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岑听得很认真,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边听边仔细在脑海中构建出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一只桀骜的猫妖,夜幕下疾走,刀剑傍身,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他的抉择,总是固执地寻觅心系之人的踪影······ 夜明岑听得凝神,见他顿了顿,于是问道:“你都去过哪些地方呢?” 常笑眸光闪烁,似乎是在回忆:“东瀛、中原、苗疆、西北关塞、荒漠戈壁······” 夜明岑惊喜道:“你竟然去过那么多地方!想必遇到过很多新奇事物吧。” 常笑听罢,解颐道:“确实好玩,师尊是不是也想去那些地方?” 夜明岑思忖片刻,说道:“说不定在你找我的时候我也在四处浪迹呢?” 此言一出,常笑倏然神情落寞,支颐凝神望着窗外那勾清冷的弦月,缓缓说道:“师尊可知道,茫茫人海,寻一亡魂,可谓是大海捞针······” 夜明岑宽慰道:“亡魂已在你眼前。”说罢拿起剪子将灯芯剪去。 烛光微弱,夜明岑未曾注意到常笑近乎痴情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脸上。他苦苦寻觅两百年的“亡魂”,此时不复记忆中那般沉着稳重,倒是更像是一个天真无虑的少年,而自己,则是他豢养的狸奴。 夜明岑放下剪子,抬头间,倏然四目相接,常笑眼中爱慕的情愫避无可避地全部闯进夜明岑的眼中。二人猛然间不知如何是好,常笑慌慌张张地收回目光,心虚地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夜明岑心下又惊又喜,反复揣摩着常笑滚圆的双眸间流露出的痴态,趁热打铁地问道:“你除了把我当成师尊,还把我当什么?” 常笑正色道:“师尊就是师尊。”夜明岑自讨没趣,也不好再问下去了。正欲作罢,孰料这时常笑又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师尊,按理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把你当哥哥。” “我救过你?” “当年,你身无一物,却设法从贩子手中救下我,教我诗书,占风碏那老头授我术法······” “常笑,有些时候你不必拿我当师尊,把我当成哥哥,就很好。”夜明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待我恢复记忆,我一定将失陪的两百年里的经历全部说与你听······你也细细讲你的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常笑狡黠地勾起嘴角,说道:“师尊,等到我可以叫你哥哥的那一天,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夜,常笑化作黑猫在被角窝了一晚,美梦酣甜。夜明岑却瞧着常笑身上参差不齐的黑毛,陷入疑惑:难不成是嫌天热,剃了毛不成?扭脸瞧见那沐风栉雨的黑袍,忽然心生疑惑······ ---- 决定了 时间不等人 我不存稿了
第19章 17玉人皎皎不可追
中秋,对于百柳镇上的人们来说是一年中最繁忙热闹的节日之一——每年的中秋,镇上都要举行为期三天的供月大典,一为丰收之后祭祀神明,二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适逢山神成婚,这三天便犹如晒谷坝上金黄的稻谷一般,翻覆着闹热起来了。 几天前,夜明岑就看见人们在晒谷坝上忙碌的身影,不过半天功夫,便在坝子中央扎起了一棵由稻草做的树,饰以红绦,约莫三丈高,粗粗大大,仿得惟妙惟肖。听一位老伯说,这是祭祀用的“神树”,若对着神树许愿,并取下一捆稻草喂给耕田的老水牛,牠吃下去便能将愿望带到神那儿去,保准能实现;老水牛若是不吃,愿望就只好搁浅。听着听着,常笑蓦地笑了,说道:“老丈,真有那么厉害?届时我一定许愿!能实现我便信你!” 老伯对质疑不屑一顾,笑呵呵地打趣:“噫!你这小娃儿还不信!回去好好琢磨许啥愿望哩!” 素荣附和道:“在理!在理!” 三人盼了这许久,终于来到婚礼当天。穿上客栈老板准备的本地服饰,参加一场闻所未闻的祭祀与婚礼,这对他们一行人来说简直不要太新奇!绕是走南闯北多年的常笑也对那天充满期待。百柳镇的人们自古崇尚黑色,本地服饰以黑布为底,其上绣着精细的纹样,或宝相花纹,或夔龙纹,或萱草宝莲纹,色彩鲜明,相得益彰。衣身上另嵌五色贝母,衣摆处坠着玫红与海蓝双色相间的穗子。衣服华美之处细说不尽,穿上身不失灵巧动人,许是常笑未曾见过夜明岑这番细致特别的打扮,当他见到夜明岑垂头整理衣襟时,蓦然怔住了——乌黑长发将束未束,松散拢过肩头,将他面庞遮了个“欲说还休”。皂衣修身,琳琅复珮环,恍若来自世外桃源那闲云做派的仙人,带着神秘古老的传说入世了······ 常笑绕到夜明岑身后,为他取下润玉般的白骨簪子,轻松为他绾起长发。见他耳根白净,整理衣襟的手指纤长,眼中不由得又生出些许爱慕,只是不做声张,强往心底里压下去。当夜明岑问他好不好看时,常笑恍惚不敢直视,别扭地转过半边身子,点头道:“特别好看······” 这时,隔壁另有一个声音传来,怨声载道:“怎么又是裙子呀!” 常岑二人忍俊不禁,去往迎亲起点的路上,夜明岑宽慰道:“别难过了,这件裙子很适合你呀!” 素荣顿了顿脚步,欲哭无泪地强调说:“可是最近穿裙子穿腻了,而且——这么短!”随即别扭地把裙摆往下压,可惜裙子堪堪才到素荣的膝盖。 常笑连忙制止道:“你别扯了······啧,这里到处都是人!让别人看到多不好啊!” 素荣忙跑去挽住夜明岑的手臂,一面撒娇一面指着常笑告状:“主人你看他!” 夜明岑站在中间打圆场,笑呵呵地说:“别吵架嘛,”说罢又开导素荣说:“你看这边的女孩儿们都是这样的打扮呢,多可爱啊······” 时值巳时三刻,吉时已到。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镇门口出发了。因着要围着镇子绕行三圈,所以大街上人们鱼贯而出,伫立街道旁,纷纷昂首期盼队伍的到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两名身穿黄绿吉服的壮汉,头戴罗刹面具,或顿步或跳跃,手舞足蹈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顶四抬的大轿,轿子里放着一尊彩绘的狐仙神像,神像头上蒙着红布。再往后便是司徒皎皎坐的轿撵,风掀起轿帘,隐约看见了身穿红黑色嫁衣的新娘端坐其中,戴着黝黑底色的白杨树彩绘傩面,面容自然看不真切。人们探着身子想瞧个细致,风却只凑了这一回热闹,队伍后面跟着几十对清俊少男少女,肩挑花担,背负彩箩,载歌载舞,余下便不多言。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一名身穿中原服饰的青年闯进了迎亲队伍,他奋力挤到人群最前面,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等等!让我见见新娘!”可迎亲队伍哪里理他,兀自向前游行着。 人们面面相觑:“这是哪儿冒出来的疯小子?” “哎唷!这可由不得他闹啊!”吵嚷间,便有几个壮汉上前拦住这名青年,那青年不顾阻拦,三两拳便格开壮汉,冲到队伍最前面,面向他们猝然跪地!他大声喊道:“在下此行委实鲁莽,还请众乡亲们原谅!只因我家姐姐失踪数月,听闻山神夫人今日出阁,与我姐姐名字一样。故而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求新娘见我一面!” 人群忽然间静默了,尤闻杜鹃啼鸣。 司徒皎皎拨开轿帘,与随行丫头耳语了几句,那丫头拨浪鼓似的摇头说:“不行啊夫人!这样会坏了规矩的!” 她在面具下莞尔一笑,冷冰冰地说道:“我与柳郎从不兴这些,去叫他过来。” 于是那丫头悻悻地过去请青年,青年抬眼间满脸泪痕,错愕之余忙不迭爬起来奔向轿撵。当他站定在轿撵面前时,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掀开帘子,良久,却听新娘唤他道:“晋寒······你不该来。” 原来那青年叫白晋寒,系玄篁阙白伦坐下弟子,他有些不可置信,眼见着又要哭了,泪水已经决堤:“师姐,真的是你吗?我能······看看你吗?” 孰料司徒皎皎依旧冷言冷语:“从我离开玄篁阙那天起,我便不是你的师姐了。” 闻及此,白晋寒沉默半晌,缓了缓,又说道:“姐姐,这几个月委实叫你受苦了,是我来迟了······” 司徒皎皎笑了,说道:“不迟,吃杯喜酒再走。” 白晋寒浑然无措,愣在原地:“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 司徒皎皎道:“去鬼儿坪的山神庙等我,稍后我有话对你说。” 白晋寒应下了,转身失落地去往鬼儿坪的方向。 夜明岑恍惚间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白晋寒,便说与常笑听了,常笑道:“师尊不记得了吗?他是玄篁阙白晋寒,前不久参加了启仙大会,二师兄瞿胤飞捉弄得人家好惨。” 夜明岑恍然大悟:“我记起了!那时胤飞甚至扮成其他门人,这是为何?” “玄篁阙的师祖名叫白伦,原系师叔占风碏坐下弟子。因这白伦痛恨妖魔,而七星向来主张‘有教无类’,他却蓄意打伤我门中妖徒,师叔气极,将他逐出七星。兴许二师兄仍对他心存芥蒂,才在启仙大会上故意使他难堪,又得顾及师门脸面,才胡诌出一个不存在的门派。” 锣鼓喧天,队伍很快重新朝着山神庙前进着。 素荣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朝队伍望去,说道:“初见那少年时,我觉得他神采奕奕,今儿怎么反倒没什么精气神呢?” 常笑恹恹地说道:“他师姐嫁人了,心中定然不舍。” 许是素荣见解刁钻,竟脱口而出:“世间安有百年不散之筵?莫作多想,徒添烦闷。” 叶明岑却冷静道:“不对!白晋寒与他师姐的感情看来是极好的,谈吐间堪比亲姐弟。可司徒皎皎怎么会突然失踪数月、骤然谈论嫁娶?又只有白晋寒一人来寻她。其中必有隐情······” 其余两人闻言,也认为其中颇有蹊跷,于是三人钻出人群,远远地跟在了白晋寒身后。 八月的山林葱郁茂密,野蚊泛滥如蜂。离开了繁闹的镇子,骤然闯入崎岖山野间,三人险些把人跟丢。直到越过三条小溪,才找到鬼儿坪的山神庙。 柳树下一座芥子小庙,灰砖褐瓦,添红挂彩。龛内设了一个神位,上书“大仙爷之位”。龛内陈设着香炉,供奉的正是未曾与众人谋面的白狐柳玉生。 白晋寒悻悻地来到石阶前,恭敬地作揖拜了三拜,兀自喃喃道:“仙爷既为我姊婿,何需遮掩,惟请仙爷一现真容!” 夜明岑等三人躲在茂密的草丛里,生恐打草惊蛇,皆而屏息凝神谛听。 少顷,只见青烟袅袅处婉转化作浓烟,一位青年自其中款款走来。柳玉生形貌昳丽,生得十分清隽,给人以借山而居的怡然自得,着一身宽袍圆领红衣,更添几分风发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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