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影戏,必是人皮。 “当时我们虽出了酆都, 但是并未将那恶鬼处死, 只是重伤。”楼月西道, “所以我担心,此次是那恶鬼复苏惹的祸事。” 沛新县离东将山前山很近,楼月西的推测很是合理。 但灵异局其余人并不知道酆都之事,也就不是惧怕那恶鬼。 东将山一事虽招人忌惮,灵异局的人却都不是吃素的。 除非此事还有隐情,让他们笃定这和上次的巨型鬼域有关联。 贺烈想通此事,突然直视楼月西的眼睛, 哑着声音道:“这些人里面, 有人会异术?” 沉默了良久, 楼月西缓缓点头。 “是。” 他并不想隐瞒, 却不知道如何对贺烈开口此事。 那些患上癔症之人都是寻常百姓, 如何习得异术…… 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推测。 死在东将山鬼域之中的、习有异术的四人。 肖郁、韩坚白、秦朗、宋璐。 所以其余人避之不及。 不仅是担心这个鬼域难度系数大,还有……没人想对自己曾经认识的人动手。 贺烈狠狠闭眼。 大型鬼域破碎时,极有可能产生碎片。 这些碎片大多会随着时间消失湮灭, 很小的一部分会含有鬼魂。 若怨气深重, 又侥幸逃脱阴差的搜寻,便会衍生新的鬼域。 像是恶果的种子。 随意的一撒, 总有再次发芽结果的。 待贺烈睁眼时,神情已恢复了平静。 他起身穿衣, 回身对楼月西道:“我会接下这个任务。” 楼月西坐在床边, 仰着头,一双眼睛在暖色的灯光下澄莹莹的, 好似笑,又好似泪。 他知道的,他们避不开此事。 若不了结,永远有一座山压在他爱人的肩头。 “我已是贺队的人了。”楼月西道,“自然和你一处。” 不论生,还是死。 他都不会离开贺烈。 如此一想,楼月西倒是浑身轻松下来。 两人一同去见了谭才均,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人沉默半晌道:“杨局离任时托我多照顾你,但你这人,属实骨头硬。” “罢了,你若愿意去便去。”他叹了口气,“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过十九队现在人员不足,你准备……”谭才均顿了一下,他的眉心中间有深刻的褶皱,显然是个严肃的性格,他停下来等着听贺烈的打算。 贺烈道:“我不带队,只我二人。” 谭才均沉默片刻,一双鹰眼从贺烈身上转到楼月西身上,好似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片刻后又转了回来:“只二人怕是不够。” “谭局应该知道我心结。”贺烈道,“容我两人先去探路。” 提到心结,谭才均也不好多说了。 贺烈已经自挖伤口,若是他再追问,就不妥当。 待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就遇见在走廊打转的孙飞晨。 “一大早在这当陀螺呢?” 孙飞晨听了这句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大清早就为了这件事坐立难安,一时担心贺烈知道详情伤心,一时又感伤过去的好友。 只是谭才均比杨局更严肃些,他不敢多问,只能在走廊上打转,等着二人出来。 “沛新县这个任务接下来没有?”孙飞晨赶忙问道,“谭局安排了哪些人去?”十九队人员没有满编,必然得从别的队调人过来。 贺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安静不语的青年。 “俩?”孙飞晨提高声音,“就俩?!” 贺烈假意掏了掏耳朵:“你是想试一试谭局的耳朵好不好使?” 孙飞晨这才低下嗓门,但语气仍然急促:“此事……和两年前必有关联,当年我们就是吃了人少的亏!贺队,你不能只身犯险!那你把我也带上!我……” 贺烈揽着孙飞晨就往外走:“好了,别吵吵嚷嚷的,哥请你吃面去。” 三人一起出了大院门,往胡同里一家小面馆走去。 面馆只一间店面,此时过了九点,人不算多。 他们在外边儿支的小餐桌前坐下,贺烈轻车熟路地叫了三碗牛肉面。 孙飞晨一直想说话,贺烈摆摆手:“先吃。” 待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贺烈出了点薄汗,孙飞晨也冷静了不少。 “贺队,不是我想拦你,实在是……当年东将山里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若真是老韩他们被……”被怨气化了鬼,他们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孙飞晨说不出口,哽了半晌。 “若真是如此,也该我带回来。”贺烈放下筷子,“总要有个归宿。” 三人俱是沉默。 孙飞晨知道贺烈心意已决,自己多说无用,只能叹口气。 “贺队,月西,一切小心。” 他低声道,眉毛紧紧簇拥在一起,少有的严肃和郑重。 倒是把贺烈逗笑了。 “走,把账结了。” 孙飞晨不敢置信地看着贺烈:“贺队,你刚刚说的‘请’我吃面!” 他把‘请’字拉得又重又长,企图唤起贺烈这厮的回忆。 贺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手长脚长的,像是一只慵懒的豹子。 “工资上缴了。” 孙飞晨一噎,又看向端坐在对面笑得云淡风轻的青年。 谁不知道你俩在一起了?! 谁不知道你楼少爷有的是钱?! 但两人都没动静,孙飞晨只有骂骂咧咧地去扫付款码。 “你老逗他。”楼月西笑道。 “倒也不是。”贺烈摸了摸裤兜,空了,他便凑近楼月西,“真没钱了,还烦请老婆大人给小的买包烟抽。” 楼月西被这混不吝的称呼弄得脸红。 贺烈这人是真的无赖。 但是楼月西拗不过,只好随着贺烈去了面店旁边的便利店。 小卖部的玻璃货柜后面老板娘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到来人,抬起脸笑眯眯的,很是和善。 “老板娘,拿包烟。”贺烈指了一下,老板娘动作很是麻利,楼月西掏出钱包的时候,他又来了句,“话梅糖有没有?全临牌的,铁皮盒那个。” “紫色糖纸那个?有的有的。”老板娘弯下腰去找,“这个味儿最正,我孙儿也爱吃。” 贺烈随口应道:“确实好吃,我老婆也是,只吃这个牌子的。” 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老板娘夸赞道:“疼媳妇儿好啊!” 贺烈翘起一边嘴角,叫住把钱放桌上就往外走的青年:“嗳,你觉得我疼媳妇儿吗?” 只得到了兔子先生两个红透的耳根子。 孙飞晨付完款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楼月西和贺烈隔着两步站着,楼月西偏过脸去,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圆圆鼓鼓的东西。 走进一闻,就是一股酸甜可口的乌梅味。 “月西你有糖?”他刚吃完牛肉面,嘴里一股子蒜味儿,想要一颗话梅糖压一压。 楼月西顿了一顿,才从兜里掏出来一颗话梅糖递给他。 一旁的贺烈接了一句,我也要。 平素大方温和的青年没甚表情地说了一句:“没了。” 孙飞晨看见那小盒子里分明是有的,此刻见贺烈吃瘪不自觉翘起了一边嘴角,不过他不敢被睚眦必报的贺队长看到,连忙称自己要回去工作了。 贺烈倒不在意,哦了一声。 等孙飞晨在办公室见着他俩的人影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男人走在前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显然心情不错。 楼月西则走在后面,面容平静,神色如常。 但贺烈路过的时候,孙飞晨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话梅糖的味道。 还是吃上了? 这小两口刚刚在闹什么别扭? 他这么想着,就见楼月西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紧接着,他轻轻嘶了一下,然后把水杯放了下来,皱着眉轻轻碰了下嘴角。 这个过程极快,但还是被孙飞晨看到了。 楼月西的嘴唇上有一道竖着的、深红的纹路。 八卦看多了的孙飞晨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贺烈的身上的话梅味儿了从哪里来了。 晚上的时候贺烈接到了谭绍的电话。 “喂,师兄。”贺烈打过招呼后,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贺烈有些奇怪,谭绍不是话多的人,从来不会打电话来唠嗑,此刻打通了不说话是怎么一回事。 “喂?”贺烈继续问道。 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狗叫。 然后就是谭绍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的狗,什么时候拿走。” 这段时间太忙,倒是把贺旺财给忘记了。 贺烈随意地挠了挠头,告诉了大师兄他要出任务的事。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就是一声低斥。 “别翻垃圾桶!” 贺旺财叫得更大声了。 “还要麻烦大师兄多照顾一阵了。”贺烈道,他的语气平静,但是电话那头的谭绍却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一个月。”谭绍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或者是天生的敏锐。“注意安全。” “好。”贺烈道,“记得要给贺旺财打疫苗。” 贺烈话音未落,电话就传来嘟嘟的声音,被挂断了。 他挑眉笑笑,对楼月西道:“楼月西,我把我们儿子给忘了。” “最迟一个月,我们得把它接回来。” 青年弯着眉眼说好。 最迟一个月。
第83章 秦香莲 沛新县, 隶属于河眙省泗盘自治州,环东将山前山呈带状,全县辖区面积1839平方公里, 下辖11个乡镇, 汉族与多个少数民族聚居, 常驻人口约十七万人。 沛新县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是以经济发展落后。 贺烈和楼月西抵达沛新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县城里的高楼也不多,一半依着山势建造,夜里行车,倒是能从右边的车窗里看见高低错落的灯火。 落在副驾的人的头发上。 氛围一时宁静。 两人办理入住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前台坐着的女人耷拉着头在织毛衣, 一头棕黄色的小卷发乱蓬蓬的, 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麻烦安排的楼层高一点。”楼月西道。 她没说什么, 录了两人的身份证信息后, 就扔了一张卡在柜台上。 404。 不是什么吉利数字,楼月西好脾气的没说话。 不过确实在这栋四层的小楼里是高楼层了。 女人程序化地说了句:“标间,不含早餐。要含早的话多加二十, 门卡别弄掉了, 五十一张。” 语速极快,说完便不理他们了, 又低头织起了毛衣。 小宾馆没有电梯,贺烈提着行李和楼月西一起上了四楼。 转角处的感应灯有些迟缓, 两人从三楼拐上四楼后才姗姗来迟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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