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一时间,没人说话,各自陷入沉思,山洞中静悄悄。 黄大夫没忍住开口:“我们在这儿做什么?不下山吗?” 齐瑞明笑着指指毁容男人:“等他醒了再一起下山吧,他这样,我们总不能丢下他。” “对了,你不是大夫吗?他刚才好像摔倒了后脑,能不能给他瞧瞧?”齐瑞明居然忘了这事儿。 “不不不!”黄大夫惊得要跳起来,发觉自己失态,忙道,“老夫身上什么也没带,又……又冻了许久,身上无力,这山洞中暗冷阴湿,老夫既看不清也把不了脉。这位姑娘不是懂医术吗?你不给他看看?” 褚梨笑道:“我看过了,只是小女子学艺不精,看不出什么来,还要您这样的杏林高手出马才是。” 黄大夫脑袋摇得跟泼浪鼓也似,他到底还是有点不忍,悄悄说:“我们还是别管他,先走吧。他……他有问题!” 褚梨心想:总算引出来了。 她嘴上却不依:“什么问题?大夫,我知道,他脸上身上刀伤确实吓人得紧,但这一看就是被人害的,这里本就危险,我们要是再不管他,把他丢下,岂不是让他等死吗?” 黄大夫急得跳脚,想走又不敢,他不太敢一个人回去。 先前的老妇人劝慰道:“这位老先生,他有什么问题您就直说吧,这两位年轻人辛辛苦苦把我们救上来,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心善的好人。您什么也不说,就让他们丢下他,实在不是人之常情啊。” 黄大夫咬咬牙,道:“这样吧,你们带老夫出去,离他走远些,老夫就告诉你们。到时你们要去要留都随意。” 褚梨和齐瑞明都没意见,飞快收拾了东西。齐瑞明扶着黄大夫,褚梨扶着老妇人,还不忘带上那封信,悄悄摸一把,纸张已经半干了,心下一喜。 等走出约一刻钟了,黄大夫回头看过好几遍,黑乎乎山洞里点了火也看不清,他就贴着山壁听,确定后面没有动静了,才用最低的声音对另外三人说:“那两个人,我认识。他们已经死了啊!我亲眼所见,他怎么可能活过来?” 老妇人有点惊诧,旋即默默跟在后面,一句话不说。褚梨假装不知:“老先生,您也不能仗着年纪大就胡说。他刚才还和我们说过话,能动能跑能呼气儿,你现在说他已经死了?” 黄参急得跳脚:“他就是死了!千真万确!我看着他被……”话音未落他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齐瑞明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正色问道:“你亲眼所见?难不成,他的死你也有份?” 谈及此事,黄大夫心酸又愧疚:“我……老夫并非存心。你们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中邪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我……老夫没有动手,是其他人,他们把他杀了,丢进了山洞里。” “他们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你又是什么人?”褚梨不放过机会,追问道,“那个男人就算被换了衣服也能看出来身份不一般,你们把他的脸划花,是怕被人认出来吧?你说的他们,包括你自己,都是和他有关的人,或许就是为了保护他的人,你害怕被发现,是因为一旦被发现,你一定会被怀疑。因为你一直和他在一块儿,对吗?要不然,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越追问黄大夫越心虚,他原本胆子不小,可最近接二连三碰到的怪事让他彻底吓破了胆。面前年轻姑娘的眼睛仿佛能把他整个人看穿,让他不敢对视。黄参逃避地转头,又对上似笑非笑的男子。 齐瑞明笑呵呵接口道:“他的家人放心把他托付给你,你却伙同其他人杀了他,还让叫他死也不能被家人发现,叫他无法入土为安。怪不得啊怪不得,你听说他死而复生,吓得跟什么似的。”他凑近黄大夫耳边,低语,“是怕他不得超生,做鬼来向你寻仇吧?” “别说了……别说了……”黄大夫已是老泪纵横,重重跪倒在地哽泣,“是我对不起他,是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仗势欺负老人呢。 老妇人垂着眼睛,只当没听见。 除了刚醒来时她激动了一会儿,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这副平静的模样。温和,沉默,古井无波。 褚梨和齐瑞明逼问时也没忘了关注她,两人都觉得这老妇人不简单,更下定了决心。 黄大夫还在恳求:“我们快走吧,真的不能带他回去,他已经死了!他千真万确已经死了!” 褚梨可不怕:“你说他死了,得有证据,我们见到的他可是活的。你就老实说吧,他到底是谁?和于夫人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死的?你刚才说的中邪究竟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给于夫人写信? 齐瑞明更是恐吓道:“你不交代,我们也不会信。算算时间他该醒了,我们要带他一起走。” “别!别别别!”黄参实在没办法,他真怕这两人向于家通风报信,咬死了不敢说出少爷身份,只说他中邪一事。 “你们没有看见,当时,他中邪的样子……” 随着他的讲述,洞窟深处,男子迷茫地睁开眼,左右望望,听到一点声音,循着声音方位慢慢走来。
第565章 大夫说的简单又离奇, 前情与身份抹去,只讲了进山后少爷撞邪发疯,被众人围杀一事。 褚梨和齐瑞明反而更坚定了要把那男人带上的决心。 或许,一切的根源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黄大夫没想到他这么一说更把人往那头推了, 又急又怕, 气得不行, 怎么劝都没用。褚梨二人也不可能把他自己都是“死而复生”的消息告诉他。 话说回来,这三个人都失去了自己死前的记忆。如果他们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会发生什么? 褚梨暗想, 还是不要尝试了。 算算时间,那个男人应该醒了吧? 他们要回去把男人接出来,黄大夫死活不肯,甚至挡在山洞前不让他们过去。 争执中,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嘶哑声音响起。 “你们在……说什么?” 黄大夫叫都叫不出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被那个男人接住, 有点迟缓地放在地上。 老妇人过去搭把手, 扶着他也坐下来,终是忍不住心中悸动问他:“你到底是谁?你家在哪儿?” “我……是谁?”年轻男人喃喃, “我……我也想不起来,我好像……我不知道……” 褚梨暗骂,她就知道没那么顺利, 尽管如此, 还是在男人面前温和地劝他:“无妨,出去以后慢慢想, 你若是暂时想不起来,不如先和我们一块儿走?” 男人同意了,却非要带上里面那个被掏了心的另一个人。 “我什么都记不清,可我总觉得,我认识他,我不能叫他就这样待在这里。” 褚梨和齐瑞明都没办法,抱着说不定能让他想起来的心态答应了,却说自己筋疲力尽背不动人,男人就道他自己把人背出来。 他还不是说假话,居然真的做到了,背着那具被掏了心的尸体,跌跌撞撞跟在他们后面走。褚梨和齐瑞明则扶着黄大夫,一路心惊胆战,生怕中途又冒出个什么怪事。结果叫他们惊讶的是,一直到走出山洞,来到冰天雪地的山路间,也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你要把他放在什么地方?”褚梨问。 男人还是迷茫,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 他隐约觉得,该叫他入土为安。可是……可是要葬在哪里? 这个人是谁?自己要带他出来,他一定很重要,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 老妇人打破僵局:“带他去我那儿吧。” “啊?可以么?”男人犹疑。 老妇人道:“无妨,老身家中已经没有别人了,没什么好忌讳的。老身也给自己备好了墓地和棺材,就让他将就先用我的吧。” 她幽幽叹气。 “只要,到时候老身走了,你能像今日我替他一样,替我办后事,就够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男人迟疑地接了下来:“多谢大娘。” 褚梨心想,他们先前在雪地里走了很久也没见着什么乡镇,说不定……这大娘能带他们走出去? 一行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果真看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村落影子! 褚梨轻轻舒一口气。 看来,他们猜想是对的。 之前怎么也找不到村落人家,是因为没有正确的人带路吧? 快黄大夫也醒了,不需要两人背。他们更轻松许多。金乌坠西,远处有几家房屋升起直直一条炊烟,竟叫两个入镜人难得发出放松的喟叹。 下山后,穿过一片小树林就见到人烟了。因是冬日,出门的人少,但总算有几分生气。老妇人在前面领路,她仍是那样,不疾不徐的步子,神态自若。 毁了容貌的男人神情迷茫又怀念,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认不认识此处了。可能认识? 黄大夫脸色却不太对,左右张望,跑出家门在树底下玩的小孩儿也盯着看了半天。 当然,他们这几个奇怪的人也引起了几个小孩注意。不过在大雪天受伤的人太多了,那几个吸着鼻子踢树干的小孩儿看他们几眼就没管,蹦到另一边玩炮仗去了。 “这……怎么不对啊……”两个入镜人听到黄大夫疑惑的低语。 褚梨很关心他:“我们是外乡人,没有来过煤山镇。哪里不对劲吗?” 黄大夫脸色更凝重,可怎么也不肯答,说既然已经回到镇上他就能自己找回家了,和他们匆匆告别。 褚梨和齐瑞明对视一眼,齐瑞明借故离开,悄悄跟上去。 褚梨则借口自己不是煤山镇人,没有地方住,跟在老妇人身后回家。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老妇人家中。 和她说的一样,她家里没有人了。 只剩三间些许破旧的瓦房,一间堆了几堆柴火,放了一筐煤,当做柴房和厨房等,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最小的一间摆了张床,床边就是一口薄棺材。 再一间……最大的那间,又放了一个更大的棺材,棺材前面一张和破旧房屋格格不入的雕花实木大桌。 贫穷人家可惜木头,根本不会用这么多木做桌子,更不用说在木桌子上雕花了,这不是浪费吗? 最叫人吃惊的,该当属于桌上整齐摆放的几十个牌位,可能因为主人不在,沾了点灰。老妇人去外面接了一盆雪,说等它融化以后就擦一擦。 褚梨想打探清楚,主动接下了这个活儿。 雪水冰冷,她一块一块小心地擦过去,依次记下名字。 绝大多数牌位上的人都姓于,再结合名字、年纪、生卒年,褚梨马上就理清了这群人生前的关系。 老妇人自称夫家姓王,倒确实有一个姓王的男人牌位,看年纪也对的上。但除此外就没有姓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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