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同一栋楼的上下两层。 被证实猜想,谢轻逢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深渊兽口般的大洞,想也不想就踏入。 甫一落地,他就看见脚边的一具尸体,那是个诡异的人形,匍匐在地,谢轻逢抬脚一踢,就把尸体翻了个面。 却见尸体穿着一身奔丧似的白衣,袖口拉得老长,脑袋上却盯着一头海藻似的长发,又多又长,这东西生了一张女人的脸,皮肤白的吓人,额头上横长了第三只眼,大概是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闭上,瞪得老大。 这应该就是西陵无心说过的雪女,没想到真容竟如此抽象,像淹死了三天以后捞起来的水鬼,谢轻逢默默评价。 不过看这尸体犹带剑伤,大概是新死不久,他矮下身查看,果然是同尘剑的剑气,看来季则声确实在这里。 他拿出地图,却见季则声的点已经停住不动了,他心下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不耽搁,朝着那个静止的黑点而去。 一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满地雪女,死状各异,地上还星点洒着鲜红血迹,看上去像是季则声的血。 人受伤了? 谢轻逢不由又加快脚步,穿过那些挨挨挤挤的尸体,很快就来到尸体最密集之处,小山似的尸体中央,坐着一个面色麻木,浑身是血的青年,同尘剑的雪白剑身已被他的鲜血染红,他坐在那里,仿佛累极,一双眼中血丝密布,不带任何情绪,只带着杀意。 这幅神情……不像是那个黏人听话的小师弟,更像原著里阴狠冷漠的季则声。 谢轻逢一时间不知是心疼还是心悸,他慢慢上前,走到季则声身边:“季则声?” 谁知季则声却权当没他这个人,只是掀了掀眼皮,默然不语。 谢轻逢一顿,觉得他此刻状态古怪,却见他双手血淋淋,都是自己划开的伤口,他身前和衣物斗篷上也都是,整个人都快变成血人了。 他轻轻抬起季则声一只手,生气但忍着:“怎么把手割破了?” 季则声又看了他一眼。 两人离得那么近,谢轻逢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的血丝,那点怒意也变成了心疼,他慢慢蹲下身,对上那双淡漠的眼,温声道:“走吧,师兄带你回去。” 季则声嘴巴动了动,似乎对眼前这个雪鬼的化身感到意外:“……回哪里?” 他终于开口,谢轻逢也放下心来,慢慢倾身,从正面搂住浑身僵硬的季则声,小师弟在黑渊呆得太久,身上已经冷透了。 他安慰着怀里的人:“回七弦宗,回去养孔雀。” 这个化身太真实,太温暖,简直就像是他梦里面师兄的样子,季则声愣了愣,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谢轻逢斗篷领口,依恋似地蹭了蹭,又克制着自己不沉迷,随即意味不明道:“我给你的兔毛手套呢?” 谢轻逢耐心回他:“怕弄脏,收起来了。” 季则声一听,神情有片刻破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一头撞进谢轻逢的怀里,带着凶狠的力道,谢轻逢被撞得后退一步,生怕他一头把自己肋骨撞坏了,但还是敞开怀抱,尽量安慰情绪崩溃的季则声。 他学着给小孩拍背的大人,也拍拍季则声的后背:“哭吧,师兄把肩膀借给你,哭够了我们再上去。”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却没掉一滴眼泪,紧接着就是良久的沉默。 谢轻逢不明所以,却听季则声淡漠道:“你是最像他的一个。” 话音刚落,谢轻逢却顿觉肋下刺痛,一低头,雪白的同尘剑已经悄无声息刺入他的心脏,季则声握着剑柄,慢慢把剑抽出来,带出温热的鲜血。 谢轻逢:“……” 妈的,他就被这么莫名其妙捅了一刀。 “季小九,你想要师兄的命是不是?”谢轻逢捂住伤口想要站起来,然而轻轻一动,鲜血就顺着伤口流下,跟开闸泄洪一样。 师兄日夜不休来找你,你往师兄心上捅刀,真是好样的。 季则声看着他还有力气挣扎,正要再补一剑,却见谢轻逢双目一横,恶狠狠地扑过来,同尘剑登时落地,他来不及挣扎,就被谢轻逢按在怀里,翻了个身。 他心知不妙,又觉得这个化身力气怎么这么大,登时挣扎起来,然而没挣扎几下,就被一只手按着腰,另一只手朝着他的后臀拍去。 啪——,一声脆响过后,季则声大脑都空了。 “妖孽!!” 啪——,又一声脆响,这次打得更重,季则声又回过神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 啪——,最后一声,疼得他浑身都紧绷起来,他几乎要怀疑这一巴掌把他屁股打开了花,登时又惊又怒,回头去看谢轻逢,却见对方唇角流出一丝朱红。 谢轻逢却毫不在意,抬手一擦:“季则声,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季则声这才如梦初醒,他看着不停流血的谢轻逢,血液打湿了衣袍,余温尚存。 他愣了愣,难以置信道:“师……兄?” 谢轻逢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却只觉心口一痛,喉咙一甜,登时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知觉前,他只听季则声惶然的声音:“师兄!!!”
第39章 小师弟的眼泪 谢轻逢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被季则声一剑捅死了, 鬼魂飘出来,又回到了21世纪。 他回到了之前被竞争对手买凶杀人,雨夜高架桥追尾,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 躺在icu病房里的时候。 他无亲无故, 有亿万身家, 却寡亲缘,更没有亲近关系,他吸着氧醒来, 慢慢睁开眼睛, 一转头,只有五个助理在病房外排成一排, 拿着要签字的文件静静等待。 他的五个助理和他一样,专业,沉默, 野心勃勃, 却唯独没有温情。 护士看见他睁开眼睛, 激动道:“谢先生您醒了!您不用太担心, 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再观察十二小时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 摘下氧气罩,谢轻逢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和还能活动的左手,说出了脱离生命危险后的第一句话。 “我的助理在等我, 让他们进来。” 他住在单人特护病房, 每天一个人吃饭, 病房内来来往往的全是下属和商界好友意思意思让助理送来的水果和慰问花篮, 却没有一个亲朋友好,他办公的时候, 陪护的医师就守在走廊外,有一次谢轻逢听见她和朋友打电话八卦:“老天爷我的病人又在开会,他是不是疯了?!在icu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工作,这种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我要是他,上三个月班就猝死了。” 谢轻逢听见了,但谢轻逢没管,他只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一百辈子也用不完的财富,忽然生出一股不明不白的无聊来。 他阖起签字笔,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视野漆黑一片,耳边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有人在打麻将摇骰子,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却只觉左胸隐隐作痛,正要发作,却听有人大喊道:“胡了!” 胡你妈。 他打算起来收拾一下这个在病房外面打麻将的天才,一睁眼,却看见古色古香的吊梁,还有屋子里几个硕大的琉璃灯。 他眯了眯眼,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坐着四个人,围着木桌噼里啪啦搓麻将,一转头,床边守着个人,只不过已经靠着床榻边边睡着了。 “薛逸清你又在胡什么?好好看清楚,你还缺个三条,你到底会不会玩?”西陵无心暴躁地敲了敲桌子。 薛逸清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我太心急了,重来重来!” 曲新眉道:“师兄真扫兴!” 抱怨半天,几人又重新推了麻将开始洗牌,谢轻逢睁着眼睛听了好一会儿,又渴又疼,结果愣是没人发现他醒了。 谢轻逢:“咳咳。” 麻将声淹没了他的声音,几个人有说有笑,正忙着摸牌。 谢轻逢:“……” 他转了个身,轻轻一动,睡在床边的人却突然惊醒,抬起头来:“师兄……” 一看见面色不虞的谢轻逢,季则声神情有片刻呆滞,又瞬间兴高采烈:“师兄你醒了!!” 他这么一声,登时把牌桌上的四个人也吓了一跳,麻将也不打了,一窝蜂涌过来。 曲新眉:“谢师兄你醒了!还疼不疼?” 薛逸清:“吉人自有天相!谢兄你终于醒了!!” 谢轻逢看一眼麻将:“死人也被你们吵醒了。” 两人之间又挤过来一张脸,正是被他们四缺一拉过来凑数的秦公子,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谢轻逢,扭扭捏捏道:“恩公你醒了……” 谢轻逢心口又一窒:“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 秦公子:“……” “让开,别挡着大夫治病。” 众人乖乖分出一条道,西陵无心走过来,切了切他的脉象,点点头,又吩咐薛逸清和曲新眉:“去把药拿过来。” “要不是季则声及时给你喂了那颗还魂丹,又把你连夜送出雪域,就算是神仙来了你怕也难活。” 那还魂丹是季则声生辰那晚,西陵无心送的礼物,正好派上用场。 等煎好的药拿了过来,谢轻逢看着那碗颜色诡异的药:“这是什么?” “万年雪莲,你心上有贯穿伤,又昏迷了十五天,雪莲是大补之物,可以助你复元。” 谢轻逢一顿,看向季则声,后者和他眼神一触,却慢慢垂下了头。 西陵无心又道:“你们出去吧,我替他看看伤口。” 围观众人作鸟兽散,季则声缀在最后,拖拖拉拉,一步一回头,最后才不舍地关上了门。 谁知刚一关门,西陵无心一挥袖,房间就罩上一层隔音结界,显然是有话要说。 谢轻逢面不改色地把那碗雪莲喝了,把空碗放在桌上:“家主有何见教?” 西陵无心却笑了一下:“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失血过多,身体冷尽,换做寻常修士,此刻早就是尸体一具,我们西陵家的还魂丹虽然效果奇佳,但断断不能起死回生,你没死,是因为你体内有一颗大乘期的金丹,还有一身深厚修为。” “放眼整个修真界,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就连七弦宗的曲鸣山都还在为进阶大乘期发愁,阁下却已经大乘期圆满。” “我是该叫你谢轻逢,还是该叫你藏镜宫主,魔道至尊?” 谢轻逢却面不改色,西陵无心既要为他尽心医治,识破身份是必然,既然没有点破,那就是有条件想谈:“家主有话,不妨直说。” 西陵无心道:“我知道你进七弦宗想干什么,你的金丹有损,必定是为文玉彩莲而去。” 谢轻逢危险地眯了眯眼道:“你要阻我?那大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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