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平静的神情却嵌着一双癫狂的眼,那血莲被钉住,逃脱不得,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被谢轻逢掐着脖子的婴儿,婴儿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浑身是血,正在不停啼哭。 谢轻逢冷眼看着,却不为所动,那血莲又化作其他人的模样,他前世的父母,他自己,最后是季则声。 他仿佛已经看破了谢轻逢的弱点,在谢轻逢的剑下变成了不同的模样,七弦宗时穿着门服的季则声,藏镜宫中冷眼睥睨的季则声,太衍国王城中伪装成国师的季则声……可爱的,伤心的,醉酒的,绝望的,谢轻逢盯着他的脸,却觉神思恍惚。 他缓缓闭上眼,想要找回理智,再睁眼时,却愣住了。 这次见到的,是十岁的小季则声,谢轻逢先前如梦之时还见过,他穿着破烂布衣,鲜血顺着脖颈上的血痕往外冒,正流着眼泪求他:“师兄……师兄别杀我,小九好疼……” 谢轻逢盯着那张脸,心也跟着一疼,险些就松了手。 见他不说话,小九忽然说了声“我恨你”,就将脖颈撞到剑刃之上,饮血身亡。 谢轻逢只觉得神魂正在被人撕成两半,怎么也下不去手,少顷时,他垂下头去,却听到“啪嗒”“啪嗒”的水滴声,伸手一抹,却是身体难以承受,开始七窍流血。 不行……毁不掉血莲,那一切都完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都落在他身上……把藏镜宫做大做强的大业还没完成,送给季则声的大殿还没开始建,他上辈子短命就算了,这辈子不能这样轻易断送。 他冷笑一声,尝到喉咙里的血味,慢慢抽出了禁锋剑,开始以血画阵,没过多久,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阵。 谢轻逢将它扔进阵中,那血莲感受到他决绝的杀意,又逃脱不得,越发疯狂起来,使劲了浑身解数。 各种各样的季则声在他面前死去,谢轻逢持剑起阵,金光缭乱之际,阵中血莲忽然化作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一身华贵黑衣,腰悬古剑,他生着季则声的脸,眉眼却带邪气,隐有杀伐之态,就连瞳孔都带着血色。 谢轻逢微微一顿,这是…… “你为了救他,居然舍得杀我。” “你不是谢轻逢……你到底是谁?” 这是原著的季则声!那个暴君邪尊! 谢轻逢心绪抖乱,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相,再不犹豫,一剑刺下! 男人被当胸刺穿,很快就没了生机,临死前,他忽然微微一笑:“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会来杀了你。” 他说完,竟原地化作青烟消散,连同血莲一起,烟消云散。 咣当——禁锋剑落地,谢轻逢踉跄后退几步,却已然没有心思想刚才那些画面,只是回到了石桌上,为昏迷的二人诊治。 直到两个胸口开了大洞的人止住了血,静止的心脏重新恢复,脱离了危险。 谢轻逢强撑着解开共命之术,又喂两人吃下丹药,可此时此刻,神魂却已经消耗过度,七窍流血更甚。 他脚步虚浮,行动都困难起来,只能一步步挪到季则声身边:“小九,你醒过来……” “小九……”他抓着季则声的手,看着昏迷的人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那一刻,他心中重石陡然落地,紧绷的精神彻底断开,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季则声直直倒下去。 昏迷之前,他只听到季则声哭着叫他的名字。 他想说话,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默声安慰。 别哭了,季小九。
第90章 社死时刻 “才三天而已, 他不会有事的。” 恍惚中,谢轻逢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眼皮却重得不得了,像鬼压床一般, 怎么也醒不过来。 什么三天? 他正想着, 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兄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 语气委屈巴巴, 听得谢轻逢想皱眉。 他强打精神,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捱过那阵阵袭来的倦意, 想快点醒过来, 却听那熟悉的声音道:“……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师兄醒来。”听着竟像是要哭一般。 话音才落, 谢轻逢就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像是有人在蹭他的脸,热热的, 像小狗拱人。 那人蹭完了脸就慢慢退开了, 失去温热的触感, 谢轻逢只觉一股无名失落, 心生不满, 一抬手,就抓住了一截衣袖。 那人好似愣住,连话都说不出, 谢轻逢慢慢睁开眼睛, 正对上一双亮晶晶, 湿漉漉的眼。 “师兄——” 季则声大喜过望, 猛扑过来,小心翼翼地抱着谢轻逢:“师兄你醒了!” 原来求求师兄真的有用! 谢轻逢张了张嘴, 却发现喉咙干涩:“乖小九,师兄渴了。” 季则声恍然地“噢”了一声,将他扶坐起来,倒了水给他喝。 喝完了水,谢轻逢终于舒服些,转过头来看着季则声忙前忙后,很快就似有所觉:“你的眼睛……?” 季则声一愣,立马笑起来:“嗯,我的眼睛恢复了!” 谢轻逢也觉欣慰:“什么时候的事?” “你昏迷后的第一天,我运功逼出了体内的魔气,醒来以后就恢复了。” “谢谢师兄——”他恨不得抱着谢轻逢亲两口,只是碍于山洞中还有第三个人,又收敛起来。 被刺伤的手背已经包扎好了,谢轻逢内窥心脉,确定身体已无大碍,才把目光转到季则声背后的季钦身上,他能恢复地这么快,这位大能一定出了不少力,二人对上目光,他笑了笑:“多谢前辈。” 季钦道:“醒了就好。” 他回过头看季则声,后者嘴巴动了动,似有为难之处,谢轻逢猜出他的心思,只不动声色道:“讲礼貌才是好孩子,你道谢了没?” 季钦却摆摆手:“不必了……” 说起来季则声流落在外二十年,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分责任都没尽到,他也没脸受这份谢。 季则声沉默半晌,吞吞吐吐道:“谢谢…父亲。” 这一声父亲来得久违,又猝不及防,季钦一顿,却慢慢红了眼眶:“好孩子……我能不能也叫你小九?” 见他红了眼睛,季则声也跟着难过起来,低低“嗯”了一声。 这就算是解开心结了,谢轻逢担心这两待会要抱头痛哭,季钦估计也怕自己丢人,慢慢退了出去:“……你们一定有话要说,我先去看看小鲛人。” 季钦是个老妖怪,脸却生得嫩,凡俗之人见了,约莫会觉得他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谁能想到他有个二十岁出头的儿子。 就连谢轻逢都很难适应季则声有这样一个爹,好在季钦不是狠心无情之辈,他常年隐居在此,或许很难和人正常交流,但对季则声确实真心实意疼爱,心怀愧疚。 季钦走了,谢轻逢终于伸手把人抓过来:“把衣服脱了。” 他的指尖摩挲着心口处,季则声一愣,却没有拒绝,只是慢慢坐直了,将外袍一件件褪下,转过身抱住了他。 谢轻逢搂着光溜溜的人,却没什么旖旎心思,略抱了抱,就把人扶正了:“坐好,师兄看看你的伤口。” 为了让血莲爬出来,季则声左胸处开的口子略大了些,谢轻逢担心他。 季则声却不依,又抱住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师兄别看。” 竟是不让人看,谢轻逢不明所以:“看看都不给,小气鬼。” 季则声还是抱着他:“别看了。” 伤口还没恢复,又丑又可怖,师兄看了不喜欢,还要心疼。 他越不让,谢轻逢就越要看:“又不嫌弃你,快让师兄看看,不然今晚不跟你睡。” 季则声道:“不跟就不跟。” 还敢顶嘴了。 谢轻逢只能拿出杀手锏来:“求求师弟,我真的很想看。” 季则声身子一僵,一对眉毛皱起来,很快又落了回去,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坐直了:“那就再宠师兄一回。” 谢轻逢唇角勾起来,心说这小子演纣王还上瘾了,动不动就“师兄乖”“宠师兄”之类的,又要跟师兄学,又学不像。 他每次说这种话,谢轻逢都只觉得他在变着法子撒娇,他从未见过这么爱撒娇的龙傲天。 “……知道了,谢谢师弟宠我。” 他说完,就垂下眼去,认真查看他的伤势,他胸口的绷带还是谢轻逢之前给他绑好的模样,已经三天没换了,约莫是自己昏迷以后,他就日日守在这里,也顾不得伤不伤了。 他下床取来温水,替他小心拭去皮肤上的血渍,又拿出药膏和绷带,重新绑了一遍。 季则声由着他动作,好容易绑好了,他又抓着谢轻逢的手:“你的手还有伤……怎么又做这种事。” 谢轻逢笑笑没说话,替他披上衣服,季则声看着桌上一堆大大小小的伤药绷带,忽然道:“他身上也有伤……” 为解心魔祸,他们三个都受了伤,谢轻逢神魂虚弱,季则声胸口开了洞,季钦当时义无反顾一匕首刺下,生生将心头血刺了出来。 谢轻逢道:“那你去给他送药,顺便帮他包扎。” 季则声一顿,有些不安:“……你不去么?” “勇敢一点小师弟,他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他很喜欢你,你的父亲很喜欢你,我也是。” 现在除了师兄,他又有了一个爹,虽然这个爹有点奇怪,但只要对季则声好,那就没什么。 爱季则声的人越多,谢轻逢就越高兴。 在他的鼓励下,季则声终于带着伤药走了,谢轻逢坐在床上,百无聊赖,转眼看见桌子上摆着几个亮晶晶的彩色扇贝,上面还沾着水,估计是二狗那家伙送来的。 还挺有孝心。 如今诸事落定,谢轻逢终于有时间考虑未来之事,他和季则声肯定是要回藏镜宫的,鲛人岛环境优美是不错,但再不错也不能否认这里是个原始人部落的事实,待久了容易变得和季钦一样,说不定连语言功能都会退化。 罢了,等回去的时候问问季钦,若他愿意一起走,藏镜宫多一张嘴也没什么。 二狗也可以带回去,带去看家不错。 他正想着,就见洞外慢慢行来一道人影,眉眼带笑,很高兴的模样。 “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季则声道:“父亲说同意我们在一起……” 谢轻逢笑笑:“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季则声又道:“他还说明天会送我一样东西,不过要不要由我。” 谢轻逢心说这个爹还算个好爹:“挺好的,过来睡觉。” 他神魂受创,总觉得没什么精神,只能窝在床上,懒懒支着额,跟条咸鱼似的。 季则声眼睛亮了亮,凑过来躺好,看见他倦怠的模样,不由道:“师兄,你还是很累么?” 谢轻逢把他搂进怀里:“许是消耗过度,养养神魂就行,抱着你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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