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太晃眼,点着灯完全睡不着,季则声又灭了灯,在一片黑暗中爬上了谢轻逢的床,钻进了被窝。 轻手轻脚躺下,他侧过身靠着墙,把自己挤成一张贴着墙的瘦纸:“师兄,要不你睡在里面?我担心你被挤下床。” 谢轻逢刚才滚下床是故意的,但他当然不能说实话:“怎么会,床那么大。” “过来点,师兄抱着暖和点。” 季则声一顿,却没有拒绝,只是担心自己身上的寒气冻到谢轻逢,又重新坐起来,把腰带里衣和发冠都褪去,在被窝里捂热以后,才慢慢靠过去:“我热了,师兄可以抱了。” 谢轻逢一把搂住,面对面躺着,仔细算算,季则声已经两个多月没来钻他的被窝了,之前是西陵无心怕他和季则声生米煮成熟饭不好交差,后来又去了雪域,同床共枕更是久违,如今季则声自责地要死,乖乖搂着他的腰,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个暖炉。 怀里的人暖是暖,但他脚边还有几块取暖的晶石,暖炉也烧得很亮,季则声又多加了一床被子,还没十分钟,谢轻逢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已经快热死了。 他也是嘴贱。 季则声也和他不相上下,明明被捂得浑身发烫,额发都生出了细汗,但觉得可能师兄是病人觉得冷,所以就算热也抱着谢轻逢不放。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谢轻逢幽幽道:“我要熟了。” 季则声一顿,慢慢放开他:“那我下去。” “不用,”谢轻逢伸手在被窝里摸了摸,把那几个保暖用的暖晶全丢下床,又把最上面的被子踢到脚边,才转身搂住季则声,手背擦过他缀着细汗的额头,他忽然灵机一动。 “是不是太热了?太热就把里衣也解开吧。” 放在平时,季则声肯定还要问两句为什么说两句不要,可是现在他对季则声是予取予求,谢轻逢让脱衣服,他也二话不说就解开了。 “半个月不见,你是不是瘦了些?”谢轻逢碰上季则声瘦削的下巴,后者下意识缩了一下,认真叮嘱他,“师兄还在养病,要好好休息,多睡觉。” 谢轻逢道:“可我现在不想睡。” 他已经睡了半个月,再睡就真的不太合理了。 季则声登时想起他的伤口:“是不是伤口还在疼?” 废话,谁心上被捅一剑不疼,这不是明知故问。 但谢轻逢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要真说出口,待会季则声又要躲在被子里掉小珍珠,受罪的还是他:“一点点……师弟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季则声一愣,终于意识到谢轻逢在开玩笑:“谢轻逢……你又在逗我。” 谢轻逢却叹了口气,右手捂着胸口的绷带,悲哀道:“我就知道,西子捧心才能引人垂怜,我这样的只会遭人嫌弃罢了……” 他语气如常,季则声却偏偏听出了哀怨,呆了呆,赶紧把谢轻逢捂在胸口的手拿开:“师兄,不要碰伤口。” 谢轻逢翻了个身:“唉。” 季则声见他不理人,又怕他牵动伤口,赶紧握着肩膀把人轻轻掰了回来:“你别乱动了……我给师兄吹。” 他轻轻碰了碰今天刚换的绷带,十分心疼,鼻尖凑近时,还能闻到一股很新的草药味,西陵无心为了替他疗伤,什么好草好药都用尽了。 想到这里,他更心疼了,想起小时候有小孩摔了,他父母也会把孩子抱起来对着伤口吹气,一边吹一边哄。 他轻轻吹了几口气,才慢慢退开,小声道:“现在呢,还疼不疼?” 谢轻逢差点笑出声,但又怕他恼羞成怒,赶紧憋住了,心道小师弟真是笨得可爱:“感觉明天就能好了,谢谢神医。” 季则声被他调笑,又不好顶嘴,只是重新回到枕头上躺好,打算沉默应对。 谁知才躺好,谢轻逢就贴了过来,他现在里衣解开,正好方便流氓上下其手,两只手顺着腰腹,一左一右绕到了他的后腰,修长的手指找了一会儿,轻轻握住那两个如盏的腰窝。 他轻轻一挣,谢轻逢却贴着他的耳朵:“别动。” 那声音低低的,像一条丝线,就这么钻进季则声的耳蜗里,怎么也拿不出来。 “让师兄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 谢轻逢刚被捅完刀,小本本上还记着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季则声想当直男也不行了,非得用屁股还了债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应该只瘦了一点,”季则声听完,居然真的不动了,任由他两只手摸来摸去,谢轻逢揩了一会儿油,得出了结论。 “是比以前瘦了点,你这腰怎么回事,怎么比小姑娘还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嗯?”谢轻逢一本正经,手上摸个不停,但嘴上却好像真的是在关心人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季则声一听,却愣住了,抬起眼睛盯着谢轻逢,恨不得盯出个洞来:“师兄还摸过姑娘的腰么?” 谢轻逢却道:“我两个眼睛又不是摆设,没摸过我不会看吗?” 季则声后知后觉“哦”了一声,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那以后也不要摸了,唐突了佳人,人家会觉得你是变态,对师兄的名声很不好。” 谢轻逢不依不饶:“可你师兄我就是变态,我喜欢摸,你要怎么办?” 季则声苦恼半晌,视死如归一般,抓着谢轻逢的手往自己腰上按:“那你摸我的吧,反正我们都是男的,我不介意……”摸完就不准摸别人了。 谢轻逢心说被捅一剑看来还有点福利,自然笑纳,又忍不住感叹:“还好楚灵王死得早,不然见了你还得了。” 季则声不明所以:“和他有什么关系?” “昔年楚灵王在位期间,对细腰有异常的痴迷,连他的臣子都为了讨好他而节食不吃饭,是以典故为‘楚王好细腰’,不过我觉得那些大臣哪里有师弟天赋异禀,楚灵王见了你肯定神魂颠倒抢着要你,大臣们也不用挨饿了。”不仅楚灵王喜欢,他也喜欢。 季则声没想到他是用典故嘲笑他,在他的印象里,夸一个男人就要夸他力大无穷,夸他高大威猛,夸他有男子汉气概,夸男人腰细又不是什么好词,他不好生谢轻逢的气,只好把死了几千年的人拉出来骂:“凭他楚灵王是谁,他也配?” 谢轻逢一顿,笑了笑:“那是,他怎么配得上我们小师弟?” 季则声又道:“你不要因为我腰瘦就看轻我,就算腰瘦也可以保护你,师兄难道没听说过公狗腰么?公狗腰都很细的。” 公狗腰? 小师弟一本正经言之凿凿,谢轻逢被他唬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愣过后,这回再也憋不住,捂着眼睛大笑起来。 能在龙傲天种马文里当男主的,怎么不算公狗腰呢? 见谢轻逢笑得无比猖狂,季则声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口跑到耳朵根,登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谢轻逢:“季则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讲冷笑话?” 他说完又继续笑,笑得季则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制止,像谢轻逢这种刻薄了两辈子的人,大笑一次都能把手下吓出毛病来,可现在当上了反派,心口被死对头戳了个洞,他还有心情笑。 他笑着笑着,也觉得自己精神可能不正常了,不然怎么也变得那么幼稚? 说不定他也像原著那些男主的舔狗一样,被季则声感染了。 “师兄别笑了,”季则声气得直接爬起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又羞又怒,“别笑了师兄……” 他话音刚落,腰间又扶上了一只手,只是这次并不是揩油那么简单,谢轻逢不顾自己心口的大洞,直接扶着腰把人按在榻上,力气极大,季则声吓得瞳孔一缩,气气盯着他里衣胸口处的绷带:“师兄——” 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谢轻逢哄得连里衣都解开了,谢轻逢罩在他身上,此刻收敛了笑意,却多了很多隐秘的情绪:“季则声。” 这样连名带姓,一本正经地叫,让人无端紧张起来:“……什么?” 谢轻逢吸了一口气,道:“你伤了我,我不怪你,你的雪莲已经进了我的肚子,现在也不必自责,更不必小心翼翼,但师兄不是大度的人,我要你赔我。” 话题又回到了开头,季则声的心又提了起来:“师兄只要不生气,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谢轻逢重复一遍,“要什么都可以?” 季则声点点头。 谢轻逢神色莫名:“那我要你一辈子当我的小跟班小奴隶,可不可以?” 季则声点头:“可以。” “那我也要在你心口捅上一剑,等价交换,可不可以?” “可以。” “那我要是恼羞成怒,一剑取了你的性命,可不可以?” 季则声顿了顿,沉默片刻:“是我伤你,你要百倍奉还取我性命,我也不会说什么。” 他似乎对我谢轻逢到底要不要自己的性命这件事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别的事。 “谢轻逢,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你都会给我,你想要我的命也好,要我死也罢,我不会在乎半分;可你要答应我,就算我死了,我也是你唯一的小师弟,我也是你唯一的小跟班,你不准骗我,也不准抛下我。” 此时此刻,往日兄友弟恭的同门情谊似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谢轻逢那些掩盖在笑意之下的阴谋和冷漠被抛了出来。 而与之相对的,是季则声乖巧表面下无言的偏执。 他不知道是不是心魔祸入体才变成这样,可是他看见那成百的雪鬼化作谢轻逢的模样,又被他一剑斩杀,他看着那些血淋淋的死状,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的师兄只有筑基,他的师兄那么脆弱,他的师兄那么好,可以给他想要的所有。 可他的师兄总是若即若离,他好想和师兄说不要再找什么道侣,就算我不能成为你的道侣,那我会和师兄说,“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等我们死了以后,睡同一副棺材。” 抛却温情过后,这些冰冷的,甚至狠 厉的情绪,才是属于人类最真实,最丑恶的情|欲。 谢轻逢如此,季则声也如此。 谢轻逢看见黑暗中季则声直勾勾的眼睛,似有所觉,就像刚学会捕猎的幼狼,虽然獠牙和爪子还没长好,但已经知道怎么追着猎物。 他在黑渊里见过什么?才会淬炼出如今的一双眼。 可是这双眼睛偏执,冰冷,还带着一点痛苦,是那么陌生,又那么让人心疼。 他不喜欢这样的小师弟,于是他只能败下阵来,收起自己突如其来的恶意:“小师弟,师兄这么疼你,又怎么会抛下你?” 季则声眼神动了动,像一汪融化的雪水,又变得可怜巴巴起来:“是吗?” 他摸了摸师弟的脸:“当然,你那么厉害,要是师兄骗你,你就把师兄抓回来,让师兄给你道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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