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梨也累得够呛,给自己扎了几针不让自己睡过去,之后就从尸体上翻找起来。 四个人,三男一女。冰雪将他们的时光都凝固在死去的那一刻。褚梨不知他们在下面冻了多久,应该有很多年了吧?可他们的样貌仍旧如新,火的暖意把雪烧融了以后,露出他们安详的模样,好像只是睡着了。 褚梨看得更仔细。 其中两个男人看起来年轻些,一人衣着华贵,绛红色绣绣孔雀羽斗篷,里面穿着也是丝绸和柔软的棉,样貌却平凡,手上满是细小划痕,关节粗大,一看就是从小干多了活。褚梨直觉这身衣服不是他的,再细看就觉衣裳不合身,大了些,套在脚上的靴子也空荡荡的。 褪去衣服一看,胸前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褚梨忍着血腥味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心不见了。 就好像……有人徒手掏走了他的心脏似的。 另一人衣着普通,但褚梨看他手足发肤无一不养的精细,但他的脸被人刮了十几道刀口,完全看不清模样。脖子上有一道刀口。看起来像是仇家所为。 是谁这么恨他?在他死后还要刮花脸掩盖身份? 褚梨一眼看出这两人衣服被对换过,她扒开后者上身,发现他身上也有数道伤疤,都是外力所为,可他此刻穿着的衣服上却没有多少血迹,唯独胸口一处破损。 相反,第一人穿着的华贵衣裳上有不少破口,看口子开合处大小,和伤口都能对的上。 第三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留一把山羊须。褚梨觉得他像个大夫,因为她从他身上摸到了一个放着银针的包,还有好几个药包。 最后那位女子应有五十来岁了,鬓角斑白,衣着朴素。可褚梨看她浑身穿戴干净,手指纤细,即便家贫也是个讲究的老妇人。 前两人身上没有什么有用的,褚梨并不奇怪,他们看起来都是被杀的。 倒是大夫身上搜出了一封已经封好的信,从封口的贴条看,是要写给一位“于夫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信封被冻得僵硬,根本打不开。褚梨只能用烤干的布包裹住放在火堆旁,这样冻住的冰一旦融化布就能把水吸走,不至于叫里面的墨融开。 她等着等着,头一点点往下掉,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齐瑞明惊醒了。 他想起来自己还在镜中呢,怎么敢就这么睡着了?当他在梦里意识到这点后,几乎是跳起来的。 火堆早就熄灭了,褚梨也睡得正熟。一旁,整整齐齐摆放了四具尸体。 天已经亮了,四人苍白的脸更是白得可怕,更叫他毛骨悚然的是,这几个人好像……就好像还没死,只是睡着了一样。 真是……齐瑞明忍不住笑自己,看看天色,估摸着褚梨休息得差不多了,推推她,叫她醒醒。 褚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猛地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真是不要命了,什么地方都能睡。齐瑞明见她居然冲出去抓了把雪往脸上一擦叫自己清醒,不免好笑。 “不急,今日我们……”他这么说着,朝站在山洞口的褚梨走去。却发现褚梨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身后,手抬起指着,神情跟见了鬼一样。 “你……你……” 齐瑞明顿时脊背发凉,强做镇定地飞快走到褚梨面前。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想叫褚梨告诉他后面有什么。 此时,一道苍老嘶哑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 “你们……是谁?” 齐瑞明僵硬地转过头去。 四人中的老妇人坐起身,向他看来。 褚梨嗓子眼发干,浑身冰冷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惊到此人。 她……不对,它为什么会醒? 是自己和齐兄把它吵醒了吗? 它醒了,另外三具尸体会不会也…… 褚梨恐惧地要说不出话了。 因为她真的看到齐瑞明身后的躺着的两个人慢慢动了起来。 满脸划痕,犹如厉鬼的男子迟疑张口:“……你们,是谁?” 左右望望,他的脖子还很僵硬似的,一转就发出骨头松动的嘎吱声。他看了一圈,不明白眼前两人为什么一脸害怕。但既然他们害怕,他就问别人算了。 “大娘,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老妇人缓缓转过身,两人都愣住了。 不知为何,他们都觉得对方十分面善。 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564章 “你……你是……”老妇人吃惊又疑惑地看着面前容貌尽毁的男人, 本该感到可怕的,但她只觉得亲切可怜。 她忍不住想上前,可冻僵多年的身躯难以行动自如,一不小心就往前扑倒, 重重摔在了在地上。 那男子下意识要扶起她, 可他腿脚更不灵便, 腿上也有伤,居然也摔在地面,头重重磕在地上, 直接昏了过去。 老妇人大惊,费力地慢腾腾爬起,僵硬冰冷的手想把他扶起来,可她没力气,怎么都撑不起一个大男人, 只好求助地转身对两个人道:“行行好,你们年纪轻,力气大,能不能帮把手?” 她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另外两人, 年纪大的也醒了, 年纪轻的还闭着眼,可能……可能已经没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年纪轻的看着也十分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她年纪大了, 实在想不起来了。 褚梨和齐瑞明只敢静悄悄看着, 大气不敢喘,直到老妇人不得已求助, 才互相对了个眼神。 好像……这几个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褚梨心想,难不成他们没死,只是被冻住了?可不对啊,冻住他们的冰可不是一两天能结成的,任谁被冻在冰里也活不下来吧? 不过这是镜中,发生什么怪事都有可能了。 既然它们……不,他们没发现这点,不如按兵不动,看他们要做什么。 想到这儿她便和齐瑞明一块上前扶起人,老妇人也搀到一边。褚梨趁机摸了摸脉搏,惊奇地发现她腕里的经脉正微微跳动,虽微弱,却似浅水垂落,滴滴不绝。 她对齐瑞明微微点了点头。 齐瑞明慌乱后镇定下来,换上温和憨厚的笑脸,把男子扶到一边。他不懂医术,只是装着看了看脑后的摔伤,还探了探脖子。 娘嘞……真的是活的。至少它们现在是“活人”。 中间的中年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只有那个披着华贵斗篷被掏了心的年轻男人一动不动,齐瑞明过去试了试,他没醒。 他心想:可能是因为他的心被掏走了,所以才活不成? 其他人只是被冻在冰里,胸膛中还有一口生气在,冰化了以后,人就活了。 反正是在镜里,死人复活,活人成精,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嘛。 想到这儿他就试着把年轻男人垫着的斗篷扒了下来,外面一层厚棉袄子也脱了,人已经死了,用一用也没什么。 老妇人沉默地坐着,见洞口火堆慢慢要熄了,顺手拣了个煤块在火堆里扒拉两下,埋到了最底下。 她心里还乱乱的,许多事情想不起来,有些事也没想明白。旁边的小姑娘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啊……对不住,老身年纪大了,没有听见。”老妇人不好意思道,“你们方才要问什么?” 褚梨总觉得这人除却死而复生外,还有些怪异之处,却说不上来。她看老妇人没有害人之举,小心地问道:“大娘,你还记得你怎么来这儿的吗?” 老妇人一顿。 她好像是为了……为了什么来着?她要…… 她迷茫摇头。 “老身……我……我好像要找什么东西……” 齐瑞明追问:“你要找什么?” 老妇人皱着眉头想,还是想不出来。 齐瑞明没泄气,不管怎样,他们很可能是此次死劫的重要人物,便再问:“那大娘你还记得你家在什么地方吗?是谁和你一块儿来的?” 总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自己爬到雪山上来吧? 这回老妇人口吻肯定多了:“没有别人,我……我家中也没有人了,我是自己上来的。” 还真是自己来的啊? 至于上来到底做什么,老妇人也记不清了。 “我,我家……不,不不不,我没有家了,我住在……住在煤山镇里。我家,我家很大,在东边……不对,西边,对,在镇子最西边。” 煤山镇? 褚梨眼睛一亮,这么久总算知道点有用的东西了。煤山镇,这座山又是煤矿,会不会煤山镇就在附近? 再问老妇人姓甚名谁时,老妇人沉默片刻,道:“我夫家姓李。” 她自己原本姓什么,叫什么,只字不提。 一般人这时候就该知道她心有难处,识趣不提了。褚梨和齐瑞明却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心里都有了主意。 留着山羊须中年男人也终于醒来了,一睁眼看到自己旁边躺着的两人,顿时吓得大叫一声弹起来。 此时,褚梨才明白自己刚才隐隐察觉的不对是为什么。 ——老妇人太冷静了。 普通人会在发现自己身边躺了尸体,又面对一个毁了容貌的男人的时候那么冷静吗? 山羊须男人吓了一大跳,可当他得知毁容男子没死时,反而更害怕,整张脸都白了,好半天才安静下来,面对两人问话时哆哆嗦嗦说道,他确实是个大夫,姓黄,行医以后就改名叫黄参了。 褚梨觉得很奇怪。 身为一个大夫,没见过死人吗?能怕成这样? 而且…… 褚梨总觉得他认识地上的两人,可他不肯承认,也就罢了。 问起为什么进山,又为什么会被冻在山洞里,黄大夫道他也不记得了,他是进山采药的,不知道走了哪儿,一不小心就跌下来,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齐瑞明皱眉:“冬天进山采药?黄老先生,虽然我不是大夫,你也没必要把我等当傻子糊弄吧?” 黄参这时镇定了些,还是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两人,看起来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他说:“你不通药理自然不知,有些药只在深冬的山中有,你二位救了老夫,老夫感激不尽,回去后必有重谢。” 褚梨呵了一声:“重谢就不必了,我们不是为了谢礼来的。至于医术……小女子不才,略懂一二,我也想请教一下,什么样的草药要在冬天进山洞中采摘?” 黄大夫道:“祖传秘方,恕老夫不能透露。” “是为了给于夫人吗?”那封信还藏在她身后,褚梨没拿出来,见黄大夫面色有异,惊疑不定的样子,她骗谎称道,“先前你梦中呓语,说了于夫人一词。” 黄大夫没有怀疑,只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褚梨和齐瑞明都是救命恩人,又很客气地给他赔礼道歉,他不好再计较。 但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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