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墙外男人急切道:“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来求你。” 于婉贞叹口气,想了下还是说:“我没有办法,不过……你有没有听说我哥哥进山以后失踪的事?” 那男人说:“是你哥哥吗?我只听说你们家好像出了什么事。” 于婉贞嗯一声,心情复杂地说:“到时候你试试进山找人,只要找到了,他们就会把你爹放出来了。” 男人没想到还有这条路,在墙外又给她跪下磕了一个头,低声道:“于家人心肠都坏,我知道大姐你不一样,还好有你帮我,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于婉贞更难过,还是叮嘱道:“外面雪大,自己千万保重,拿着钱多买些东西进山。要是你自己没回来,你爹也会难过的。”说着,她将一小包银子扔过墙,“你也不用谢我,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他们……不论他们怎么样,到底是我家里人。就算我替他们赎罪吧。” 那人接了银子,又磕了一个头才离开。 万幸之至,第二天雪停了,风险低了不少,加上于家重金奖赏,最后进山的听说也有七八十人。 因为天气渐渐好转,雪化了许多,被封住的山路也慢慢能走人了。每天都有好消息从外边传进来,这叫于家人越来越高兴。终于在七日后,外面传来消息。 于少爷找到了。 于大夫人喜不自胜,其余人更是不必提,但来报信的人把头埋得低低的,说话吞吞吐吐,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半晌才犹豫着吐出后半句。 “只是……只是……” 于老太爷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指着他问:“只是什么?说清楚!” 那人一哆嗦,马上就跪下了,拼命磕头道:“只是小的们找到他的时候,在……在冰里,被……被冻住了。” 于婉贞隔着屏风听好消息呢,今天也是因为大夫人高兴,允许她一起到前厅来。闻言她茫然地看一眼伯母,后者满脸的喜色已经消失了,苍白得像张纸。 “被冻住了?是什么意思?” 满室死寂,报信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道轻轻的问话,犹豫地回答道:“就是……小的们带回来的,是几个大冰块,这个……少爷应该在里面……” 大夫人眼睛一闭,向后倒了过去。 “伯母!!” “爹!!” 于家人一团乱,把真晕过去的老太爷和大夫人抬回房,请大夫开方抓药。到这地步,再悲痛也要把事情办完,于大老爷叫人把冰块拉进来,再让人去备寿仪。不管怎样,得叫三宝体体面面地走。 那些人能把冰块拉回来也是费了老大劲儿了,正急着呢。说来也奇怪,最近天渐渐暖了,他们路上还用火烤过,这冰块愣是不化,这里面能没有古怪?他们可不敢一直放着,巴不得赶紧交给于家人,听老爷说可以抬进去了,顿时板车拖着九块巨大的冰块拉进了院子里。 都是一人多高,冰足有三尺厚的大冰块,只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却根本看不清里面冻着的人脸,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把全部人给拖回来。至于于家人怎么解冻,这就不归他们管了。 于大老爷也分不清哪个里面藏着自己儿子,索性让人在院子四个角点了火盆,叮嘱丫鬟看着加炭,不许熄,融了以后马上把水擦干。 都到这地步了,于婉贞不愿进屋,就守在院子里。 她要看到哥哥。 不管是生是死,她总要亲眼见了才甘心。这里面是她哥哥,哥哥不会害她,她不怕。 天渐渐亮了。 仿佛亘古不化的坚冰一滴滴往下淌水,飞快消解。 露出里面的人来。 一个接一个,面貌轮廓渐渐清晰。 但…… 怎么全都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居然还有女人?哥哥进山的队伍里,可没带女子啊。 她不信邪从头看到尾,没有一个是她哥哥,一个都不认识,顿时失望又生气。 那些人根本没有把哥哥带回来!估计是路上随便挖出来的人充数吧? 想到自己居然守着这么多陌生的死人一晚上,于婉贞就后怕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害怕地想吐,急急跑进屋去找伯父告状。 外面的家丁也早发现不对了,其中有个家丁就是负责当初招募进山人的,每个人的样貌他都记得。冰里的九个人,全都不在当初进山的人之列! 于家人震怒,于大老爷更是气得怒发冲冠,于婉贞跟在他身后,壮着胆子重新回到院子里,听他喝问那个家丁。 家丁笃定道:“回老爷,小的绝对没有认错。肯定是那些人为了赏钱随便找来的。” 于大老爷怒极反笑,手一挥:“去,把他们都叫来,都叫到菜市口,一个都别剩,再请李大人来,就说……我要给他们赏钱了。” 下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听说李县令接到了消息。 于大老爷让人备马车,也准备去菜市口。躺在地上的九个死人也准备拉过去,叫那群人睁大眼睛看看,欺骗于家人的下场,就和这九个人一样! 最后一点冰也融化了,水淌在冰冷的地面,蜿蜒出曲折的水迹。 几个哥哥姐姐都出来了,送大老爷出门。姐姐们还在叫家里下人准备柚子叶,桃枝,公鸡等物驱驱邪。于婉贞不敢出来,裹着斗篷躲在窗户上看。 那九个从雪里出来的人躺在板车上,被下人们拖出去。 于婉贞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是她看错了吗? 其中一个人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第563章 褚梨终于到了山顶。 她原来在矿洞外等着, 不敢进去,只希望姜遗光等人出来后告诉些消息。可刚才那场灾难让她不确定那群人是不是还活着,只好自己上山顶。其实矿洞离山顶不远,只是她害怕头顶又会像刚才那样降下雪瀑, 才走得慢了些。 和平常所见的山顶尖尖儿不同, 此处山顶处平坦开阔, 正中居然有一大圈空洞,就像被什么砸出个大洞一样。褚梨马上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难不成……是雪砸出来的? 也太奇怪了吧,不过这是镜中, 什么奇怪的事都可能发生。褚梨这么安慰自己,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往下看,生怕头上突然也降下雪瀑。 底下一片明晃晃的白,四壁又是漆黑的,黑白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褚梨打量了一下,感觉这个洞很深很深,可能直通山的正中心。 眼睛有时会骗人,褚梨不敢轻信, 从旁边挖一团雪用力握硬了, 变成个硬硬的雪球,手放在洞口上一松, 雪球直直坠下。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下方传来的轻轻的“扑”一声,雪球陷进了下方厚重积雪中。 “齐大哥?你听得到吗?”她很轻地对下面说。 听闻在雪地中不可随意呼喊, 否则顷刻间天翻地覆, 雪山崩塌。褚梨和齐瑞明一开始就商量过,她在上面低声问, 齐瑞明要是能听到,就摇铃铛——那铃铛是褚梨随身携带的,小铜锤上平常扣了卡子不会发声,去掉固定的卡子后就能摇出声音了。 齐瑞明在山洞里更不能叫喊,万一有恙,他逃出去就好。如果平安,再摇铃示意。 轻轻的声音顺着巨大洞窟一声声儿传开去。等了片刻,褚梨果真听到下面传来水波一样一圈圈晕开的铃铛声。 三长一短,是齐瑞明! 褚梨不免欣喜,这说明现在洞里没有危险,齐瑞明也能听到她的声音。这真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褚梨再问:“你找到他们了吗?” 铃铛只响了急促的两下,代表没有。 褚梨不免有点失望,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只好再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依旧只响了两下就掐了声音。 齐瑞明合上铜卡子,摸索着往里走。 褚梨的声音一直从上面传来,叫他多了几分安心。他本来也想说话,但只是在洞里摇铃铛就叫他震得耳朵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他心里开始忐忑,一路上那群人留下了不少痕迹,他们肯定也到了山中间。 他们碰到了什么? ……还活着吗? 直到他步出最后一个山洞,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影。但眼前情形震撼得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上方挖开连同山中心的巨大洞窟,冰冷洁白的日光照在下方积满冰雪的洞穴中,剔透光与晶莹白雪交相辉映,如此美丽,圣洁。 他都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上面褚梨的声音。 “你到了吗?” 他忙取下铃铛摇铃,同时忍不住走近两步,突然,他皱起了眉头。 雪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阳光在雪面上反照的光叫他睁不开眼睛,他不得不又凑近了些,终于看清那朦胧模糊的冰面下,冻结着几个人影。 这里居然有人? 齐瑞明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姜遗光他们,冻住面前这些人的是冷硬的冰块,不是雪,就算他们真被雪埋了也不该冻的这样快。再仔细端详,这些人身形看起来不太像,这叫他稍微松口气,旋即更担心了。 既然一直走到尽头都没有看到他们,这些人去了哪里? 齐瑞明想把这些人弄出来试试,有时候死人身上也能找到线索。可他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趁手器具,只得作罢,摇铃让褚梨下来。 等了约两刻钟,褚梨到了,同样为眼前一幕吃惊到说不出话,很快她回过神问道:“你打算把他们弄出来?” 齐瑞明嗯一声,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但有时这才是最危险的。入镜一直到现在,除了这个矿洞,洞外的木牌,就只有面前这些尸体可能带来些线索了。 老实说他现在还莫名其妙呢,不知道死劫要干什么。他看出褚梨也莫名其妙的,没有任何思绪。 褚梨会同意的。 褚梨思考后也跟着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吧,两人一起会快些。” 褚梨身上带了刀,但没什么用,两人在周围找了半天准备用石头了,褚梨忽然想起来从山洞中走来时,洞里好像有铲子,于是赶紧折返回去拿。 一路上没有意外,两人拿到铲子后,一齐放下绳子降到洞穴底,齐心协力铲冰。 到这地步,两人也没再藏私,褚梨分了齐瑞明几颗油糖,这是她自己用芝麻油和麦芽加上药材熬制的糖,顾不上吃喝的时候,一颗就能顶很久。一路上她饿了就吃一颗,渴了就挖点雪,要不是这样也熬不下来。 在两人一起吃了第八颗糖后,在日光与月光交替了一轮后,他们终于把冰面下的四个人都挖了出来。 其实更深处应该还有人,只是他们没有力气了。 四具尸体整齐排成一排,褚梨担心头顶洞窟还会降下雪瀑,便催促着齐瑞明,两人合力用绳索把尸体都拖到了山洞中,再在靠近地底洞穴的山洞口用找到的煤块碎屑生了火堆。等一切都忙完,齐瑞明感觉自己真是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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