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贺烈不为所动。 这尊雕像慢慢伏下了身躯,像是耍赖一样半趴在病床上。 伏在楼月西的手指边。 伸出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 算了,随他吧。 楼月西慢慢闭上眼睛。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个落在指尖、温柔的吻。
第48章 资料 第二天一早谭绍就出现在了医院。 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 男人的眼睛先是落到了贺烈身上,再看向楼月西。 见两人均无大碍才暗自送了一口气。 谭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昨晚的事件。 事情的始末其实和贺烈二人推测出来的差不多。 守门的老人以前就住在这个辖区的一个加盖出来的小屋里,说是小屋都有些勉强, 其实就是靠在两个楼房之间, 用木板、水泥自己砌成的小棚子。 老人和他的老伴儿一起, 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孙子。 两个老人没什么经济来源,全靠着捡拾垃圾、回收废品为生。 一次意外,孙子翁夏死于煤气中毒,而在外捡拾废品的两个老人却逃过一劫。 搭出来的小棚子哪有厨房,煤气罐本来也是放在室外的,但是老太太担心煤气罐放在屋外被偷,就和孙子一起慢慢挪进了屋内。 那时正值寒冬, 翁夏一个人在屋里睡午觉, 因为怕冷, 门板上的缝隙都用棉花、布巾和报纸塞得严严实实。 可老太太眼神不好, 挪进去的煤气罐接口处没有连接牢, 泄露出来的一氧化碳很快使瘦弱的小孩陷入昏迷,最后死于脑部缺氧。 老奶奶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 孙子走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比那成熟的樱桃还要红, 像极了睡熟的模样。 她忧思成疾, 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只留下老头儿一个人。 待那老妇人死去后, 她的灵魂无处可去,竟渐渐在修葺好的大楼里形成了鬼域。 她不害人。 只是穷苦了一辈子, 想要一个孙子口中的, 高楼大厦里的大房子。 最好高一点,带电梯的, 孙子可以天天乘电梯。还得有大窗户,还有厨房,这样孙子才不会又一次死在封闭的小棚子里。 她要给他买排骨吃,十一岁了,该长个儿了。不能永远那么矮,位置调到后面就看不见前面的黑板了。炒青菜,炒他爱吃的肉末茄子。 鬼域的形成往往是因为死去的人的执念或怨恨。这个善良的老妇人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最后怨恨的还是自己。 即使是鬼域也没能成为她放纵自身欲望之地。她在自身执念形成的鬼域里一次次受折磨,一次次见到孙子死去。 后来这片辖区整治,还活着的老头儿再也不能住那搭出来的违章建筑了。他站在自己迭好的纸箱前,看着督察大队将他的房子、他的家拆去。 就像是用橡皮擦擦去城市的污渍一般,将他的家抹掉。 无处可去。 他躲躲藏藏,钻进了被围起来的烂尾楼里。那栋楼房几个月前就停止了施工,被城市抛弃的翁□□就在被城市抛弃的烂尾楼里安了家。 直到有一次他看见了死去的老伴的残像。翁□□已经有六十七岁了,生活的压迫使得他暮气沉沉,所以时不时能在老妇人的鬼域中看见她的残像。 音容宛在对于他而言便成了一个有实际意义的词语。 这片烂尾楼占地面积甚广,不时还是会有人前来巡察,他偶然间发现,进入他和老伴儿所在楼房的人常常会陷入幻境。 他们会对着一片水泥墙拼命地拍打撞击,好似那里本来是一扇门。 翁□□自然是不愿意有新的人接手这片楼盘的,这里值多少钱他不知道,他知道是,一旦这里住进了人,他肯定是得走的。 于是他开始根据偶尔见到的老伴儿的残影来布置这片区域,这也阴差阳错地使得鬼域更加凝实。 他一个老头儿,怎么制服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呢?何况他们陷入幻境还常常发疯,那力气可不是他能比的。 于是他想到了煤气。 煤气中毒,会使人变得虚弱、头痛,乃至晕厥。却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死去。 这片区域闹鬼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再加上接手楼盘的企业接连破产,羽兰香庭彻底被遗忘了。 接下来的事情贺烈他们都清楚了,谭绍接手羽兰香庭后,也发现了住在楼房里的翁□□。他没有驱赶他,而是让他做了这废弃楼盘的守门人。 翁□□在公安局老泪纵横,对着谭绍双手合十顶在额前:“对不住啊,老板,对不住……” 楼月西毕竟吸入了不少一氧化碳,缺氧使得他有些昏昏沉沉的。回到酒店后,他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而贺烈则是和谭绍去了他的办公室。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浦萝镇两人神魂相缠,导致不能相距超过一千米的后遗症逐渐好转。 不然贺烈还真走不开。 谭绍抽出一沓纸,递给贺烈。 “你要我查的资料。” 贺烈坐直了身体,翻越文件时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 谭绍打开计算机,里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是从行车记录仪和商铺外的监控中拼凑出来的。 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急匆匆地在黑夜里奔跑,他头上带着鸭舌帽,压得很低,同时还带了口罩。右上角的时间显示,8月22日00:19,也就是中元节那一天。 “中元节那天,就是这个人撬了骆氏大门的铜狮。曾嘉平,23岁,无正式工作,平时靠跑黑车维持生计。” “这个人现在在哪?”贺烈问道。 谭绍轻轻摇头:“死了。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出车祸死了。连人带车一起冲下了悬崖,通报说是疲劳驾驶。” “这太巧了。” “是,我的人找到了被回收的车辆,有意思的是,在油门、方向盘上阴气浓度测量仪的指数均高于安全线。” 谭绍把现场的照片调出,阴气浓度测量仪上的水柱已经高过了黄线。阴气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散,但是某些被鬼触碰过的地方依然会有残留。 “所以,事发时,坐在驾驶座上的不止曾嘉平,还有一个鬼。” “至于骆氏,虽然你说不用,我还是不放心。”谭绍停顿一下,“骆氏原来是当地望族,本应该有点名气,但我在调查时发现,大部分胶许人甚至不知道怀桐庄园是骆氏所赠,更不知道兰雪苑还住了人。” “而怀桐庄园的捐赠日期也因为当时纸质数据的遗失而无法考证,档案室在60年代重新修建过,纸质数据就是那时遗失的,推算起来捐赠时间起码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据老一辈回忆,骆氏在民国时便糟了大难,子孙离落,家破人亡。” “民国……”贺烈重复道,感觉有什么快速地从他脑海里闪过。 是牌位! 贺烈当时进入骆氏祠堂的时候,被楼月西的情况牵绊住了心神,但现在一回想,那些牌位的卒年都是在1940年之前,无一例外。 楼月西说兰雪苑是他外婆所住。 就算当时女性生育年龄早,等到抱孙怎么也得差不多三十岁。若她满30便离世,也是1910年出生。 这时间怎么也和楼月西的年龄合不上。 除非……楼月西的年龄不对。 面店老板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八九十年前,面店老板的爷爷十二三岁,那楼月西见到的是同一个用鹅油的老奶奶吗? 那时,他几岁呢? “怎么?”谭绍见贺烈正在沉思,询问道。 贺烈没答,只说道:“大师兄,骆氏一事不必再查。” 他把资料翻了几页,宝龙广场四个字映入他的眼帘。 “画展里的巨蛛查到别的东西了吗?” 见他不愿意说,谭绍也不勉强,从善如流地说起调查宝龙广场的情况。 当时灵异局也调查到现场有断秋草、墨霜宝砂经过煅烧后形成的结晶。 而谭绍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找到了墨霜宝砂的来源。毕竟墨霜宝砂的最大供货商就在他的名下,几乎是垄断的。 两个月前,黄城一带的墨霜宝砂的销售量有较大幅度的升高,虽然都是不同人、分批次购买的,但积少成多,一调查还是能查出来。 “巧合的是,曾嘉平老家就是黄城的。”谭绍有些许的担忧,藏在他平稳的声线中,“针对你,或是楼月西的,很有可能是同一批人。” “现在得到的情报还不够多,我已加派了人手前去黄城,你的敌人对你非常了解,不管是鬼蛛和普通蜘蛛的混合饲养,还是把鬼蛛植入小孩的身体从而打伤你。都说明他对你惯用的攻击方式和心理都十分熟悉。” 谭绍喝了口已经开始冷下来的茶水,润润嗓子,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过了片刻,他继续道:“当年你突然失踪的原因还未查明,只怕他们与此事也有牵扯。” “你凡事小心为上,不可争强。” “大师兄,你这话比师父还老头儿。” 贺烈见说得差不多了,就把资料一合,往桌上一推准备走人。 还顺便顺走了谭绍放在桌上的会员卡。 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背对着谭绍摇晃起夹着卡的手:“别担心。” 谭绍揉了揉眉心,把数据拿起来,就见一个折成三角形的护身符从文件夹里掉出来。 小小的一个三角,不用展开也知道里面的鬼画符有多难看。 但是却浸润着浓烈的至阳之气。 谭绍是天水聚财的好命格,但水属阴,有时也会吸引来一些脏东西。 “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第49章 会员卡 咔哒一声门锁转动, 贺烈走进房间的时候楼月西还窝在床上。 窗帘半拉,室内的光线非常昏暗。 青年往日苍白的脸颊此刻还透着不正常的粉,嘴唇红艳得有些昳丽。 轻微的动静吵醒了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的楼月西, 他睫毛颤动几下, 睁开了眼睛, 眉还是蹙着,但在见到来人的下一秒就舒展开来。 “贺烈……” 他笑起来。 楼月西睡太久睡得有些迷糊,眼睛睁开又眯着,双手却已经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楼月西,起来了。” 贺烈的双手从青年腋下穿过,把他抱得坐起。 “我带你去玩。” 窝在被子里睡了一天,楼月西的体温比平时高出不少, 他把下巴抵在贺烈的肩膀处, 声音像是翁了一层棉花:“嗯。” 贺烈抱着坐了一会儿, 发现楼月西还没有动静, 转头一看, 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别睡了。” “嗯……” 大概坐了二十来分钟,楼月西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把手从贺烈的腰上抽回来,强自镇定:“去哪儿?” 贺烈笑得有些痞:“到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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