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拖拖拉拉不想吃药的小孩该怎么做? 于是金溟绷起脸来,拿捏着恐吓的语气劝说:“总之是要吃的,不喜欢也要吃,拖着也没用。” 最后他坚定地总结,“我嚼碎了喂你也得吃。” 白羽毛唰地炸起来,白鹰伸长脖子就往大蓟堆里啄,速度比小鸡抢食还要快,蓬起的羽毛都飞出了重影儿。
第6章 梳毛 金溟被白晃晃的影子闪得眼晕,他忽然怀疑自己刚才隔着水帘看到的只是白鹰而已,并没有什么人类。 这原始森林里的积叶荒草比他腿都高,虽然好像刚经历过地震,到处一团糟,但生态保持得非常原始,明显没有人类这种自然界破坏王的生活痕迹。 金溟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虚无缥缈于眼下之事无用的东西,伸出爪子把那几片沾了水的大树叶推到白鹰面前,解释道:“把剩下的大蓟都嚼碎了放在这些叶子上,待会儿给你敷伤口用。” 他看着突然变乖巧的白鹰,忽然想逗一逗,便阴测测地笑了笑,“不然待会儿你的血‘唰’一下飙出来止不住,血流干了就变成鸟干,正好给我挂在墙上当装饰标本。”他敲了敲手边的石壁,“给你做得漂漂亮亮,就挂这儿,我天天看。” 被白羽毛覆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嚼着大蓟的喙磕巴了一下。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死变态,死了也要霸占它? 金溟说完便站起来往洞外走,还不放心地再次嘱咐,“你有事叫一声我就马上回来,不要再乱动了。” 抓回去关起来,失去自由…… 白鹰愤恨地盯着那堆绿不拉几难吃的大蓟。 它失去了自由,还要被逼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简直可怜、弱小、无助,哭唧唧,想妈妈。 金溟又进进出出几次,直到将洞里那块干燥的高坡铺满厚厚的树叶茅草。 而白鹰也蹲在角落老老实实嚼完了所有的大蓟,半片草根子都没落下,生怕让金溟找到理由再喂它。 金溟看着乖糯糯的白鹰安安静静倚在角落里,时不时还要偷看他一眼,越发觉得鸟生满意。 且不说这里环境好空气香,就说以前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养这样一只又漂亮又听话的鸟。在他那儿这可不叫白鹰,那得叫牢底坐穿兽。 金溟捡来一条树叶茂盛的断枝,用喙叼着当笤帚,抖着羽毛扭着屁股在水潭边扫出一块干净的空地,又蘸了水仔细冲刷好几遍。 白鹰嫌恶地别过头,内心鄙夷道:金溟为吸引它注意,花样儿还真多。 “临时手术台条件简陋,只能力求做到避免扬尘。”金溟把“笤帚”扔到一遍,活动着咬得发酸的上下喙,跟白鹰解释。 所幸洞口近水,本就没有太多积灰,野生动物自愈能力本就强悍,应该不至于术后感染。 白鹰皱着眉,觉得自己好像每个字都听懂了,连起来又好像完全没懂。但它从金溟的神态中估摸这是要给它取断枝了,便没有反抗,勉强配合地任由金溟把它拖到水边。 最后的骄傲让它不愿与金溟对视,仿佛这样就不算承了金溟的情,便一直耷拉着头。 只是耳边不停地响着叨叨:“不用害怕”,“没什么好怕的”,“小手术而已”,“唰一下就薅出来了”,“啪一下糊上”…… 白鹰终于耐心耗尽,它转过头来,正想说“别逼叨了,快动手吧我不害怕”,就看见金溟闭着眼拿翅膀抚着自己胸口,还紧张得不停咽唾沫—— 哦,不是跟它说话啊。 白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忽然有些气愤。 这样的胆子竟然还敢打它的主意。 白鹰想起金溟那一车轱辘奉承它美貌的话,愤恨地总结:色胆包天!发·情期的臭鸭子! 金溟不知给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重复n遍手术过程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开始给白鹰——梳毛。 他见过猴子间互相逮虱子,也见过猫咪间互相舔毛,对于鸟类间怎么互相梳毛,没亲眼见过也就罢了,学的时候也是一掠而过,没往心里记。 金溟深悔自己以前偷懒,以为鸟学知识总之是用不到的便不好好学。 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只鸟啊。不过认真学了也没什么用,毕竟没有什么理论知识是教一个人应该怎么做一只鸟的。 金溟战战兢兢拿着尖喙一点点试探,生怕自己哪里没伺候好再招来一顿不要命的毒打。 然而还等不到他新手犯错,伸出去的尖喙才刚碰到白鹰沾血的羽毛梢,一阵劲风就把他呼得原地转了个圈。 白鹰怒气冲冲地挥着自己浑身上下唯一还算完好的那扇翅膀,卯足全力呼了金溟一个大嘴巴。 金溟眼疾翅膀快,利落地顺着白鹰呼过来的劲风转了出去,张开俩大翅膀抵上石壁,稳得一批。 别说,虽然这俩爪子走路不太稳,但翅膀大了是真方便。 “豁,这么大劲儿了,”金溟被扇得挺高兴,“就说动物的恢复能力强悍,才稍微吃点对症的东西,立刻就生龙活虎了。要是有特效药,你还不得上天。” 说完金溟自己先笑了,白鹰伤好了可不是得上天么。 白鹰,“……” 满脸不可侵犯不然就同归于尽的冷峻神情在金溟一脸发自肺腑的憨笑中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手术要保持干净卫生,要先清洗,”金溟觉得自己的术前准备工作卸了大半,顿感轻松,“你既然有力气了,那你自己梳?” 僵持了一会儿,白鹰在金溟又想靠近时抢先伸长脖子拿喙理了理自己被血块黏成一团团的羽毛。 而后半信半疑地看向金溟。 金溟停下来,不住点头鼓励,满脸难以自抑的微笑。 他想起自己养的那只狗二哈,但凡能听懂半句人话,他也不至于每天被一只狗欺负哭。 能和自己养的鸟正常沟通,它偶尔还肯听点话,这感觉不要太棒。 白鹰一面梳着毛一面监视着金溟—— 虽然金溟看上去脑子像有什么大病,说的话做的事也让它半懂不懂。但既然肯给它治伤,只要不再有什么不轨行为,先忍一忍也无妨,忍不了了再同归于尽也不迟,毕竟没事谁也不想死。 金溟满脸轻松满足地往石头上一靠,坐在一旁认真观摩白鹰梳毛。 乖宝宝金溟努力学习中—— 毕竟他现在也是一只鸟,以后没胳膊手给自己搓澡了,这些生存技能总要早点学会。 他穿过来这大半天,除了被打跑的鬣狗、一言不合就打他的白鹰,和几只藏在落叶底下黑黢黢一闪而过的爬虫,还没有和任何其他生物正面打过照脸。 想来也能理解,任何小动物在闻到鹰的气味后,不立刻逃命难道还要留下打个招呼——嗨,你想吃我吗? 白鹰也许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活的鸟类生存教科书。 但是——教科书仿佛是盗版的。 金溟越看越觉得,白鹰梳毛的动作好像也挺生疏的。 哎,又薅掉一根干净的好毛。 金溟之前被白鹰啄掉不少羽毛。他虽然不知道梳毛是怎样的,但亲身体会过薅毛是怎样的。 这鹰哪儿是给自己梳毛洗澡,分明是活剥自己。 金溟不得不怀疑,白鹰是不是从没给自己梳过毛。小猫咪可是一天恨不能舔毛八百次。 啧,鸟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金溟仰天长叹,再次遗憾自己没能穿成一只猫科霸主大老虎,那他就不用费劲吧啦地在这儿学了,舔毛这种事,他轻车熟路。 认真好学的金溟面色越来越凝重,他从白鹰笨拙的梳毛动作中感觉自己越学越不明白。 不需要太久的思量,金溟几乎是立刻决定,还是不要学了。 如果鹰洗澡就是把自己薅成白斩鸡,那不爱干净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白鹰在金溟站起来的瞬间立刻全身戒备,噙着满嘴白羽毛干唳。它一张嘴,先吹起一片白羽毛。 金溟面色僵硬而诡异,忍笑忍得肌肉抽搐。 而白鹰在那一片让鸟悲伤的羽毛雨中,面色比金溟更僵硬——它鸟生的骄傲尊严,今天算是到头了——为什么要逼它梳毛!还要目不转睛地监视它梳毛! 简直就是个变态。 “为了自己高兴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白鹰暗暗坚定了决心,丧尽天良的金溟和弱小无助的它,最后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这个洞。 “你慢慢薅……不是,你慢慢梳,我去找点吃的。”金溟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头埋在翅膀里掩耳盗铃般发出一阵爆笑。 天快黑下来了,虽然金溟没怎么感到饿,也许这个身体刚刚进食过,但一天三顿饭的人类习惯还是让他一顿不吃就有点慌。 白鹰顾不得生气悲愤,看向金溟的目光微微闪动。 天一黑,大部分动物都会归巢,傍晚捕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恐怕得花费不少时间,若是再走远些……这也许是它逃跑的绝佳机会。 背上的断枝它再想办法,自己未必不能取出来。虽然逃出去后生死几率对半开,但再留下来它就真的不想活了。 可如今它刚知道,就算自己死了金溟也不会放过它…… 死也得逃出去了再死! 为了不让金溟察觉出它难以抑制的喜悦,白鹰局促地垂下眼帘,欲盖弥彰地咕噜着黑眼珠看向一边。 非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毕竟以白鹰往常“不服就干”的单纯生活经验,虚与委蛇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突破天赋极限了。 而脑补天赋异禀理解能力惊人的金溟在看到这个反应后,面上却十分平静。 他内心按捺着尖叫——白鹰看上去已经开始依赖他了。见他要离开,这就开始宠物分离焦虑了。 于是金溟控制住想冲上去贴贴的冲动,贴心地安慰道:“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淦。 白鹰低下头,继续梳毛。 ** 现在应该是初春时节,整个丛林里除了冬青植物,绿意不算多,没有什么可供果腹的大果子。不过金溟白天找水时留了意,很快便找到一丛挂满浆果的灌木。 虽不如秋季果实累累,但春天也有春天的吃食,浆果类正饱满葳蕤。 这是一种类似蓝莓的浆果,大概率是无毒的。长得饱满肥嫩,看着就可口。 不过金溟白天见到时背着白鹰,还要不时拿爪子刨大蓟,实在腾不出手来采摘,只能先记住了位置和果子的样貌。 此刻他就着余晖仔细辨认,看到不少浆果串在他离开后有了啄咬的痕迹。那些挑食的小东西,只捡肥嫩的地方啄。一颗浆果被啄得千疮百孔,又不肯好好吃完,残躯仍旧挂在枝条上。 金溟在附近转了一圈,靠着灵敏的鸟类嗅觉也没找到那些奢靡浪费的小动物尸体,这才完全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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