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见他如此反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见那琴魔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师尊,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便心生不悦,故意叫住师尊,才好缓和下自己的心情。于是他说道:“没事儿,咱们坐会儿。” 岑松月没有回答,算是默许,只是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常笑五内俱焚,手心里快沁出汗来了,只敢凭他那样握着,谁都没说松手。就这么牵了良久,常笑心下作祟,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看他,岑松月正仰头看月亮,常笑会心一笑,轻轻地偏过头去靠在他的肩膀上。岑松月心下一惊,收回目光,向肩膀瞥去,只道他累了,想借自己肩膀靠靠,于是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坐的更直了。 ---- 一把刀换一把糖
第15章 14归途一路,万古经川
夜明岑是谁呢?岑松月不禁想起那写满另一个人名字的宣纸,心中继续想到:原来夜明岑是我,我又不知道,我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恩公要写那么多遍······我的名字,他为什么不写“岑松月”呢?如果我真是夜明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想不起来? 此时的岑松月忽然生出了许多的困惑,他的身份究竟真如众人所说? 如果不亲自证实,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手上的银戒难道不足以证明? 万一是恩公自欺欺人? ······ 他忽然很想找回失去的记忆,想弄明白事情的始末。他扭头看了看常笑的脸,看不见,脸却贴着常笑的发顶,感受到了来自常笑的温度,暖洋洋的,于是靠上去,问道:“恩公,我是夜明岑吗?” 常笑心下慌张作乱,本欲抬起头,可是周遭静谧无人,索性就靠地更近了些,问道:“师尊为什么这么问?” 身侧之人说道:“我没有记忆,大家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常笑解颐道:“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师尊!好师尊,你怎么还在发愁呀?”说罢支起身子来,捧住岑松月的脸,继续说道:“师尊就是我永远的师尊!” 这话着实在岑松月的心里烫了个疤,正当岑松月想开口时,常笑又说:“以后师尊管我叫‘常笑’吧,好么?” 这次,岑松月终于没有拒绝,点点头,扶着常笑的手松下,又听常笑继续说:“如果想找回记忆,我就陪着师尊一起找。”只见常笑认真地握紧了他的手。 岑松月笑了,说:“好,只要有常笑,什么都好。”话音刚落,就见他小心地松开被紧握住的手,探过身去抱住了常笑。 常笑更觉五内俱焚,双臂环住岑松月的腰背,手掌轻抚上他的肩膀,心中一痛,流下泪来,兀自搂地更紧了。 常笑还记得,那年霜雪漫天,一个衣着薄衫的男子把他接过手中。妖的记性不似人,记忆里,自打那时起,他便和这个男子相依为命了。那时他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正嗷嗷待哺,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把他养活的。 后来他会说话了,某一天男子跟他说:“我叫夜明岑,你以后就叫常笑。” 常笑笑着“哦”了一声。 夜明岑欣喜地搂住他:“快叫我爹亲!” 常笑软糯的身子扑将前去,一迭连声地喊道:“爹亲,爹亲!” 后来占风碏知道了,又教他叫“娘亲”,给夜明岑一顿好打,从此就不敢乱喊了,只敢喊师尊。 这一来二去,夜明岑自是成了对常笑极为重要之人,只是每每想到这里,常笑都不免郁结于心。那一年他失去了夜明岑,生命里又出现了常芙,几经辗转,终于还是舍下了女儿,去往广阔天地间寻找夜明岑。常笑一面抚着怀中之人,一面遥想过往之事,便又忍不住落泪,只听他叹了声气,说道:“走之前,我们回去看看常芙吧。” 岑松月“嗯”了一声。 回转山头,众人聚在阿阳殿中窃窃私语,琴魔兀自站在中央,双手被缚,背影单薄而萧条,从他挺拔如青松的身姿中仍能窥见一丝傲骨。岑松月不语,远远地站在一旁。只不过,当他迎上对方灼人的目光时,竟似移不开眼一般,只盯着这双炽热的瞳仁,仿佛穿过它就能看穿回忆深处的旧事。可是再怎么看也看不清尽头的事物,感觉有一数双手覆在了他的眼前,遮挡住了一切光明。 “师尊?师尊?”只听有人急切地喊他,捅他的手臂,岑松月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 “你刚才在想什么?” 岑松月赶忙避开琴魔的目光,回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很怪异。”随即顿了顿,又说:“我想问他一些话。”他走近一瞧,只见琴魔抬起头来,白发滑过肩膀,垂挡住他的面容,藏在发丝后面尖锐的眼神扫过常笑,随后轻声道:“主人,你来了吗?” 常笑翻了个白眼,兀自杵在原地,心说:明知故问。 岑松月道:“你叫什么名字?” “素荣。” 岑松月欣喜道:“原来你叫素荣?” 素荣笑了,再次确认道:“难道主人真的全都忘了吗?” 常笑闻此,迅速挤到素荣跟前,大声道:“明知故问!” 岑松月无奈笑了,心知他这是吃醋了,便给素荣松了绑,又遭常笑阻止。常笑冷脸质问道:“你接近我师尊有什么目的?” 素荣摇头道:“没有任何目的。” “我家尊师见到你总是无故手疼,还说不是你捣鬼!” “主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岑松月心虚地点头,表示同意后者说的话。 常笑见状冷笑一声,踱步上前,逼近对方,压低声音说道:“他现在是我的师尊,不是你的主人。” 素荣不以为然,同样压低声音对他耳语道:“随便你。” 岑松月没听清,不过看架势待会该打起来了,忙阻止二人道:“二位且歇一歇,由我说两句。”随后,岑松月站上高台,朗声说道:“这位白发公子名叫‘素荣’,是鄙人往昔的朋友,都是误会一场······” 台下众弟子面面相觑,祖师爷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这个琴魔怎会是他昔日的朋友。不过众人面上都表现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只在暗下里偷偷地比划着什么。 岑松月松了一口气,转眼就迎上二人灼热的目光,顿觉不妙。 常笑拉着脸说:“师尊打算如何处置他?” 素荣笑了笑说:“不如让主人带我四处逛逛?” “对!”岑松月拉过他俩的手,叠放在一起,满眼期待,继续道:“常笑,带素荣四处逛逛吧,以后你俩就是好兄弟了!” 常笑:“······” 素荣:“······” 三人愣了一下,齐声道:“现在是晚上!”随即结伴回到不系舟,岑松月张罗着道:“这里名叫‘不系舟’,‘夜闻涛’是我的住所,‘千顷浪’是常笑的住所,你就住‘沧浪亭’吧,今夜早些休息。” 只听素荣道了声谢,说道:“还请主人明日赴约。”说罢由小子引了去。 常笑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岑松月说道:“我有事与你商讨,不过天色已晚······” 常笑会意,随即拉着师尊到自己房中,关好门窗。“师尊想说什么?” 岑松月问道:“尔等族中或有藏书?” “有藏书万卷,师尊想了解什么?” “或许能从古籍中了解到有关失忆的解法。” “那我们即刻启程?” “太晚了,待明日我自己去,你留下陪素荣,好吗?” 常笑面露愀然,虽然不解,也只能回答:“好吧,师尊这一去多久回来?” 岑松月狡黠一笑:“不知道,那么多书我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回来。”说罢见桌上有一本小画册,封面上画着俩人儿,没仔细看就被岑松月捞了起来,说道:“此去多半无聊,我带着这个解闷。” “师尊看完了记得回来取新的。” “好,为师答应你就是了。” 翌日,岑松月随离凡渊离了七星屿,不出半日便来到了云山衔蝉宗。 离凡渊是个热心肠,凡事讲究细致,听岑松月说起借阅之事,忙不迭便答应了。二人落了地,离凡渊便问道:“前辈想找什么书?” 岑松月道:“关于失忆症状的解法。” 离凡渊思忖片刻,道:“族中藏书繁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还请前辈多留些时日。” 听罢,岑松月点头道:“先生客气了,无妨。” 这时,二人身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岑松月回头一看,一名紫衣少女和常芙正笑着往离凡渊这边奔走而来,齐声道:“爷爷!” 离凡渊笑呵呵地,算是回应,边对岑松月说:“此女系我孙女,小名兰烟。”岑松月便即点头。“这个小家伙想必你肯定不陌生。” 岑松月蹲下与常芙齐眉,将她跑乱的碎发拨整齐,笑说:“你是谁呀?” 常芙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着,回答他:“我是小芙娘。叔叔,我爹爹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岑松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必这孩子想念父亲得紧,心里多少也为这孩子打抱不平,可惜早早地没了娘,叫人心都拧了个结。他无奈道:“想你爹爹了?” 常芙向岑松月身后张望而去,什么也没瞧见,噗嗤噗嗤地落下泪来,单是“嗯”了一声。 见状,岑松月颇慌神,忙卷起衣袖,为常芙拭去眼泪,道:“别哭哦,想见你爹爹也不是难事,叔叔下次带你去找你爹爹怎么样?” 常芙抬起头,一双眼水汪汪的,问道:“真的吗?” 岑松月笑道:“真的!比珍珠还真呐!” 很快便到了晌午,用过饭后由小妖将岑松月带去别院,岑松月瞧见:这不正是常笑的住所吗?将人送至竹桥小妖便退下了。虽然他只来过一次,但再次踏进屋内却颇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最抢眼的还是东墙上的寒梅图,岑松月忽然想到中原人有冬至画“九九消寒图”的习俗,从冬至往后,每九天添一瓣红梅,画至九片,寒冬就算过去了。但看这墙上,其实已然不算九九,数不尽的红梅占了大半张墙,似乎是一天点一片花瓣,逐渐点了成千上万的梅花瓣儿。不过画花的人应该不怎么高兴,有些花瓣画得臃肿,颜色太浓重,经不起细看。 岑松月站在九九消寒图前,有些撒癔症,手竟不受控制似的抬起,轻轻地触上红梅——那一瞬间,仿佛心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汩汩地往外淌血,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瘫坐在地。 岑松月吃痛地捂紧心口,眉心紧蹙,心中忽然想起了常笑······或许他画这寒梅图时,心中在思念某个故人吧。 常笑与素荣此时正在吃饭,二人同坐一桌,彼此都一言不发。素荣点了一份清汤面,一根一根地夹着吃,半点儿声音都不曾发出。常笑见状十分不解,吃个面而已,至于那么惺惺作态吗?又想到昨天的事情,很不解气,干脆将腿收放于凳子上,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接着再大口地吃菜,大声呷酒,看着对面的人停箸,常笑暗喜道:“愣着干嘛?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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