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柳圆偏过头去,悄无声息离开这片建立在一人痛苦之上的雀跃之地。
第133章 血液不再流动, 心跳消失,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年朝紧紧抱着时暮,指尖残留一抹湿痕。 一切声音消于耳畔, 意识沉入无底深潭。 黑暗中传来声响—— “臭小子, 这么早就来了!?” 多年未见的身影在虚无中浮现,画面重塑, 天空透蓝, 风和日丽, 一方坐落原野间的房屋逐渐显现。 年珩面露惊叹,肩上扛着把狙击枪, 一手提着吃食,大步走过来拍了拍年朝的肩膀, 看他一头白毛只当是染的,满意道:“行啊你小子,非主流还长这么高!来都来了,走!跟爹回家去!” 年珩收了枪, 敞着嗓子远远喊了声,“老婆!我回来了, 你看谁来了!” 只听屋中一阵窸窣动静,脚步声从急变缓越发临近, 散着暖意的气息停在门旁, 而后一双素洁修长的手拉开了门。 章怀悦穿着工作时的白色褂子, 长发低低挽着, 落在一边, 目光在年珩身上留了几秒,这才看向一旁高大的年轻人。 四目相视间, 年珩笑了声,“咱儿子来了!” 出乎意外的,章怀悦并无兴奋之意,皱着眉看了眼两人,冷声留下句,“进来吧。”便回了里屋。 “没事啊,你妈她就这个性子,指不定多开心呢!” 屋内布置整洁,章怀悦沏了热茶坐在圆桌旁,眼神垂下瞥了眼一旁的座位,道:“坐。” 父子俩一同入座,年朝看向面前冒热气的茶,心里有所顾虑,年珩欢快道:“老婆,我买了你爱吃的……” 章怀悦抬手止了年珩的话,年珩转头留给年朝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怎么死的。” “救心爱的人。” 章怀悦若有所思道:“时暮?” 年朝怔了一瞬,身旁的年珩一胳膊肘怼到年朝身上,年朝明了原因重重嗯了声。 “相爱?” “嗯。” “怎么救。” “以命换命。” “自愿的?” “自愿。” “那么,时暮愿意吗,愿意以你的死亡为代价活下去吗。” 见年朝沉默,章怀悦替他回答,“他不愿意。” 年珩夹在两人中间,一边给章怀杳拆点心包装,一边给年朝加油打气。 章怀悦直言,“后悔了吗。” “后悔。” “你已经死了。”章怀悦平淡说着。 年珩低咳两声,“要不咱们先吃饭,都饿了吧。” “不饿。” “不饿。” “那……”年珩向后一靠,瘫坐在椅子上,无奈道:“那行,你们继续。” 章怀悦把点心推到年朝面前,“你的脾性和我如出一辙,情至深爱之切,总以为自己的决定是为对方好,不管不顾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反而造就出两份痛苦。” “死亡结束了一个人的一切,活着的另一个人生不如死。” 章怀悦回想道:“你父亲来到这里时,和我冷战了足足三个月。” 年珩猝不及防被点名,道:“哪里的话!我每天都洗衣做饭洗碗刷锅扫地拖地,哪里冷战了!” “你倒是说说,三个月开口说过一句话吗?” 年珩:“我…我那不是太久没见,不好意思吗!” 年朝:“……” 章怀悦收回目光,对年朝说:“爱是两个人的事,永远不要独自做决定。” 年珩:“现在做也来不及了不是,这小子都跟咱俩团圆了。” “安静。” 闻言年珩举手做投降状。 不消片刻,年朝面前已经摆满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章怀悦面上冷淡,手上动作不停,又把年珩拆了的一盒点心推过来。 “今年二十二了?” “嗯。” 年珩怒其不争道:“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闷,多说两句!” 章怀悦摇头,一掌拍到年珩背上,催道:“去做饭,饿了。” 撵走了年珩,章怀悦往年朝身侧坐过去,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伸手捏了捏年朝的手臂,道:“身子骨很结实。” “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吃点心?是不是不合口味?穿这么薄冷不冷?” 一连串的问题说出来,年朝坐得板直,生硬道出:“母亲。” 章怀悦缓缓弯了嘴角,一抹不明显的笑挂在脸上。 厨房口鬼鬼祟祟的年珩听见那边母子俩渐渐说开话,笑着点了点头掌厨做饭。 章怀悦见年朝像是喜欢酸的,挑了些酸甜口的点心放过去,问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年朝思索了很久,好像什么样的字词都很难将时暮描绘出来,时暮的存在是那一束划破黑暗的曙光。 半晌年朝缓声道:“是像太阳一样的人。” 听见这样的描述,章怀悦挑了下眼尾,“太阳吗。” 那是包含温暖与灼热,新生与毁灭的矛盾体,章怀悦见年朝目光温和,毫不掩饰地传达着思念,想来时暮只占了好的一面。 听年朝讲述自己的过去是件很奇妙的事,即便以这样的方式与母亲相见,亲切感却是浑然天成的。 年朝总会忽略经历的苦难,三言两语就带过,将那些短暂的美好恨不得一节拆成十段来讲。 而那些美好无一不是关于时暮。 章怀悦听年朝讲了许多,对两人的关系,性格,相处模式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带年朝去到后院,那里种着很多花花草草。 “你父亲从前认为我喜欢花,总是想着法子送我,实际我真正喜欢的并不是花草。” 章怀悦接着道:“就像你对酸甜口的点心其实并不喜爱,但对于你来说,那是构成时暮的一个印象,所以爱屋及乌去喜欢关于他的一切。” “爱就是这样使人盲目。”章怀悦拂过一片草叶,告诉年朝,“我的孩子,你来得太早了。” —— “队长怎么还不醒……”眼瞅着越来越多人重获新生,耳边欢呼声不停,而年朝始终没有动静,林放急得团团转。 抬眼见时暮面色泛白,一动不动守在年朝身边,林放磨磨蹭蹭走开找了支营养液回来。 “……时队长,给。” 时暮只是看着年朝,良久摇了摇头。 林放劝道:“时队长,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寻思,等我们队长醒过来,他见你这样肯定又得担心了,队长他…会醒的。” “队长。”淮香也走近了说,“吃点东西吧,要不我们给你换个别的?” “不用,我没事。”时暮正说着,下方人群爆出不同于欢呼的叫骂,愈演愈烈。 “杀了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呸!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活着!” “处死他!处死他!” “就地处决!不留后患!” “就地处决!不留后患!” 一个人喊出口号,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起来,声势浩大。 人群中心,六七个士兵围出个圈,陈醉带着几名医疗兵看护身体逐渐复原的蒋天。 白虎一把火没烧干净,哪怕仅留下一个原子,也将随着重生浪潮获得新生。 蒋天静静躺在地上,体内再无神力踪迹,耳边谩骂不止,他看着头顶蓝色的天空瞳孔紧缩,随即一道红色牢笼盖了下来。 红色牢笼飘在空中,末端虚红的链条落到陈醉手上,陈醉向四周的人群说着,“理解大家的心情,但还请各位稍安毋躁,处理战犯非意气用事,作恶多端之人自有律令严惩!” 人群寂静片刻,不似先前激进,一两个纷纷叫好。 天台,时暮安排道:“跟随极光旅团收押束华策,把人认清了。” 朱雀小队有力应下,与申文芝一道下了楼。 夏氏姐妹花和林放留在天台,没一会儿,一架战斗机呼啸而来,宁汐揪着祁伦速降而下。 一行人静静守在年朝身边,年朝的身体最为特殊,修复工程量大,不比普通人那般能迅速醒来。 到处是碎石灰尘,时暮手一挥落了层红裹住年朝,低声道:“我带年朝回医疗实验室。” 林放道:“时队长,你把那个陈醉也捎上吧,我听说他挺厉害。” 另一头,交接了战犯的陈醉大大伸了个懒腰,张着嘴哈欠还没打出去,身体一瞬腾空消失在原地。 忙碌救援间,众人仿佛听到一声惨叫从天上飘过。 31:33:25 夜深,医疗实验室。 陈醉的腿到现在都是软的,扶着墙好言相劝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好吗,检查是做完了,虽然人没大问题,至少也要等年朝醒过来再那什么!” 时暮蹙着眉瞟了眼陈醉,“医疗实验室床位有限,年朝躺不下,人我带走了。” “哎!说了别急!”陈醉扒在窗户边,看着那一抹红光远去长叹了口气。 地下室。 新换的床比先前那张更大,时暮坐在床边读取信息。 「生命体修复中,进度百分之九十七。」 —— 后花园。 章怀悦手把手教年朝修剪玫瑰,眼里带着笑意,“等你们再次相遇,可不能又提着冰箱去表白了。” 年朝手上插着花,心不在焉了许久,犹豫道:“母亲,我想时暮会和我冷战得更久,可能不止三个月,我让他伤心了。” 话音落下,只见一层淡淡的红环绕在年朝身边,年朝的身影跟着红光忽闪起来。 屋里的年珩刚摆好饭菜,兴冲冲跑来后花园喊人吃饭就看到这一幕,心里道了声“果然。” 章怀悦迟疑了那么一秒,转过身继续插花,缓缓道:“回去以后,要好好生活,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见。” “多和时暮说说话,未来一起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要什么都埋在心里,两个人都是。” “要合理饮食,不要老吃酸的,时暮爱吃归爱吃,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的,你要帮他多注意……” 年朝紧握着那缕红,身体越发透明,静静聆听母亲的话语。 一只手落到章怀悦肩上,揽着她轻抚,章怀悦抹了抹眼角的泪,年珩接过话道:“臭小子,净打扰我们二人生活!” 章怀悦终于笑出声,看向年朝的方向,悉心交代道:“就算长得很高也要按时吃饭,不要挑食,酒不要多喝,对身体不好,不怕冷也要多穿衣服。” 年珩点头应和,仰头呼了口气道:“都记住了啊,把你妈说的话放心上,没事儿可别来了。” 年朝的身影近乎透明,说出口的话已经没了声音,章怀悦认出那句话是什么,赶在年朝的身影消失前,平和而有力说着,“年朝,不管你做什么,妈妈永远支持你。” 年珩朝他挥了挥手,“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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