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禁锋剑陡然震动起来,魔剑有召,阴鬼邪祟无不拜服,不多时,谢轻逢身后血雾中缓缓飘出一道鬼影,赫然是那鬼母。 那鬼母带着十几个怨魂,赫然是长青镇无端暴毙的诸人,朝着禁锋剑直直拜下:“妾身见过尊上。” 谢轻逢道:“你带走本座的师弟,引本座入境,所为何事?” “妾身死后蒙冤,化作厉鬼,盘踞在这枇杷树下,并非有意惊扰尊上,实是有事相求,妾身见您有意隐瞒身份,情急之下才抓走了您的师弟和师妹。” 回到枇杷树下,鬼母先前的狂态已尽数收敛,忽略破烂的脸和一对鬼爪,倒像是位优雅娴静的妇人。 谢轻逢道:“你有何冤屈?” 那鬼母娓娓道来:“妾身生前是隔壁清水镇崔氏,本名崔苑,二十年前嫁给长青镇陈金保,为其诞下一女,也就是您先前见过的陈家小姐。” “妾身生产那日,有位道人来到长青镇,说妾身命格不祥,生前破财,但死后能敛财,于是待我生产完,陈金保便掐死妾身,葬在枇杷树下,又以阴物炼化我的魂魄,让我受他驱遣,永世不得超生。” 谢轻逢不知信没信,只问:“那你为何要杀长青镇的十二口?” “尊上有所不知,妾身尸骨被镇在枇杷树下,为陈金保吸敛此地财气,久而久之,此地阴盛阳衰,妾身一但离开枇杷树底,必定怨气难平,狂态毕现,唯有杀人血祭,方能平妾身之怨。” “今日若非诸位,我的亲女儿恐怕也要命丧我手……”她面目可憎,神情却悲痛,“而我那夫君早知有今日,却买通镇上的媒人,说是厉鬼托梦娶亲,掩盖真相!” 她言辞恳切,谢轻逢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道:“你想让我如何替你申冤?” 那鬼母俯下身,对着谢轻逢迎头叩下,万分诚恳:“我想要陈金保的命。” “报仇雪恨后,尊上只要打碎玉扳指,妾身就会魂飞魄散,这些为妾身所害的冤魂就可脱离束缚,重入轮回。” 谢轻逢皱了皱眉,片刻道:“可以。” 想要解散冤魂,必要先诛鬼母,谢轻逢没法救她,只能助她报仇。 见谢轻逢答应,鬼母喜不自胜,连连叩谢,将那血雾通道打开,给谢轻逢让路。 谢轻逢跟扛麻袋似的,左右扛起两人,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我这位师弟,中了你的尸毒。” 鬼母恍然道:“这尸毒并不致命,只是会噩梦缠身,过几日便好了。” 谢轻逢点点头,在一群怨鬼冤魂的注视下,慢慢走远了。 甫一出结界,薛逸清满脸担忧地迎上来,见季则声和曲新眉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还不忘恐吓肩膀被戳了个大洞的陈金保:“你这无耻败类,算你命大!” 谢轻逢看了一眼陈金保,想起和鬼母的约定,于是吩咐门边那群战战兢兢的仆人:“拿斧头过来,把这颗枇杷树砍了。” 陈金保骇然:“仙长!仙长万万不可!砍了树,那鬼母一定会要了我们的命啊——” 谢轻逢却一言不发,薛逸清一听要砍树,顿时一马当先,吆喝着家仆提了斧头过来砍树,谁知一斧头下去,那枇杷树竟是血流不止。 薛逸清被溅了满脸的血,深知邪术害人,越发惊骇,谢轻逢冷眼旁观着枇杷树那些被一斧一斧凿断,而另一边,昏睡的季则声也揉着脑袋醒过来,正疑惑是谁把自己从地底救出来,看见庭中动作的诸人,登时脸色一变:“住手!那鬼母被镇在枇杷树下,要是砍了树,她定会出来作乱!!” 谢轻逢侧目看他一眼:“此树不除,长青镇不出三天就会变成死人堆。” 季则声仍道:“那也不是现在!至少要等援军过来。” 谢轻逢道:“你能等,镇民们等不了。” 季则声:“贸然放出,若那鬼母屠戮生灵,谁来负责?” 他满脸担忧地质问谢轻逢,一派凛然正气,正直到有些天真,但这次谢轻逢却没有嘲笑他,也无心解释,只拿出一枚玉扳指:“我负责。” 季则声登时明白过来:“你——”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那流血的枇杷树轰然落地,无火自燃,这是镇压阵法被破的征兆,季则声脸色一白,拔剑应对,一双手却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大火中,那狂暴的鬼母满身烈焰,拔地冲天而起,落地时,大火将陈金保团团围住,其他人登时近不得身。 “无耻之徒,我真心待你,你却害我性命,今日我要挖你的心肝,让你百倍奉还!!!!”鬼母已被仇恨蒙蔽双眼,狂态毕现,季则声一把抓住谢轻逢的手腕,想夺他的东西,“快!!快毁掉扳指!不然就来不及了。” 谢轻逢轻轻一挑眉:“不给。” 季则声怔了下:“师兄,即便陈老爷罪大恶极,但我等岂能置凡人性命不顾?坐视不理?” 谢轻逢道:“倘若以他一命,换整个长青镇太平,换那些冤死之鬼轮回,有何不可?” 季则声后退两步,不知是不是被说动,但很快又道:“师兄,枉顾门规,你会受罚的……” 谢轻逢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陈老爷一声哀叫刺破天空,他一副心肝肠肚被鬼母生生掏出,流了满地,他惊惧哭叫着,很快就失去声音,瞪大眼睛不动了。 那鬼母大仇得报,仰天长笑,谢轻逢握紧了玉扳指,生怕她发难,谁知她笑着笑着,却忽然望着那熊熊燃烧的枇杷树,双眼流出血泪,悲怆道:“妾身这一辈子,就连梦中都在求花好月圆,郎君千岁,谁知一朝错嫁负心人,竟得如此下场,我何辜!!我何辜啊!!” 她血泪横流,朝着季则声和谢轻逢直直走过来,季则声长剑出鞘,那女鬼却“砰”地一声跪倒在地,撕了季则声的裙摆便开始写血书。 她要一五一十,一字一句,告诫她的女儿!告诫天下女子!切莫轻信负心薄幸之人,免得落得和她一样下场!! 她字字泣血,惹人动容,直到血书写毕,才朝地重重一磕,再不抬头,谢轻逢知道这是她甘愿赴死之意,难免不忍,可事已至此,再难回头,他拿出玉扳指,轻轻一捏,阴邪之物顷刻化为齑粉,鬼母也原地魂飞魄散。 鬼母除,阴火灭,冤死者终得往生,徒留生者叹息。 薛逸清捡起那血书,字字看来,登时悲从中来,不一会儿就涕泪横流:“陈金保这个人渣!败类!畜生!!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 他哭着收起血书,擦一把眼泪,抬眼看见季则声,顿时道:“季兄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吓人啊——” 季则声也一顿,呆呆回头看向谢轻逢,只听“咣当”一声,长剑掉落,浑身脱力,正巧不巧摔向谢轻逢:“师兄……” 谢轻逢一把接住,只觉得这个操天操地的龙傲天身量比他想象中轻很多,见他站立不能,只好微微俯身,搂着他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季则声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没骨头似的,身上软得不像话。 方才还和他剑拔弩张,现在就让他抱,未免太没原则,谢轻逢打心底谴责季则声这种行为,倒也没急着把人扔下去,只道:“季师弟,方才还训我,怎么转头就投怀送抱了?” 季则声涨红了脸,却仍是不动:“我…我站不住。” 不光站不住,手脚都在微微发抖,不知是那尸毒发作还是被那些女鬼抓伤,谢轻逢一顿,伸手探到季则声的脚踝下,打算看他的伤势。 薛逸清眼睁睁看着季则声涨红着脸被谢轻逢单手抱在怀里,妆色撩人,后者的手正探到那破烂的藕色裙摆下,一寸寸往上,那副画面简直是…… 虽然季则声是男人,但是……但是,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痛,眼珠越瞪越大,直到那只手马上要探进危险地带,他大叫制止:“住手啊啊啊啊啊——光天化日!岂有此理!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第12章 本座不理解 众目睽睽掀人裙摆确实有碍观瞻,谢轻逢抽回手,面无表情地把季则声的破烂裙摆拽回去,转头道:“你鬼叫什么?” 薛逸清放下蒙眼的手,如释重负地叹口气:“是我的问题,我从小就讨厌别人欺负女孩子,谁让季兄穿成这样……” 季则声眉一皱,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惨白,只怕再多一刻就会一口血气吐出来。谢轻逢抱着他微微一笑,如今恶人恶鬼都已除,他只道:“那我先带师弟回去疗伤。” 曲新眉和薛逸清点头同意,留下收拾满院狼藉,谢轻逢走到院外,正看见小丫头搀着不明所以的陈家小姐出来,微微动容,却未说话。 陈金保杀妻作孽,不知是不是报应不爽,此后妻妾再无所出,陈家小姐年纪轻轻,如今独身一人,也是可怜。 季则声一直盯着谢轻逢,见他面露不忍,忍不住问:“师兄明知鬼母杀死陈老爷会是如今状况,为何还要放任?” 谢轻逢道:“他作恶多端,本就该死,换做是我,我更不饶他。” 季则声仍觉不妥:“他虽该死,却不该由我们定论。” 谢轻逢道:“我们什么时候定论过?他是被自己亡妻所杀,与我何干?” 季则声自知怎么都说不过谢轻逢,忍不住道:“你这是诡辩!” 语罢又道:“我只是觉得那陈家小姐可怜,骤然得知父母惨死……” 谢轻逢此时恰好到了门口,听到此话,顿时脚步一顿,不进不出,季则声不明所以,也看着他。 谢轻逢唇角一勾,不知是笑还是嘲讽:“小师弟,你这么怜香惜玉,不如留下来当陈家小姐的上门女婿,助她重振门楣,何必上七弦宗修什么真,问什么道?” 他早就知道季则声的尿性,说好听点是心地善良,说难听点就是中央空调,他这个师兄累死累活把他从鬼母洞里扛出来,还要担心身份暴露,救出来的人还要顶嘴。 “你——”季则声瞪大眼睛,没想到师兄说话夹枪带棒,顿时也有些生气:“我不过就事论事,和那陈家小姐何干?再者放任邪祟侵害凡人,待师尊问起,我们该如何回话?若次次如此,岂不次次受罚?” 谢轻逢本就没耐心,如今听到季则声是担心回去受罚,更是冷笑一声,一脚踹开房门,把人放上床:“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我自会禀明师尊,你不必担心牵连你。” 季则声一愣,他明明是担心师兄受罚,没想到师兄竟以为自己是贪生怕死不愿共患难之辈,登时炸了毛:“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好赖不分,惹人讨厌!” 谢轻逢一笑,讨厌他的人多了去,生前竞争对手还买凶杀过他,穿书重生之后也人人畏惧,他谢轻逢就是这么无情无义惹人讨厌,他不在乎,只道:“那又如何?” 说完转身就走。 季则声差点气厥过去,见他要走,忙道:“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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