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汇合 翌日清晨。 依旧是阴雨天, 云层厚重,连带着窗外也被蒙上一层暗色,时间已经不算早, 却在晦暗的雨水下泛起模糊不清的浅灰。 开门声响起, 似乎有人走进房间,动作很轻,但发出的声响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紧接着, 屋中的火堆烧得更旺了些。 郁酌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安安稳稳地躺了一晚上,浑身的疼痛差不多消散, 却仍然身上泛酸, 冷意挥之不去, 手指冰凉。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闭上眼睛之后躺得很不安稳,隐隐约约梦到了以前。 画面中又是郁还峥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脸。 他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周围一片漆黑,温度也很低, 阴冷的气息一点点攀上手臂,让人失去知觉。 “郁酌,我告诉过你了。” 寂静中,郁还峥的声音清晰可闻,郁酌浑身发冷,强撑着力气抬头看他, 耳边除了他的说话声, 还夹杂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惨叫。 离得并不远,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些人的哀嚎、求饶、以及神志不清的谩骂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话语中带着哭腔,恐惧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是别人派我来的,我真没想做什么。” “郁还峥我——操你大爷的!老子收钱办事,可现在郁酌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你凭什么关我们!” “郁酌,郁酌……!” 铁链在地面拖行摩擦,声音刺耳,“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我承认,之前是骗了你,但绝对没有故意伤害你的意思,你能不能——” 下一秒,他就没了动静。 郁酌没出声,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竭力抬起眼。 郁还峥就站在门外看他,神情在黑暗里有些模糊,温和的笑容被排列紧密的铁栏杆割裂开来,显出几分怪异。 他扶了一下眼镜,说:“郁酌,我教过你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你没有记住,现在是你得到教训的时候了。” “三天之后,我会放你出来。” 郁酌从始至终都安静着,却是一瞬间如坠冰窖,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然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始终挥之不去。 随着郁还峥的脚步越来越远,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消失,郁酌眼眸漆黑,眨了一下眼睛,目光落不到实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连动也没动一下,隔壁的几人也彻底安静下来,不知道是死是活,只有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翼间。 周围死寂的让人无法忍受,墙壁围得密不透风,却仿佛有刺骨的风灌进来,郁酌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从头到脚都涌起寒意,他想,郁还峥虽然手段偏激了点,但说的也没错。 是他自己犯蠢,所以才会被骗。 郁酌缓缓垂下眼,似乎看见血液从墙壁另一边的缝隙渗出,在地面上缓缓蔓延,紧接着,像是有生命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在他周身聚集,下一秒就要将他淹没。 褐色的血液铺了满地,攀上他的小腿,而后继续向上流动,鲜血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死死地禁锢住他,让人无法喘息,也不能逃避。 冷。 郁酌指尖抖了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周身被血腥味紧紧裹住,让他觉得恶心,胃部翻涌隐隐作呕,又被寒意冻僵了身体,动弹不得,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猛地喘了口气,终于冲到门边想要离开,可当他指尖触碰到铁门的那一刻,眼前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黑暗中,郁酌什么也看不见,在伸出手时感受到一阵暖意。 他靠近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眼前却像是被蒙上一层厚重的布料,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感觉手腕似乎被人紧紧攥住。 对方的手指是滚烫的,皮肤相贴后,灼热的温度便火焰一般卷过来,将他周身的冰凉彻底驱散,郁酌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又被那人拽了一把,转眼间就跌进柔软的被褥中,让人一瞬间没了意识。 寒意和血气消散得干干净净,只能闻到极其浅淡的皂香。 “睡吧。” 于是郁酌闭上眼,终于安稳下来。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寂静无声,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几缕光线从眼前扫过。 郁酌突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后,喘了口气,下意识朝身边看了看。 没人。 他正要下床,手臂一动,察觉到手上攥着什么东西,垂眼看去才发现,段煊的外套搭在床边,袖口被自己紧紧攥着,压出几道褶皱来。 “醒了?” 段煊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见郁酌起身,先是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看温度,又把水杯递给他。 “先喝点水,没发热了,应该也不疼了吧,还冷不冷?你昨晚——” 一连问了好几句,段煊神色微微紧绷着,眉骨下压,语气间隐约带着没休息好的疲倦和躁意。 他重重按了按僵硬一晚的手臂,最后一句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戛然而止。 “昨晚怎么了?” 梦里的记忆模糊不清,郁酌身上仍然发冷,看了段煊一眼,接过水杯,半晌,缓慢地回过神来,脸上恢复几分血色,察觉出他的停顿,出声反问。 段煊站在床边看他,静默片刻后,没回答,只极其细微地蹙了蹙眉:“没什么。” 没来由的烦躁之中,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打定主意不开口。 这算什么? 难不成让他主动说:你昨天抱了我一晚上,摸也摸了搂也搂了,害得我就这样僵坐一整晚。 腰酸手疼也就算了,可他却仍然对郁酌的秘密和其中缘由一无所知,就像是对方建起一堵墙,将自己隔绝在外。 这话一出口,怨气隔几里远都能察觉的出来。 他就算是想知道原因,却也拉不下脸去逼问。 火堆燃烧着,在墙壁上映出模糊的影子,郁酌轻微地挑了一下眉,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难得见他这副神色,原本要追问的话也顿住,心思一转,故意没再追问:“哦。” 段煊:? 避开段煊愣住过后看过来的视线,郁酌嘴角微勾,沉默几秒后,又下意识想起昨晚的梦。 居然梦到郁还峥了。 他说不出什么想法,只把对方的那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随即压了压嘴角,很快将依稀残留的感觉抛之脑后,下床走了两步,感觉到药效终于彻底过去,周身陡然一轻。 “地下室有储存的汽油。”段煊看出他的刻意,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转身关上门。 “我刚才去外面看了一眼,雨下得很小,整理一下,我们可以抓紧时间上路。” 他的神色显出几分严肃,打量几眼郁酌的脸色后,压下情绪,停顿片刻便谈起正事,就这样揭过了上一个话题。 而郁酌本来就记忆模糊,刚醒来还有几分困倦,短暂地想了一秒,思绪就被对方的话题带了过去,眨了眨眼:“我好多了,一会儿就能出发。” 他们没有继续停留,简单整理就重新发车,车轮压过满是水坑的泥路,在车身两侧溅上更多泥点。 郁酌坐上副驾驶,看着车窗外的树木飞快向后移动,很快,他们修整一晚的房屋就被扔在车后,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小点。 雨下得不大,一段路下来,车前玻璃被零星的雨水沾湿,模糊成一片,又立即被雨刮器清理干净。 “段哥。”安静了半晌,郁酌闲不住地开口,“我们这么久没去汇合点,会不会找不到其他人?” “他们等不到人会留下记号先走,我们跟上就行。” 段煊简单解释,打方向盘转了个弯,道路两侧满是树丛灌木,车道狭窄,刚将车身摆正,对面便驶过来一辆车。 对方车灯闪了闪,双方几乎一起停下,下一刻,两人便看见对面的前座车窗探出一个脑袋。 本该留记号先走的蒋自明使劲挥了挥手,喊道:“队长!” 段煊:…… -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汇合之后,他们找了个临时点扎营,段煊拧了拧眉,看向蒋自明。 而当从对方口中得知卜成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后,他的神色便陡然凝重几分。 郁酌也颇感意外地沉默一瞬。 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仍然不肯放弃的也只剩下谢衷,卜成是和他一起行动时出事的,当时情况危急,混乱中,两人被冲散,谢衷只能先独自挣脱,可当他找到自己的弩转头回去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到了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大概不可能找得到卜成了。 队伍里一时间有些沉闷。 末世之中,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大家本该习以为常,而卜成也是中途才加入队伍,并非是特别深厚的感情,但失去一个队友,大家还是情绪难言,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焦躁。 直至天色渐暗,众人开始修整装备,熟练地架起篝火。 蒋自明和汪和率先聊起其他事情,在寂静中缓缓破开一个口子,气氛终于轻松了些许。 夜晚温度稍降,段煊瞥了郁酌一眼,示意他拉好拉链,又递给他一个罐头。 蒋自明看在眼里,和段煊一起去周围检查情况时,禁不住问他:“队长,这几天你一直和他待着,没出什么状况吧?” 其实他话语还委婉了几分,见两人单独相处了这么久,忍不住暗自腹诽,照队长那个脾气,肯定伺候不了小少爷,一路上怕是事故频发。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队长居然忍住了没收拾他。 而另一边,余思莹也正问起郁酌。 她上下打量了郁酌一眼,见对方虽然脸色有点白,但干干净净的,还能抽空洗个头,脸蛋白嫩,没有缺胳膊少腿,胃口也不错,看起来并没有被队长扔出队伍的危险。 “郁酌,你这几天——” “恩?这几天怎么了?” 郁酌没听出她的意思,喝水时,瞥见自己手背上沾着一道泥,转头正好看到段煊拎着水壶回来,于是笑眯眯地伸了一下手,“段哥,给点儿水。” 而另一边,段煊正在回答蒋自明:“还行,一切正常。” 紧接着,听到郁酌在不远处出声,他没再多说,两三步朝那边走去。 其他人也忍不住朝那边看,以为队长是要说些什么,谁知下一秒,他们便眼看着段煊倾斜水壶,细小的水流缓缓流出,冲净郁酌手上的泥点。
第25章 进入 相遇之后, 他们又继续前进了一段路程,避开有丧尸行动的危险区域后,也渐渐远离泥泞难行的林区, 建筑物一点点增多。 而直到这时候, 雨水终于隐约有了要停歇的意思,淅淅沥沥的声响小了许多,只在空气中残留着湿润气息, 寒意袭人。 营账简陋, 郁酌洗干净手, 几滴水珠顺着小臂滑进衣袖中,浸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被风吹得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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