绝有些惊讶道:“吾友怎地如此客气?一改当年的气性,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并且,这是你的心境。” 岑松月也笑了,说道:“无人与我说起过去的我是什么样。我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终古无绝道:“那我给你讲讲吧。你原本不叫‘岑松月’,也不叫‘夜明岑’,而叫‘玉帘’。” “······” 夜明岑出生在郁清州杏花醽醁楼,此地乃是远近闻名的医馆。那时的终古无绝刚遇到夜明岑时,他还是只个小丫头。 是的,夜明岑从小被当姑娘养大,有个女儿家的名字——“玉帘”。 当时终古无绝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而来,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处,只是混混沌沌地走在路上。现在想起来也清晰地记得那个镇上开满了杏花。于是他逢人便急切问道:“吾是何人?来此作甚?欲往何处?” 这不得不让路人无端做出判断——疯子。正常人哪会说出这般无厘头的话? 倒也有好心的人,一一回答不知道过后,却又指出明路:“前面就是杏花醽醁楼啦,去问里面的人,保准你知道!” 终古无绝根据人们的指引前来,只见质朴的大门虚掩着,半信半疑地扣响被人摸得发亮的青铜狮子门鼻儿之后,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小跑着过来把门推开了。 这孩子身穿真丝花罗紫藤纹衫裙,鬟鬓衔钗,面若桃花。 未等小孩儿开口,终古无绝便心切地问道:“吾是何人?来此作甚?欲往何处?”小孩儿也不怕生,闻及此偏着脑袋端详了他好一会儿,看得终古无绝好不耐烦!正要开口叫他家大人,这小孩儿拈着稚童男音开口了:“你有病。” 这话谁听了不火冒三丈,终古无绝正要发作,转念一想:莫不是真病了?于是问道:“什么病?你能治吗?” 小孩儿撅起嘴皮儿吹了下额前几缕碎发,说道:“你当我谁?我可是玉帘圣手!这家医馆的少楼主!你随我进来。”可是这说话的人分明稚气未脱,却有如此能为,终古无绝依旧将信将疑,坠在他身后。 医馆内说来也奇,悉数望去皆为女子,统一着鹅黄上衫,下着青绿长裙,头发全数挽起,以木簪做结。只见她们都忙碌有致——院中有熬药者,有晒药者,亦有切药、捣药者······匆匆忙忙,各司其职。馆内药草香气虽清丽雅致,但如有闻不习惯的人也只能紧捂口鼻,哀声连连。 玉帘引着终古无绝来到问诊处,把脉之后,得出结论:“你所患的是失忆症。药方我已拟好,请过目。”说罢交给他。 终古无绝狐疑地看了看面前这个扮着女装的小孩儿,再看了看手中的药方,分明是个顽童,写的字也歪七扭八,不成气候。试问这样的大夫,有几人敢吃他开的药?再细看,依稀能辨出其中所写:大司命泪煎服。他横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狐疑地问道:“等等,这个······司命泪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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